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闖從宮中出來，上了凌家停在宮門外的馬車，就看到顧攬月正坐在馬車裡，哼著小曲兒面上帶笑，顯然心情十分不錯。
「怎麼這麼高興？」凌闖坐進了馬車，不解地問道。
顧攬月道：「剛剛拍了一隻討厭的蟲子。」
凌闖定定地注視著她，「說實話。」
顧攬月笑道：「好吧，我差不多猜到之前刺殺我的人，是哪一方的了。」
凌闖道：「說說看。」
顧攬月道：「這人應該跟蕭紹有關，蕭紹知道我暗地裡針對他的事了，不過到底知道多少還不好說。」
「你這猜測未免有些草率。」凌闖道。
顧攬月笑道：「可是有動機這麼做的人本來就不多啊。」
「你剛才做了什麼？」
顧攬月道：「有人要殺我，我當然要回敬回去。」
凌闖忍不住抬手，顧攬月連忙離他遠了一些。
「舅舅，外祖母說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忍氣吞聲，可不是咱們凌家人的作風。」
凌闖無奈地放在手道：「你就非得自己動手？」
顧攬月又歪過去靠著他肩膀道：「我也不能一直讓舅舅保護我呀，你放心，我又不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
凌闖思索了一下，也只能嘆了口氣，「也罷，往後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多，你自己能自保總好過只能靠人保護。」再嚴密的保護，也難保沒有紕漏。
顧攬月正色道：「陛下跟你說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怎麼這麼想？」
顧攬月道：「陛下突然加封，總不會真的只是為了氣一氣太后。」前世這個時候，蕭九重雖然也加封過舅舅，卻沒有這次這般重。
凌闖點點頭，閉上眼睛道：「確實是重要的事。」
當凌闖做出這副模樣的時候，就代表他不想說了。
顧攬月也不糾纏，安靜地靠在一邊沉思起來。
她其實的差不多能猜到，蕭九重跟舅舅會說些什麼。
另一邊，蕭紹一路臉色陰沉地和馮氏回到淇南王府。
馬車在大門口停下，蕭紹才剛鑽出馬車，突然感到心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
鑽心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一頭從馬車上栽了下去。
「王爺？！」馮氏嚇了一跳，連忙想伸手去抓，只是哪裡來得及？
「王爺！」車夫和侍衛也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起蕭紹。
蕭紹捂著心口，那陣陣疼痛讓他痛得滿頭大汗，渾身顫抖起來。
臉色也瞬間泛黃，看上去就要一口氣上不來就這麼過去了。
「快！快叫太醫！」馮氏厲聲道。
「是，王妃！」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將蕭紹抬進了王府，太醫很快也請了來，然而蕭紹寢房裡的氣氛依然沒有絲毫的鬆緩。
「太醫，王爺怎麼樣了？」
見太醫走出來，馮氏連忙起身問道。
太醫扯了一下花白的鬍鬚，有些為難地看著馮氏。
馮氏有些急了，「太醫，到底如何了，您儘管說便是。」
太醫嘆了口氣道：「王妃，王爺…似乎是有心疾。」
「什麼？」馮氏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軟倒在地上，身邊的丫頭連忙扶著她坐了下來。
太醫道：「王妃您別著急，老臣已經用銀針暫時穩住了王爺的情況。這心疾…也不全都是兇險的，有些只要按時服藥，好生將養，活上二三十年，也不是問題。」
馮氏在心裡苦笑，哪裡是這麼簡單的事？
丈夫和太后的心思，馮氏並非不知，甚至馮家隱隱也是支持的。
但一個有心疾的人，如何承擔得起這樣的圖謀？
「太醫，會不會看錯了？王爺身體一向康健，從未有過什麼不適。」
太醫也不反駁，道：「王妃所言甚是，不如再請幾位同僚來，多幾個人診一診也好。」言下之意，他自己的診斷結果就是這個了。
馮氏心中一沉，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又讓人去太醫院請人。
「啊啊！」裡間突然傳來蕭紹的慘叫聲，馮氏慌亂地看向太醫，「太醫，這……」
太醫也有些詫異，按理說他剛剛失了針，淇南王的病情應該暫時穩定下來了才是。
又沒有受什麼刺激，怎麼會這麼快又發作起來了？
「老臣進去看看。」顧不得多想，太醫連忙轉身又進了內室。
這一天，淇南王府十分熱鬧，直到深夜依然華燈高照。
蕭紹臉色慘澹地躺在床上，眼神無力地望著床頂的百子千孫刺繡。
這是他頭一次真切地感覺到死亡距離自己竟然如此之近。
不、他不能死……
「王爺！千萬不可激動！！」旁邊的太醫看到他的神色，連忙提醒道。
蕭紹臉色一僵，用力握緊了拳頭，又緩緩鬆開。
外間馮氏神色疲憊地看著幾個大夫討論著蕭紹的病情，越聽她的心就越涼。
馮若愚站在一邊安靜地聽著，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是無聲的安慰。
馮氏抬頭看了兄長一眼，眼眶有些泛紅。
太醫院好幾個太醫診脈商討了兩三個時辰，最後得出的結論依然是——淇南王應該是得了一種急性的心疾。
發作起來十分兇猛，因此淇南王必須臥床休養，戒嗔戒怒。否則再發作兩次，淇南王恐怕撐不過半年。
馮氏心中大受打擊，一時難以接受，軟倒在椅子裡。
馮若愚只能代替妹妹聽完了太醫們的叮囑，又親自送太醫出門去了。
「王爺。」馮氏看著躺在床上的蕭紹，眼中含著淚喚道。
蕭紹一把抓住馮氏的衣袖，道：「我不會能得心疾！不可能……去、去找他！」
馮氏生怕他再犯病，連忙道：「王爺您別著急，千萬別動氣，你要找誰？慢慢說，我這就讓人去找。」
蕭紹卻沒有講話聽進去，只是死死抓著馮氏的衣袖，「去！去找他！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王爺……」馮氏欲哭無淚，「您冷靜一點，先告訴我，找誰啊？」
蕭紹張了張嘴，還不等他說什麼，馮氏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怎麼回事？」
馮氏回頭看向來了，心中一驚，警惕地道：「你是誰？！你是怎麼進來的！」
來人身上披著一件暗青色大氅，頭上的兜帽將頭髮連帶著整個額頭都遮住了，只露出了一雙狹長冷漠的鳳眼。
他臉上還帶著一張面具，遮住了大半的面容，馮氏完全無法看清這人的相貌。
他的身形極瘦，馮氏都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背上的青筋。那手指比她一個女子都粗不了多少，只是她的手指晶瑩如玉，而眼前的人卻仿佛是指骨上貼了一層薄皮。
馮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你是誰？」
看到來人，蕭紹卻是大喜。
他顧不得許多，一把推開馮氏，道：「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