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昭知道自己有些矯情,這是文科生的通病。
眼下火藥已經提前登場,他手上也是沾了血,再者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有什麼好多傷懷的呢?
想多了,心裡就該出問題了,更何況,這年代沒有心理醫生。
趙德昭深吸了一口氣,朝諸人笑著搖了搖頭,「放心,我沒事,你們去休息吧,等李帥回來,就該商議怎麼攻打幽州了。」
看到趙德昭恢復了神色,其他人才放心下來,點了點頭各自散去。
李二狗等人是跟著石保吉的,並不知道這件事,直到營寨中有人談論,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得不說,趙將軍真是個仁善的。」有人感嘆道。
他們在契丹將領麾下時,何曾聽說過這種,下面的人死了就是死了,按照標準領撫恤就好了,還有的連撫恤都有被剋扣的,他們不怕犧牲將領的家眷去找他們麻煩,更不怕死人告到閻王爺那裡去。
還有便是上官搶下屬軍功的,更是平常事了,誰又敢多說一句,說了前途盡毀還算是客氣,他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悄無聲息得死在戰場上,再搶了你的撫恤金。
可趙將軍是真不一樣,還自掏腰包給犧牲的將士五十兩銀,五十兩啊,夠平常人家過兩三年日子了。
李二狗無比慶幸自己做出的正確抉擇,跟著趙將軍,定然能出頭。
李繼勛在這日傍晚時命人傳回了消息,在經過霹靂彈的襲擊後,他和曹彬不費吹灰之力便擊破了南北院大王的人馬,而後一路北去,直接攻占了他們軍營。
之後,二人分兵,李繼勛繼續北上到達古北口,關隘的遼人仗著有北院大王的駐軍,這裡留人馬並不多,很快被李繼勛拿下。
曹彬到德勝口時,德勝口更是空無一人,遼人直接棄了關隘,逃命去了。
翌日一早,李繼勛命曹彬駐守古北口和德勝口這兩處關隘,自己帶著人馬回了大營。
「德勝口一個人都沒有?就跑了?」李謙溥聽到這消息很是不可思議,他想著遼軍怎麼都要掙扎一下的。
「曹將軍說,是因為耶律斜軫從德勝口逃跑的,故此關隘的人以為幽州失守,跟著一起跑了。」李繼勛說道。
「耶律斜軫跑了?」趙德昭想著他運氣倒是好,竟能讓他全身而退,說到耶律斜軫,便不得不想到耶律屋質,「耶律屋質呢?」
李繼勛朝趙德昭笑了笑,「死了!」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來丟在桌上,「被炸死的,還有親衛護著他呢,可沒護住,幾人一塊兒死了。」
趙德昭這才高興起來,這場戰役死了一個北院大王,逃了一個南院大王,幽州知道這個消息後,定然會恐慌了。
「接下來是不是要攻幽州城了?」李謙溥搓了搓手,「昨夜我聽了一晚上的爆炸聲,嘖嘖,那動靜,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我也用用了?」
趙德昭看李謙溥這心癢難耐的勁兒,開口道:「李都監有所不知,昨夜霹靂彈也炸死了十幾個咱們自己的兄弟,這東西造出來不久就被用在了戰場上,實際上還應該再多試驗幾次,好好改進一番的。」
李謙溥聽了這話,卻是滿不在乎得一揮手,「這有什麼,用個投石機還能被石頭砸死個把人,攻擊時射箭也有不小心射中自己人的,大亂鬥的時候壓根反應不過來是自己人還是敵人,誤傷的不知多少,這怎麼算?還能就不打了?」
趙德昭聽了這話,不得不佩服李謙溥的胸襟,抱拳道:「是我狹隘了,多謝李都監指教。」
李謙溥忙退後兩步,摸了摸後腦勺道:「我說什麼了就指教了,可當不起,反正就是這麼個理,所以,咱們什麼時候能用?」
「聽李帥的!」趙德昭說道。
「是不能再拖了,今日做好準備,明日,咱們就開始攻城!」李繼勛道。
......
幽州城外這場戰役的情況,也經遼兵斥候傳到了城中。
守備府中一片愁雲慘澹,幾人眉頭緊鎖,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韓匡嗣揉著額頭,早先他還得意,得意宋軍打不開南京的大門,得意南北院大王能抗下李繼勛的攻擊。
可就一夜功夫,天就變了!
城外駐軍沒了,耶律斜軫也帶著僅剩的人馬跑了,想來,宋軍不會放過古北口和德勝口,這樣一來,糧草和援軍更難抵達,南京可真成了一座孤堡了!
對了,得讓德讓趕緊離開,他不能留在這裡送死。
李扎盧存臉上不見氣憤,這同他平日有些不同,他微低著腦袋,手指扣在椅子扶手上,時而抬眸看向韓匡嗣,瞄了一眼後再度垂下眼瞼。
耶律沙也不說話,他是守東門的,東門是曹翰,麾下騎兵甚多,沒幾個像樣的攻城器械,好似他的目的只是堵著東門,不讓他們從這裡出去。
可他就算能從東門闖出去,又該朝哪個方向去才有活路呢?
耶律奚底將眾人表情看在眼中,此時的他十分篤定,在這屋子裡的人已經不想要守城了,他們所想的便是如何能逃出去,回到上京或是其他安全的地方去。
未打就已是認了輸!
「城中糧草還能再撐十日,想來援軍不日便會到,還望諸位再守上一守,不然就算有命回到上京,陛下也不會放過咱們。」
韓匡嗣終於開了口,他自然也看出了下面人的心思,他作為南京留守,又是個漢臣,姓耶律的逃了頂多褫奪封號或者降職,他不一樣,說不定就要人頭落地,後代再次為奴為婢了。
「援軍從哪裡來?」李扎盧存哼了一聲,指著輿圖道:「郡公您自己看看,順州、薊州、涿州都在宋軍手裡,渝關、古北口、德勝關也被宋軍拿下,如此一來,山後援軍更是進不來,誰來救?」
「山後的來不了,還有忻州、代州、應州、蔚州方向的。」韓匡嗣說道。
「郡公您自個兒信嗎?」李扎盧存冷笑一聲。
「那你說如何?開城門投降?」韓匡嗣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