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都察院出來，蕭九重並沒有急著回宮。
凌攬月有些不放心，「陛下身體不好，本不該出宮，該好好休息才是。」
蕭九重淡笑道：「宮中又是什麼好修養的地方？」
凌攬月想了想道：「至少欽安殿總是還算清靜的。」
蕭九重道：「心中煩悶，哪兒也清靜不了。」
凌攬月將自己換成蕭九重想了想，也對宮中沒什麼好感。
蕭九重小時候在宮中日子就過得不好，繼位之後這兩三年宮裡更是沒有消停過，能覺得喜歡才是怪事了。
「太后……」凌攬月有些遲疑地道。
她想問，蕭九重要如何處置太后。
古往今來，無論再如何皇帝弒母都是要被萬世唾棄的。
歷朝歷代昏君暴君自然不在少數，讓人難以消受的太后同樣也不少。莫說是如今秦太后這樣的，便是那公然養面首，生子，甚至謀奪兒子江山的太后也並非沒有。
但最後，當親兒子的也並不能就將人殺人，至多也不過一個圈禁罷了。
蕭九重並不在意，道：「不必擔心，她翻不起什麼大浪。」
凌攬月蹙眉道：「太后她…為何非要如此？」從前先太子還在，太后不在乎蕭九重這個病弱的小兒子也就罷了。但後來太后只有蕭九重一個兒子了，為什麼她還要處處和蕭九重作對？
若說是為了蕭紹，也沒見她將蕭紹教養得多好。
蕭九重垂眸，冷笑了一聲道：「一個愚蠢的女人罷了，人的聰慧或許是有極限的，但愚蠢卻沒有。」
「……」
馬車在一座茶樓後面停了下來，兩人下了車來凌攬月才四下看看，不解地道：「陛下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蕭九重道：「見一個人。」
凌攬月來了幾分興致，蕭九重這個時候專程來見的會是什麼人？
兩人從茶樓後門進去，早有專門的人在門裡等著，將兩人一路引上了三樓最末尾的一個廂房。
推開廂房的門，卻見裡面坐著兩個北晉青年。
兩人雖然都穿著大靖的衣衫，但相貌卻是典型的北晉人相貌，凌攬月曾經長住邊關，對這樣的相貌並不陌生。
凌攬月很快認出來，她不久前才剛剛見過其中那更年輕一些的男子一次。
賀蘭綽，北晉三王子阿史那靈德的表弟。
那兩人似乎對他們的到來十分意外，賀蘭綽猛地站起身來，將自己擋在了另一人身前，「你們是什麼人？誰讓你們進來的！」
蕭九重抬眼，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賀蘭綽只覺得身上仿佛被刀鋒刮過一般，瞬間安靜了下來，整個身體都有些僵硬了。
但他依然記得自己要做的事情，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身後的人。
他們旁邊便是窗戶，此時窗戶大開，如果有危險他身後的人可以第一時間翻窗出去。
「阿史那王子不是想見朕麼？」蕭九重沉聲道。
聞言，房間裡的兩人瞬間都變了臉色。
「阿綽，退下。」被賀蘭綽擋在身後的人青年沉聲道。
賀蘭綽遲疑了一下，還是讓到了一邊。
他一讓開，蕭九重自然不再看著他了。賀蘭綽瞬間感覺到自己身上那莫名的壓力消散，不由在心中暗自鬆了口氣。
阿史那靈德看著眼前身形修長清瘦，臉色也有些蒼白的男人，有些不敢相信他就是如今的大靖皇帝蕭九重。
蕭九重在北晉也是威名赫赫的，畢竟是險些一箭射死北晉王的人，阿史那靈德本人也是遠遠地見過蕭九重的。
但戰場上身著鎧甲，所向披靡的蕭九重，和眼前這個面色蒼白的清瘦男子相差甚遠。
此時突然看到眼前的人，他甚至有些懷疑這是不是詭計多端的中原人派來的替身。
但很快他就摒棄了這個念頭，替身是不會有這樣的氣勢的。
明明什麼都沒做，就已經讓人感覺到喘不過氣來的無形威懾力，絕不是一個假冒的替身能有的。
「阿史那靈德，見過陛下。」阿史那靈德站起身來，微微俯身算是見禮。
蕭九重走了進去，在阿史那靈德對面坐了下來。
「你想殺了阿史那龍城？」蕭九重毫不客氣地問道。
直白得讓對面的兩人都變了臉色。
阿史那靈德沉默了片刻，才幹笑了一聲道：「陛下說笑了，阿…他是我大哥，更是北晉的英雄。」
蕭九重低笑了一聲，「既然不想，你特意來洛都，是為了什麼？」
凌攬月忍不住低頭看向蕭九重，陛下這話說得太直白，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你這讓北晉三王子怎麼答話？
我千里迢迢來洛都，就是為了跟你商量怎麼殺掉我北晉的英雄的？
聽起來也忒不是個東西了。
阿史那靈德半晌沒有言語，站在他身後的賀蘭綽有些忍不住，道：「我們來洛都逛逛不行麼？好像是你們主動來找我們的吧？」
「阿綽。」阿史那靈德喚道，賀蘭綽只得憤憤地住了口。
蕭九重道：「上次朕已經送過客了，三王子若是長期滯留洛都，朕恐怕北晉王會想念。」
聞言，賀蘭綽警惕地看向蕭九重。
阿史那靈德嘆了口氣，道：「我收到的消息里，大靖皇帝陛下似乎不是這樣的性情。」
蕭九重漫不經心地道：「朕是什麼性情，三王子不妨回去問問你那位兄長。」
阿史那靈德被哽了一下，神情有些古怪。
確實，論對蕭九重的了解，整個北晉說不定還真就他大哥最多。
有句話不是說，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敵人。
阿史那靈德垂眸道：「我有一個消息，或許陛下會有興趣。」
蕭九重微微抬眼，阿史那靈德笑道：「天上不會掉下餡餅，我的消息也不會白給，陛下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蕭九重道：「你想殺掉阿史那龍城。」
「陛下難道不想？」
蕭九重道：「朕目前，沒有殺掉阿史那龍城的計劃。」
阿史那靈德笑道：「我知道，陛下現在更關心洛都。但我恐怕陛下不得不關注一下，我那位大哥了。」
「哦？」蕭九重揚眉。，
阿史那靈德道：「父王已經發話了，誰能拿下朔雲城，誰就是北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