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陣前反叛

  冀王,便是駐守在幽州城外的遼軍監軍耶律敵烈,他本已是準備兵分兩路,接到命令後還愣了片刻,「渡口?是不是錯了?」

  「回冀王的話,沒有錯,就是渡口!」傳令之人重複了一遍,「韓大人親自下的令!」

  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和北院大王耶律屋質的軍隊都駐守在幽州城北,只有他是駐守在幽州城外防備宋軍。

  耶律敵烈是遼穆宗耶律璟的同父異母弟,也就是現在的皇帝耶律賢的叔父。

  這人吧,對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不滿,聯合宣徽使等人謀反,事情敗露後,耶律璟卻沒有責罰他,到了耶律賢上位,反而將他封為冀王。

  耶律賢的這個行為,說的好聽是順從先帝耶律璟的遺志,善待皇室後裔,說不好聽了,耶律璟是自己殺父仇人,耶律敵烈謀反雖沒有成功,但也算同仇敵愾,是半個自己人了。

  耶律敵烈是監軍,在遼國,監軍分為很多種,有單單是監督地方官、管理駐軍的,也有如他此時這般,親自帶兵執行作戰任務。

  「既然如此,領命!」耶律敵烈頷首,繼而一揮手,五千餘人的軍隊朝著渡口疾馳而去。

  ......

  「趙將軍,你的白馬!」高粱河渡口,李謙溥騎馬踏著浮橋上岸,身後西風見了趙德昭搖頭甩尾,似乎不滿他將自己留在對岸。

  趙德昭笑著上前撫了撫脖子上柔順的鬃毛,「好啦好啦,這不是來了麼!」

  除了西風,趙德昭的親衛們也都集合在他身後,之後,楊延瑛的百餘家將也都渡河而來,也牽來了楊延瑛的坐騎。

  「辛苦了,接下來便交給本將!」李繼勛朝趙德昭點了點頭,繼而神情嚴肅得看向幽州方向,「列陣!遼人也不都是蠢的,他們很快會反應過來!」

  「是!」李謙溥頷首領命,心中激動非常,他倒是想看看,這些遼軍到底有什麼本事。

  李繼勛的人馬很快在平整的岸邊集結,拿著斬馬刀的重甲步兵站在最前,後面是背著弓箭,拿著麟角刀的騎兵。

  這些人是從軍中挑選出來的,不僅在路上一直練習斬馬刀和麟角刀的用法,進了涿州之後更是勤學不輟,刀法比從前突飛猛進,他們早就盼望著能有今日這一戰。

  先到的人數不算很多,也不過五六千人,他們要立即整軍,應對幽州有可能的襲擊,來給身後的眾多兵馬渡河的時間。

  趙德昭帶著自己人馬退到一邊,他的任務完成,眼下只需同後面的大軍匯合,在高粱河這邊安營紮寨。

  「咦,雪停了!」

  不知哪個說了一句,所有人抬頭朝天空看去,適才下瘋了的雪竟然已是停了,天地間蒼茫一片,有月色慢慢鋪陳開來,將遠處景象映照得十分清晰。

  「天助我大宋也!」李謙溥笑了一聲,轉頭朝李繼勛道:「看來幽州註定是咱們的了,連老天都來幫忙!」

  「不可大意!」李繼勛早就習慣李謙溥的脾氣,不過還是提醒了一句。

  「末將懂得!」李謙溥揉了揉鼻子,轉頭看向前方,只感覺心臟「嘭嘭」跳得激烈,腦中只有四個字——「拿下幽州」。

  「來了!」雪停了之後,大地上的聲音也清晰了許多,從東西傳來的聲響讓所有人都打起了十萬分的精神來。

  很快,人影出現在視線中,可待李謙溥看清了之後,忍不住又發出嘲諷,「這些是什麼人?逃荒的嗎?衣服破成這樣,臉上髒兮兮的,手上兵器都拿不穩,看不起咱們還是怎麼的?」

  趙德昭聞言哼笑著解釋了他過河後打探來的消息,然後說道:「看來霹靂炮給他們造成了挺大死傷,眼下又讓這些殘兵打頭陣,哪裡將他們當人看了,就是用來做擋箭牌的!」

  李謙溥這人愛憎分明,聽了這話,倒也忍不住為這些漢人可惜起來,請示了李繼勛之後,打馬上前,朝對面大聲喊道:「我大宋收復幽雲故地,本不與爾等為難,咱們都為漢人同胞,何必自相殘殺?你們在契丹人手中過的什麼日子?難道就想世世輩輩這麼下去了?今日他們能把你們拖來做擋箭牌,他日就能將你們父母親人,也如此推出來?你們甘心為契丹如此驅使?」

  李謙溥見對面漢人臉色十分難看,可更多的是懼怕,知道他們有所顧慮,可還是把話說完,「只要你們投降,我大宋不計罪責,並且給予你們同等的機會,還望你們考慮清楚,是否要繼續給契丹人賣命!」

  這番話十分刺耳,對面那些漢人聽了還多了一層害怕,他們用餘光瞧著旁人的反應,想看看是否有人率先跨出這一步!

  耶律奚底面色陰沉,他所領的東西營加起來只剩了八九百人,且已是被那爆炸嚇破了膽,如今士氣全無,又有不少受了傷的,站在隊列中更顯有氣無力。

  南京城中下的命令本就不公,他們心中有怨也是正常,但若要因此投降了宋軍,他卻也不願意。

  耶律奚底手拿開山大斧,大聲喝道:「眾將士聽令,若有人敢投降宋軍者,格殺勿論,城中家眷也以叛逃罪論,若奮勇殺敵,不論生死,皆有重賞!」

  這些漢人們大多數家眷是在城中,聽了這話猶如一盆冷水兜頭而下,不想戰的,也必須得戰了。

  可也有孤家寡人一個的,便不是那麼猶豫了,當即朝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李謙溥臉上剛露出喜色,便看那人突然撲倒在地上,背上插著一支羽箭,抬頭看去,耶律奚底身旁親兵手中拿著弓,那弓弦還在震顫著。

  這些漢軍中有個校尉名叫李二狗,人長得醜,左臉一枚碩大的痦子,看過一眼的定然是忘不了。

  雖然丑,但勝在勇武,這才憑藉軍功擔任了個校尉,此時的他默默收回了邁出去的半隻腳,他剛才就想著要投降了,可看到倒地的那人,知道現在不是好時候,而光憑他一個人也沒辦法逃過契丹人的弓箭。

  耶律奚底用家眷來威脅,可他沒有這層顧慮,因為他不是幽州的兵,他和隊中好幾個是涿州的,還有人是固安的,也有順州和薊州的。

  有的人死在了,有的人還活著。

  活著的人自然不願意為契丹賣命,畢竟他們可以留著命同親人團聚,何必為了契丹人交代在這裡?

  他抬眸,目光同身旁一個來自薊州的士兵一觸即分,這短短一息時間內,他們有了某種默契。

  這種默契也像是會傳染,表面看著,他們仍舊唯唯諾諾,可實際上,他們心中早已做了決斷。

  身後傳來弓弦鬆動的聲音,李二狗突然大吼一聲,「弟兄們,反了!」

  說罷,他拿起刀直接轉了身,八九百的隊伍中,有一半人跟著他大吼,同時調轉刀頭,將閃亮的刀尖對向了自己人。

  耶律奚底身旁親衛再度挽弓搭箭,可區區十幾人十幾支箭,又如何能一下子將反叛的人都絞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