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穗歲入宮時是皇后派人來接,回來卻是九王府的馬車。
得知楚知弋進宮替連穗歲撐腰,秦氏的心裡多少好受了點兒,但仍舊覺得彆扭,有一個太過離經叛道的女兒,她跟著操不完的心。
「夫人,年輕人的事情,您就別跟著操心了……」方嬤嬤勸道,「三小姐跟九王爺,他們兩人一個願打一人願挨,九王爺不在乎三小姐的名聲,咱們又何必用世俗的眼光拴住三小姐呢!」
「三小姐行為是出格了些,但是三小姐心地善良,嫁給九王爺做一輩子富貴閒人也挺好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嘛。」
連穗歲進宮,秦氏擔心的吃不下飯,忙完永定伯府那邊的事情立刻就趕回來了,母女連心,她又豈能真的不管連穗歲的死活!
方嬤嬤幫她拆了頭上的髮髻,拿梳子輕輕梳著。
「夫人小時候也調皮,這些年雖然穩重,但老奴還是更懷念從前那個敢愛敢恨敢上陣殺敵的小姐,那時候的小姐快活,不用被頭上的朱釵和京城裡的院牆圈住……」
秦氏思緒飄飛,她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變得世俗了。
「嬤嬤,我不想讓歲歲像我這樣。」
「愛之深責之切,等三小姐做了母親,會明白您的苦心……」
連穗歲回到自己的院子,吩咐小桃把院門關上。
「啊——」
她對著空氣胡亂踢打一通。
淦!
又是社死的一天!
「楚知弋你個渾蛋!」
發瘋也要壓低聲音,連穗歲憋得眼含淚花,對著空氣使勁兒踹了兩腳,把袖子甩地纏在身上,朱釵抖落掉了一地。
「小姐……」
「別管我,讓我瘋一會兒!」
時間能倒退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那麼缺心眼,還自作聰明地以為楚知弋在跟她對暗號迷惑大家。
那個癟犢子,壓根兒就沒安好心!
她怎麼這麼倒霉?
死了!
回想著他事後的嘴臉。
「歲歲,我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我嗎……」
眼睛像小鹿一樣濕漉漉地看著她,任憑她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作不出來。
他算是抓住了她的軟肋,變本加厲,得寸進尺!臭不要臉……
映兒跟紅兒對視一眼。
「別管我,誰都別管我!」
連穗歲砰的一聲關上房門,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小姐,您晚飯還沒吃呢!」
「不吃了!」
九王府。
杜翰音翻看著從義善堂取回來的帳本,與其說是帳本,不如說是一本記錄著百官軟肋的筆記。
「義善堂背後的人收集這些東西有什麼目的?」
把義善堂收養的孤兒送到官員們的床上去,收集情報,拿捏住官員的把柄,脅迫官員為他們辦事?
「難道是北遼的細作?」
杜翰音看向楚知弋。
「北遼的局勢不是一直在你的掌控中嗎?什麼時候又冒出來了?刺殺你的刺客沒抓到?」
明宣死了,義善堂的管事也死了,只留下幾句模稜兩可的話跟這一本筆記,昨晚那些刺殺他的殺手就像從沒出現過一般,根本查不到一點痕跡。
他手裡有當年父皇留給他的情報機構暗影,現在卻像是瞎子聾子,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
「我懷疑,我被人蒙住了眼睛。」
這些消息,不是查不到,是有人不想讓他知道。
燭影跳躍,杜翰音後背一涼,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暗影里有細作?」
「讓曲平去查呀!」
曲平是暗影的頭目,清查細作本就是他的職責。
楚知弋沒吭聲,杜翰音聲音揚高。
「你懷疑曲……」他不敢置信,「曲平也信不過?」
楚知弋不置可否,從他小時候,曲平就跟著他,走南闖北,與北遼的幾次大戰中,曲平曾經數次救過他的命。
他從未懷疑過他,但昨天晚上,曲平的表現太令人起疑,從義善堂抓到的管事丟給他半個月了,他卻只查出來這點東西!
他前腳剛離開,後腳行蹤就被泄露,被人埋伏。
杜翰音煩躁地在房間裡踱步,楚知弋手裡只有兩張王牌,一張是他,另一張就是曲平以及他手中的暗影和牽機營。
如果曲平背叛他的話,他們現在的處境十分不妙。
「那我們該怎麼辦?」
一向足智多謀的杜翰音也覺得焦躁。
「你不會連我也懷疑吧?」
他後知後覺,楚知弋未嘗不是在試探他。
「你腿被治好的消息有多少人知道?曲平知不知道?」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楚知弋點頭。
「昨天晚上知道了。」
他也是昨天晚上遭到刺殺的。
「這說不通啊,你是曲平的主子,你好他才能好,會不會是他身邊有細作?」
一切皆有可能,當務之急是不要打草驚蛇。
「簡單,看誰來試探,就知道細作是誰的人。」
楚知弋垂下的目光落在他腰間露出來的玉穗上,杜翰音一個機靈,抽出玉穗,玉穗上連帶著一個女子用的荷包。
「這是成王妃今天讓人送來的,我著急來見你,沒來得及扔掉,我跟她清清白白,也不知道她看上我哪一點了,偏要來糾纏!」
杜翰音隨手往窗外一扔,又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點心虛,提著衣擺跑出去撿起來,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遞給楚知弋。
「你要是不信的話,自己看!」
荷包里裝著一封信,楚知弋表情冷淡,杜翰音搓了搓鼻子,當著他的面打開。
「先說好,我不知道裡面寫了什麼東……」
邀君明日巳時九霄樓相見……
這語氣……
「你給我作證,我跟成王妃之間清清白白啊,她給我送這封信是什麼意思?我絕對不會去的!」
成王……楚知弋輕笑一聲。
「去,或許是成王呢?」
杜翰音明白了,才剛出了這種事情,成王妃就冒出來邀請他,難保不是曲平那邊的人泄露消息,知道他是楚知弋的人,找人前來試探。
「既然你讓我去,明天九霄樓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替你去闖一闖!」
楚知弋白了他一眼。
「你能得到皇兄的賞識,靠的是這張會拍馬屁的嘴吧!」
事情還沒有辦,就先吆喝著請功。
「若是讓皇兄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會不會重用你也難說。」
有心情跟他開玩笑?
「你嘴巴怎麼這麼毒?有氣也別撒在我身上啊!」
杜翰音心裡苦,攤上這麼一個損人不留情面的主子……
「不過,你昨天晚上跟連三小姐真沒發生什麼嗎?外面傳得很離譜。」
守在門口的疏影默默地把屋門拉開,果然,下一瞬一個茶杯從屋子裡飛出來,連帶著一起從門內滾出來的還有杜翰音。
杜翰音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了,抬頭又看見疏影幸災樂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