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喬覺得自己真的是被戳傷了。
關常與他的關係是最好的,怎麼能夠這樣想他呢?
「當時我非常不舒服,都快站不起來了,你知道的!所以,我沒辦法時刻盯著他們。」
「但是我明明就跟他們再三叮囑過了,赤麂是真的有毒,我只吃了一片肉就已經這樣嚴重,多吃幾片肯定會致命。」
周慕喬紅著眼睛逼問關常。
「當時你也在,你應該也聽到了,不是嗎?」
他哪裡沒說?他真的說了啊。
而且,那些人也都看到了他的樣子。
關常沉默了一下。
「你如果當時是這樣說的,他們可能就聽了。可是小侯爺,當時你的原話是,晉王說赤麂有毒,本來我是不信的,但嘗了一片肉之後確實是上吐下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那么小的一片肉引起的。」
「你還說,如果那么小一片肉就這樣嚴重,那多吃幾片豈不是要命?等我好點再說,你們先別碰那頭赤麂。」
話是都說了。
攔是都攔了。
但是,改了一點點說法之後,意思就天差地別了。
一個是很肯定。
一個是尚在懷疑,還待驗證。
當時他們聽了周慕喬的話之後,就不當回事,都認為小侯爺突然上吐下泄是因為別的,甚至還懷疑是晉王給他下毒呢。
周慕喬被關常這麼不留情面地指了出來,俊臉漲紅,有些激動。
「那我說的也沒錯啊,那個時候我其實也不能完全確定,就是那一片肉的事!」
「再說,就算我那麼說了,可以防萬一,他們也不該再去吃啊。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還得別人一直三番五次地提醒嗎?我也叮囑過下人,那頭赤麂先放著不得烹飪,該說的該做的,我都說了做了。」
「之後我撐著身體不舒服入宮見皇上,就因為我不在府里,沒有親眼盯著他們,所以這件事情的責任就成了我一個人的嗎?」
「關常!你我二人才是同為京城人,你本該最為理解我的,現在你竟然為了他們來責罵我?」
周慕喬用很受傷的眼神看著關常。
關常聽著他的話,看著他這傷心又失望的樣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從哪一點說起。
周慕喬因為最小侯爺這個身份,在江南的家裡算是金疙瘩,所有人都寵著捧著,從小到大聽的都是好話。
但是他的那些親戚對他的好多少是摻雜了些心思的。
比如他們歡迎周慕喬在那裡住著,但又盼著他回京城,回到京城成為權勢顯赫的侯爺,以後再來反哺照耀他們這些親戚。
所以,那些人一直都會跟他說一些,回到京城之後,最重要的就是得到皇上的寵愛賞識,你到了京城,哪些人不可去比較,但是哪些人的風頭你可以蓋一蓋。
這個可以蓋一下風頭的,分明指的就是晉王。
除了晉王,關常憑自己以前聽到的幾句話,推測出來,還有一個是太子。
皇上不寵太子,世人皆知。
所以,大家都覺得可以暗挫挫地蓋一下太子的風頭,明目張胆是不敢啦。反正,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也行。
關常覺得,周小侯爺是真把這些不著調的話聽進去了。
可是他外祖父跟他說過,不管皇上是否寵愛太子,太子他嫡長的身份擺在那裡,並且已經實打實地被冊封為太子了,就是皇上看不慣他,想要廢太子,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總得找到適當的,有說服力的理由來。
太子也有支持他的黨派,那些重嫡庶的,重規矩的老皇族,大臣們,都會站在太子那一邊。
還有,太子能夠在不得皇上之心的前提下,依然穩坐東宮之位,說明什麼?說明太子其實有過人之處。
太子忍得下心,耐得住性子,又沒有犯什麼錯給其他皇子抓住機會,還時不時能立一功,讓皇上都不得不誇獎他。
這能是什麼平庸之人?
也許就是熬,看看誰熬得過誰。
現在皇上年紀都不輕了,他能熬得過太子?
更何況,皇上寵愛的二皇子這些年幹過什麼事?皇上放著聰明智慧的太子不寵,去寵那麼一個二皇子,能有什麼眼光?
說到底,皇上還得慶幸,太上皇子嗣不豐,而他命好正是皇后所出嫡長子,太上皇又是個很重規矩的,除了立嫡長子之外沒有想過其他,有一個很是寵愛的小兒子,年齡又差得太遠。
皇上命好,才順利坐上了那個位置,可不是因為他本身極為厲害。
所以蠢人才會覺得太子毫無作用,聰明的人都能看到本質。
關常以前其實也勸過周小侯爺,可周小侯爺不聽啊。
像這一次,他明明自己身體不舒服,不把赤麂的事情先處理好,反而急巴巴地就進宮去皇上面前刷存在感,要說沒有那麼一點兒想搶先去給晉王下眼藥的心思,關常才不相信。
「小侯爺,正是因為我把你當好友,才跟你這麼說話的。」
關常嘆息,「眼看著江南那些人就要到京城了,你也知道那些人有多寵著孩子的,現在人死了,他們肯定不能善罷甘休,你想想怎麼辦吧。」
「我能怎麼辦?如今案件已經到了大理寺,他們來了當然是去大理寺......」
「小侯爺!江南那些人來了,如今已經闖進了侯府,正在前院大叫大鬧!」
下人白著臉急匆匆地來報。
至於為什麼會白著臉,是因為他剛才想攔住那些人,有個人狠狠地踢了他一下,現在他感覺自己一口氣還不上不下的。
「什麼?」
周慕喬愣住。
「他們是不是不知道大理寺在哪裡?」
「小侯爺!不知道他們不會問嗎?現在他們來了侯府,肯定就是因為要先來找你問清楚啊。」關常說道。
「問清楚?」周慕喬站直了,「那我就去跟他們說清楚!」
他抓住關常的手腕,「關常,你與我一起去。」
關常沒有反對。
那些人也都是他的朋友,現在只剩下他和小侯爺活著,確實也該去給他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