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比蕭九重小了幾歲，蕭九重都還很小的時候，那秦軻很大可能根本就不記事甚至還沒出生。
至於後來秦軻為什麼也沒有聽說過這件事，只可能是被人刻意隱瞞了消息。
「我得回去查查。」秦軻揉了揉眉心道。
雖然他信任蕭九重，但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簡直就是荒謬！
秦軻從小長在洛都，見過先帝的次數可能比蕭九重這個親生皇子都多。
他並不覺得先帝會是那種搶奪自己親弟弟側妃，導致對方一屍兩命，又強壓著秦家和雍王為自己抹平這些事情的人。
蕭九重並不反對，這種事本就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
凌攬月坐在一邊，認真地回想著高明的話。
直到被秦軻的聲音喚醒，「凌小姐，想什麼呢？」
凌攬月眨了下眼睛，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方才，他是不是沒說那個孩子的下落？」
聞言秦軻瞬間瞪大了眼睛，撫著心口道：「等等，讓我緩緩。你的意思是說……」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的。」凌攬月立刻撇清關係，「他剛才說那女子的腹部被人剖開了，但是……沒說那孩子怎麼樣了。說處理屍體的時候，也沒提那孩子。」
高明有些蒼白的嘴唇顫了顫，聲音乾澀沙啞，「不錯，那個孩子…沒有死。至少、我奉命將屍體送出宮的時候，那個孩子還有聲息。」
御景閣里一片寂靜，秦軻心中卻有一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如果只是先帝暗地裡臨幸了一個身份有問題的妃子，說到底人都死了，又能如何？
但如果還有一個皇子，那就截然不同了。
「孩子呢？」蕭九重問道。
高明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道：「不、不知道，孩子被許公公抱走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也、沒有見過許公公。」
蕭九重垂眸，若有所思。
秦軻點點頭道：「我記得，先帝晚年身邊的大內總管是常公公，確實沒有姓許的。」
凌攬月問道：「你知道這麼多事情，卻一直好好活到現在？」
高明苦笑道：「那個時候，我只是欽安殿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只是…許公公私底下認了我做義子，時常照拂日子才好過一些。」
「原本那晚送了屍體出宮，我也覺得回來之後大概活不了了，甚至還想過要不要逃跑，但到底還是沒敢。只是沒想到，等我回到宮中的時候，陛下已經帶人離京圍獵去了。我在宮裡戰戰兢兢待了半個月陛下才回來，之後…欽安殿除了許公公和兩個太監不見了，並沒有什麼差別。」
「後來我才知道，陛下壓根就記不住我們這些不起眼的小太監，義父平時也不讓我出頭，我就沒在陛下跟前露過臉，因為這個我還曾經怨恨過他。最後卻是他……用一個跟我身形年齡差不多的頂替了我。」
高明抬頭看了一眼在座的三人，道：「我心裡揣著這麼大一個秘密，原本很想離開欽安殿換個地方當差。卻又怕被人看出破綻，只能那麼戰戰兢兢地過活著。因為這份小心謹慎，反倒漸漸在陛下跟前出了頭。不過先帝後來…變了很多，我真的很害怕，所以就……」
三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年只怕是高明故意犯錯，被貶到御花園的。
說完這些，高明長出了一口氣道：「所有知道的事情，老奴都說了。陛下若還要再問什麼，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蕭九重道：「這本彤冊，是那位許公公留給你的？」
高明搖搖頭道：「不，義父失蹤之後，他的所有物品都被人搜走了。這本彤冊是那位負責記錄的彤史死之前給我的。她說讓我好好收著，以後說不定會有用。她…她在義父身邊見過我，知道我曾經去過清雲宮。」
「來人。」蕭九重沉聲道。
冷言從外面進來，恭敬地拱手道：「陛下。」
蕭九重道：「將他帶下去。」
「是。」
冷言帶著高明走了，御景閣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秦軻難得有幾分煩躁，空著的左手抓緊了椅子的扶手。
一個被先皇臨幸的疑似秦家庶女的神秘女子，一個生死未知的皇子或公主？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秦軻突然身形一僵，猛地抬頭看向蕭九重問道：「這件事，太后知不知道？」
先皇真的能悄無聲息在宮中藏匿一個女子？
還有，到底是誰下令剖開了那女子的肚子？
要知道，皇室並非沒有難產的女子，但從來沒有因此而剖腹取子的先例。
最大的可能當然是先皇，但先皇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他想殺死那個女子和孩子，有很多辦法。
如果他想要去母留子，也可以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如果是難產，先皇又迫切想要這個孩子到如此地步麼？要知道那時候先皇還活著的皇子就有八位，公主也有十位。
蕭九重瞥了他一眼，默然無聲。
凌攬月也沒有說話，不過他們心裡卻都隱約有些猜測。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當時尚且大權在握，還有個皇太子兒子的太后，不大可能完全不知道。
秦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沉默了良久他才嘆了口氣道：「我先回去查查，陛下說的那位七小姐吧。」
說罷又忍不住瞥了那彤冊一眼，問道：「那個孩子，陛下打算怎麼辦？」
蕭九重隨手將彤冊往旁邊一放道：「讓人去查查，能找到便找，找不到便罷了。」
秦軻怔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
這確實是皇室的大醜聞，甚至關係到皇室血脈，但這其實跟蕭九重沒什麼關係。
那個女子跟蕭九重沒關係，那個不知道還在不在的孩子，撐破了天也就是蕭九重的異母弟弟，蕭九重從來也不缺兄弟。
而蕭九重的皇位是先皇親自當著滿朝文武傳給他的，別說是一個來歷不明的異母弟弟，就算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也動搖不了他的身份地位。
秦軻忍不住長長吐了口氣，低聲道：「先皇聖明。」
先皇聖明？
凌攬月忍不住抽了下嘴角，這秦三公子對先皇到底有多崇拜？
先皇在政事上確實稱得上英明，但身後也沒少留坑給蕭九重。
今晚聽了這一出宮闈秘事，凌攬月覺得自己都有些不能直視記憶中那位，看起來雍容威儀又不失和藹的先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