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闖回到明月苑的時候，就看到顧攬月正坐在桌邊發呆。她跟前的桌上擺滿了各色美味佳肴，都是凌闖喜歡吃的，顯然是在等著凌闖一起吃飯。
看到凌闖進來，顧攬月眼睛一亮起身迎了上去，「舅舅，你回來啦？」
看著她笑容明媚的模樣，凌闖不由更加心軟了，「怎麼還不用膳？」
顧攬月拉著他走到桌邊坐下，道：「我等舅舅回來一起呢，舅舅不生我氣了？」
凌闖有些無奈地輕嘆了口氣，道：「舅舅什麼時候生過你的氣？」
顧攬月臉上的笑容更甚，連忙將筷子塞到凌闖手中，笑道：「舅舅快嘗嘗，這幾個菜都是我親手做的，算是給舅舅洗塵了。」
凌闖有些不信，「你還會做菜？」
顧攬月不滿道：「從前不會，難道就不能學麼？再說我也不是一點都不會啊。有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凌闖忍著笑點頭道：「好，是舅舅的錯，舅舅嘗嘗我們阿月親手做的菜。」
顧攬月的手藝自然比不得凌家的廚子，卻也不算差，可見是真的用心學過的。
看著外甥女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凌闖心中更加心疼了。
從前在邊城，阿月哪裡用得著自己學做菜？
便是想盡孝親手給外祖父和外祖母煲個湯，也總是被凌家的下人們哄著出去。
不過阿月畢竟是個孝順的小姑娘，幾年下來湯還是做得不錯的，只是做菜就不成了。
誰捨得她親自去做那些辛苦的事情？
「很好吃。」凌闖點頭道：「辛苦阿月了。」
顧攬月托腮看著坐在一邊的凌闖，只覺得心中滿滿的都是歡喜和滿足。
用過了晚膳，凌闖並沒有立刻離去，而是拉著顧攬月進了書房繼續下午的談話。
凌闖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火光下的少女，輕聲道：「你膽子也太大了些，自己一個人就敢不管不顧去算計淇南王和趙王。你可知道，若是出了什麼事……」
顧攬月笑道：「我有小心警惕，舅舅放心便是。」
凌闖瞥了她一眼，「我若是能放心，那刺殺你的人是哪兒來的？你不會以為，洛都的人因為一點小事，就敢刺殺我凌闖的外甥女吧？」
顧攬月眨了眨眼睛，「我覺得幕後之人壓根沒想殺我。」
「確實。」凌闖道：「我若是想殺你，絕不會選那麼個地方。問題是，你知道對你下手的人是誰了嗎？」
顧攬月搖頭，凌闖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敵暗我明，人家這是在警告你，這段時間安分一些。」
顧攬月哪敢忤逆舅舅，只得乖乖點頭。
凌闖話鋒一轉，沉聲道：「跟舅舅說說，顧文華除了跟那個紀氏不清不楚，還幹了什麼？」
顧攬月臉上的神色微斂，垂眸道：「他跟紀氏的事情，還不夠麼？」
凌闖站起身來，在書房裡來回走動了一圈，才道：「阿月，你小時候在阿姐身邊長大，阿姐不在了之後你又跟著你外祖父外祖母長大。你一向聰慧，雖然顧文華愛標榜他對你母親深情，但到底有多少情份，舅舅相信你心裡有數。若只是為了顧文華和紀氏的私情，你不會費那麼多功夫折騰顧文華。」
沒有期待自然就不會有太多的失望和憤怒。
顧文華和紀氏的事情確實會讓阿月不悅，卻還不足以讓她這麼才折騰他。凌家人對自己討厭的人，一向都很乾脆利落。
顧攬月神色沉靜，好一會兒才望著凌闖問道：「舅舅，當初…凌家為什麼會同意我母親嫁給顧文華？」
「你母親喜歡他。」凌闖沉聲道。
顧攬月有些驚訝，「只是因為這樣？」
凌闖看著她道：「不然還能因為什麼？」
「可是……」也對，凌家就算真的還缺什麼，也不是當時的顧家能給的。
凌闖抬手阻止了她後面要說的話，沉聲道：「當年你外祖母生阿姐的時候受過傷，因此她的身體一直都不算好。父親母親生怕她養不活，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也是因為這個，我跟阿姐的年齡相差不少。或許是她從小被嬌寵著長大，誰也不想讓她受到絲毫的傷害和刺激，所以……你母親跟外祖母幾乎是兩個極端。」
顧攬月想起記憶中的母親，還有在邊城那些年撫育自己的外祖母，不得不承認，確實是兩個極端。
母親美麗聰慧，才華橫溢，卻猶如一朵金貴柔弱經不起半點風吹雨打的嬌花。
外祖母年輕時候同樣美麗，武功高強，性格灑脫堅韌，除了寫得一手好字，擅吹簫，對其他琴棋書畫詩詞曲賦並不怎麼涉獵。
外祖母不喜歡與官場上的人結交，甚至不愛打理府中事務，但必要時候她卻能一人一馬，在戰場上與外祖父並肩縱橫廝殺。
「當年阿姐對顧文華一見鍾情，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並不看好這門婚事。但是……他們勸不了阿姐。」
顧攬月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凌闖笑了笑道：「這沒什麼，你想想你小時候撒潑鬧騰惹人嫌的時候，你外祖父什麼時候真的捨得打你了？」
顧攬月窘然。
她才沒有撒潑鬧騰呢。
不過她也明白舅舅的意思，父母只要心軟，總是犟不過兒女的。
凌闖道：「阿姐跟你不一樣，你要是不聽話，我大不了打你一頓。她卻經不起這個……最後無奈，你外祖父只得同意了這門婚事。我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顧文華能好好對阿姐，讓她能開心無憂地活著就足夠了。」
「這一點，顧文華做得還算不錯。」
凌闖道：「除了顧青雲的事，你母親在世的時候，再沒有過別的煩心事。」
顧攬月仔細回想了小時候的事情，那時候她年紀不大，能記住的事情自然也不多。
雖然顧老夫人不喜歡母親，但母親身邊陪嫁的人都恪盡職守，母親自己只是身體柔弱性子軟一些，並不是一無是處。母親才華出眾，甚至精通算，在府中確實沒有受過什麼委屈。
如果母親沒有因為子嗣的事情一直耿耿於懷，或許會更好一些。
顧攬月問道：「舅舅知道顧文華婚前就與紀氏有瓜葛麼？」
凌闖臉色一沉，「若是知道此事，便是你母親再怎麼堅持，你外祖母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
當年凌家是查過顧文華的，竟然沒有查到這一點，讓凌闖臉色有些陰沉。
「阿月怎麼知道，他們是婚前就有瓜葛的？」凌闖問道。
凌闖並沒有懷疑她的話，他知道外甥女不是信口開河的人。
顧攬月不語。
「阿月是因為此事，才對顧文華……」
顧攬月搖頭道：「舅舅，你可知道八年前皖東水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