第一百六十三章 跑了

  百支弩箭,放在寬闊的平原上其實並不算多,所以沖在前面的漢軍也沒有驚慌。

  他們手中拿著盾牌,在弩箭快到身前時,將盾牌舉了起來。

  這不是床弩、架子弩,若是那種,一發弩箭便可穿透厚重鎧甲,只不過是踏張弩罷了,就算被弩箭強大的沖勢帶倒,但也不至於殞命。

  李扎盧存在弩箭落地時命令騎兵勒馬停了下來,很快,不出所料的,眼前瞬間血肉橫飛。

  若說之前在城中聽的爆炸聲猶如天邊悶雷,今日這聲音便是真正得響徹耳旁,震耳欲聾了。

  他沒見過這番場景,伴隨著泥土石塊炸上天空,還有無數斷肢,不管是人的還是馬匹的,以及黃白色的腦漿混合在血水中如雨般落下。

  這場面太過震撼,李扎盧存心中懼意突然戰勝了衝鋒的勇氣。

  他穿透「血雨腥風」看向宋軍方向,他們踏張弩仍舊在前,弩兵手中有火星點點,只要繼續衝鋒,便會有更多人命喪當場。

  他終於明白耶律屋質為何不敢小瞧宋軍了,也終於知道他死得其實一點也不冤枉。

  人是血肉之軀,在這東西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李扎盧存勒馬朝後退了一步,縱然前方還有很多漢軍聽從軍令,冒死衝鋒,按照計劃消耗著宋軍的霹靂彈,可他仍舊有了怯意。

  誰知道宋軍手上有多少霹靂彈?

  若還有很多呢?

  若殺了這些漢軍後,他們還能繼續攻擊呢?

  沒能衝殺到宋軍營中,他連同他身後這些騎兵,也會同耶律屋質的下場一樣的。

  此時,趙德昭看著不斷衝鋒的遼兵漢軍,眉頭皺得愈發緊了起來。

  之前對付耶律屋質和耶律斜軫,已是用去了近兩百枚霹靂彈,三個城門,又一處給了兩百枚用來攻城,眼下手中便只剩了四百枚,若遼兵還不斷攻擊,怕最後不會剩多少。

  而眼下的衝鋒,趙德昭其實也在賭。

  若漢軍衝鋒的同時,遼軍騎兵快速突進,很快便能到他們面前,他們便沒法再用霹靂彈了。

  他身後的將士們繃緊了全身,全神貫注的盯著遼兵的動向,若來,那便一戰。

  楊延瑛看著看著,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趙德昭不解,問道:「這個時候,你笑什麼?」

  楊延瑛在馬背上耍了個花槍,指著前方遼兵首領李扎盧存道:「你看他這模樣,怕是嚇破了膽子,怕是不敢衝來的。」

  「你認識他?」趙德昭沒見過李扎盧存,不知道帶隊的那人是誰。

  「李扎盧存,很早之前侵擾過太原,我爹同他打過一兩場,是個囂張的人,也是個自負的人。」楊延瑛道。

  「既然自負,他又怎麼會不敢?」

  「紙老虎嘛!」楊延瑛聳了聳肩,「你若不相信,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趙德昭一開口便知道要糟,果真聽楊延瑛笑著道:「先欠著,回了京師再說!」

  趙德昭剛要反悔,突然發現遼兵情況有異,那李扎盧存讓漢軍往前沖,自己卻掉轉了方向,帶著騎兵朝北邊跑去了。

  「他這是怎麼回事?」趙德昭稀奇,「就算怕也該是回城,朝北邊去做什麼?」

  「跑唄,知道幽州守不住了!」楊延瑛眼中放出光彩了來,催促道:「追不追?」

  李扎盧存朝北邊去,有一種可能是想要強行沖關。

  曹彬守著關隘,不是那麼容易過去的,可若不是要走關隘,而是通過其他道路,或者入山林繞道回上京,可是沒人阻攔。

  西門是他守,怎麼可能會讓他有機會離開?

  「追!」趙德昭當即做了決定,命石保吉帶弓弩和霹靂彈按原計劃攻城,自己帶著三千人馬朝李扎盧存的方向追了過去。

  「跟上!」何承矩忙招呼親衛緊緊跟隨,沒有發現其中一人眸光閃爍,唇角揚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城牆上,韓匡嗣不敢置信得看著李扎盧存遠去的身影,氣得重重捶向城牆,手背骨節上瞬間破了皮。

  「李扎盧存!他竟敢...竟敢...」

  「郡公,這可怎麼辦?」身旁一名將領見李扎盧存跑了,心中更是慌張,他還帶了七八千人馬出城啊,這城該怎麼守?能怎麼守?

  韓匡嗣閉了閉眼睛,朝那將軍道:「城中還有守軍,消耗了宋軍的火藥後,他們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攻上城牆,放心,不過少了一個李扎盧存罷了,還有耶律統領和冀王在呢!」

  「是!」那將領看韓匡嗣眼神堅定,心中不安也少了些,走到一邊繼續指揮。

  韓匡嗣見他離開,忙招來心腹,吩咐道:「去城東,讓韓德讓趕緊找機會,帶著皇后的斡魯朵出城回上京去,南京守不住了!」

  心腹聞言大驚,剛才他可不是這麼說的,「那郡公,您呢.......」

  「不用管我,大不了我投降,去開封陪蕭相去,總之沒那麼容易死!」韓匡嗣苦笑了一聲,轉頭又命令道:「快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心腹知道再勸也是沒用,且韓匡嗣能在遼國坐到漢臣之首,心中定有計較,忙頷首領命,下了城牆牽來馬,匆匆朝著城東而去。

  韓匡嗣在守備府同諸位將領商議守城策略時,便有了最壞的打算,若宋軍攻入城中,他便直接投降好了。

  宋軍不殺降臣,自己在遼國又是位高權重,定然不會死,大不了被俘虜去開封罷了。

  蕭思溫也在開封呢,反正去了也不會寂寞。

  可他低估了韓德讓的孝心。

  「我不會走的。」韓德讓站在城牆上,看著城下不遠處的混戰,對於心腹傳來的命令置之不理。

  「這是郡公的命令,若不走,便來不及了!」心腹見韓德讓無動於衷,著急勸道:「公子,郡公不會不留後手,您就聽他的吧!」

  「你回去同父親說,這個時候,不管他有什麼後手,都不是那麼容易脫身的,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他,再說了,南京不一定守不住。」

  心腹下意識問道:「為何?」

  「你看,這邊的宋軍可沒有用霹靂彈,還不就是普通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