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在意你的,否則我為什麼要回來找你?」
「弋兒,母妃有不得已的苦衷……」
明珠夫人語氣微微哽咽,「母妃知道,站在你最痛苦難熬的時候,母妃沒有陪在你的身邊,你怨我也是應該的,可那個時候,宸帝要殺我,我也只能假死先逃出去,你是先帝的皇子,他就算再狠,也不敢殺你……」
「母妃是為了保全你,這麼多年才不敢跟你聯繫……」
明珠夫人觀察著楚知弋的表情,見他臉上有動容之色,又添了把火。
「你以為我這幾年好過嗎?我一個人在外面顛沛流離,被賊人擄到北遼,獻給北遼王……我忍辱負重,只為了回來能見你一面……」
「天下哪兒有做娘的,不想見自己孩子,不在乎自己孩子的……」
說到最後,明珠夫人啜泣著,濕透的衣衫貼在她身上往下滴水,再她的腳下形成一圈水漬圍著她,晚風吹著,她抱緊自己開始顫抖,這副單純柔弱的樣子,很難將她跟剛才盛氣凌人的樣子聯繫起來。
楚知弋嘆了口氣,取來披風給她圍上。
「弋兒……」
她輕輕叫了一聲,似他小時候那般,在懲罰完他之後的夜裡,輕輕地坐到他床前,輕輕地喊一聲,他就會懂事兒地說對不起。
是他沒有做好,都是他的錯……
「你原諒母妃好不好,母妃這些年真的很想你。」
楚知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錦繡說得對,他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越發深沉,性子也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船上備得有衣裳,夫人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吧,免得著涼。」
楚知弋冷淡起身,「隨後,我會派人把夫人送回皇宮。」
「楚知弋,你……」明珠夫人面上繃不住了,對著他的背影問道,「你真不打算跟我相認?」
月影拉長了楚知弋的影子,火光漸退,到處彌散著嗆人的煙味兒。
「夫人說笑了,母妃早在六年前就已經跟父皇葬在一起了。」
他聲音一頓。
「我也是為了夫人好。」
先帝的安妃早就沒了,她只能是明珠夫人。
「本王還要去處理抓到的刺客,夫人請自便。」
「你……」
楚知弋沒有任何留戀,明珠夫人皺了皺眉,怕她暴露身份被宸帝問責?
她鬆了口氣,就知道他心裡還在乎她這個母妃!
船上的侍女都被連穗歲帶走了,疏影幫她找了一套衣裙。
「這是誰的衣服?」
裙子的顏色很素雅,但料子極好,裙擺上繡著丁香花的圖案,一看就是年輕女子喜歡的穿著。
「回太……夫人,衣服是王妃的,但您放心,這一套是新的,王妃沒有穿過,而且衣服上的圖案也沒有忌諱,您放心穿。」
宸帝登基之後,追封安妃為安太妃,但,安太妃活著回來了,疏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安太妃還活著的消息只有個別人知道,雖然自家主子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但她到底是自家主子的親娘。
明珠夫人輕笑一聲,拿著衣服進了內室。
「你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來王爺身邊伺候的?」
明珠夫人一邊換衣服,一邊問話,一點也不避諱他,疏影不好意思地轉過去背對著房間,心想這個問題不違背原則,告訴她也沒什麼。
「屬下疏影,是六年前到王爺身邊伺候的。」
當時先帝還沒駕崩,宸帝並未登基,他記得安太妃當時召見過他。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
明珠夫人換好衣服,頭髮散下來披在腦後,疏影不敢直視,急忙挪開視線。
她的狀態很好,哪怕已經生過兩個孩子,身型依舊挺拔,皮膚緊緻滑膩,穿上連穗歲的衣服,臉上看不出風霜感,倒更像是誰家養尊處優的少夫人……
「都是屬下該做的!」
疏影低頭。
卻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兒靠近,他下意識後退半步。
「疏影。」
楚知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後,「禁軍登船了,本王身子不適,你過去交接。」
疏影暗中鬆了口氣,繞開擋在身前的明珠夫人,腳下生風,逃也似地跑出船艙。
「他們在找夫人,夫人也趕緊出去吧,十三皇子正在等您。」
「我想多陪陪你。」
明珠夫人轉身看著楚知弋隱在黑暗中晦暗不明的臉,「我虧欠你……」
「夫人,十三皇子哭得很厲害。」
明珠夫人的心一緊,蕭圖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兩人背井離鄉,他夜裡本就睡不安穩……
「我……」
「皇上留了人在岸邊,夫人現在回去,能儘快見到十三皇子。
提到蕭圖,明珠夫人瞬間心急如焚,顧不上更多客套,提著裙擺跑出船艙。
過道里只剩下楚知弋,良久之後,他輕笑一聲。
又被拋下了……
……
秦家的船上,氣氛壓抑得可怕,老夫人沉著臉吩咐下人把船停靠在岸邊,等太后身邊的女官去請太醫,二夫人陪在老夫人身邊,大夫人慾言又止。
秦詩瓊給連穗歲使了個眼色,兩人起身來到外面的甲板上。
「表姐,滑脈是什麼意思?怎麼祖母跟太后的面色都不對呢?」
此處沒有外人,連穗歲招呼秦詩瓊附耳過來,在她耳邊耳語幾句。
秦詩瓊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還有這種事情?她怎麼那麼大膽?」
回過味兒來,秦詩瓊嘆了一聲,「怪不得我自從上次在家裡見到王小姐之後,就對她喜歡不起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裝出來的溫柔謙遜,處處都透著彆扭。
而且相由心生,一個人再擅長偽裝,也偽裝不了自己的心。
「相術上說,第一眼就感覺不喜歡的人或者東西,一定要離得遠遠的,雖然太過絕對,但是防患於未然嘛,先保全自己。」
「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也是這麼來的,在外不逞口舌之能,未知全貌,也不要擅自評判……都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理。」
秦詩瓊聽得認真,卻見連穗歲嘻哈一笑。
「不過我做不到,人生在世,還是得活得暢快些。」
她捏了捏秦詩瓊的臉,「怎麼覺得你最近都不愛笑了,總感覺很憂愁……」
秦詩瓊現在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身上再也看不見以前的影子。
「表姐就會取笑我,我還跟從前一樣啊!」
她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沈成雋不願意娶她。
昨天她在爹爹的書房外面,聽見爹爹在跟他商量婚期,她以為,沈成雋願意娶她的,卻沒想到,他一口回絕了。
本以為兩人的心在漸漸靠攏,卻沒想到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