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邊的秦軼並不知道他們說的當年是什麼,只是有些不解地看向神色肅然的父親。
太后冷笑道:「人都死了,你怕什麼?」
承恩侯臉色依然不好看,他忍不住看了看太后,遲疑了一下還是勸道:「陛下畢竟是你親子,阿煥也過世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能……」
承恩侯心中明白,太后的言語很多時候都是失真的,並不能全信。但太后早已經失去了理智,她根本不會覺得自己的所言所行有什麼錯。
就算有,那也必然是別人的錯。
如果可以,承恩侯希望一切就此了結。
即便皇帝不親近秦家,但畢竟是秦家的血脈,只要他們安分守己,陛下總不至於對秦家動手。
但只要太后一天不肯消停,秦家想要消停也只是做夢。
承恩侯隱隱有些後悔。
他偶爾甚至會忍不住想,當年父親是不是早就看清楚這一點,才留下了那麼一句讓整個秦家都不得安寧的遺言?
「不能!」太后冷著臉道。
承恩侯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話。
太后看著他,勾唇笑道:「大哥,咱們都沒有回頭路了。你莫要跟我說,你後悔了。蕭九重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到時候他可不會看在你是他親舅舅的份上,就對秦家手下留情的。」
承恩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見承恩侯確實沒有別的想法,太后這才放心。
「大哥你放心,有我在自然有秦家在。等將來紹兒登基,何愁沒有秦家興旺的時候?到時候,便是父親九泉之下也會知道,我們的選擇才是對的。」
「是。」承恩侯道。
太后垂眸道:「原本我想替紹兒拉攏南嶽王,但現在看來南嶽王是鐵了心要對蕭九重表忠心了。區區彈丸之地,也敢對哀家無禮。既然如此,那便換一個聽話的南嶽王吧。」
承恩侯蹙眉,「娘娘能左右南嶽國內局勢?」
承恩侯一直覺得這個妹妹有些奇怪,明明是久居深宮的女子,卻有著她的身份和處境難以擁有的能力和實力。
以他幾十年對這個妹妹的了解,她又不像是暗藏經緯,能夠私下培植大批勢力的人。
那就只能是,她背後有人。
承恩侯突然想起了十幾年前先太子死去前後的那些事情,忍不住在心中打了個寒顫。
如果是太后自己有野心,無論成敗秦家總歸是知道個深淺根由的。
但如果太后本身都只是別人手裡的一顆棋子,那承恩侯府算什麼?
承恩侯望著太后欲言又止,太后平靜地抬頭與他對視,「兄長還想說什麼?」
承恩侯沉默地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沒有問出自己的疑惑。
因為受了傷,顧攬月並沒有回顧家,而是留在凌家養傷。
大小姐在自家大門口被刺,對凌家眾人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凌照等人再次重新布置了凌家的守衛,就連凌家大門外一整條街上都布置了凌家的護衛暗中監視。
顧攬月卻沒有心思管這些,她並不認為對方這次失手後會再次刺殺她。她更關心的是,到底是誰指使刺客來刺殺她的。
跟前的書案上,一張紙上寫滿了人名。
顧攬月拿著筆,慢悠悠地在上面劃圈或劃叉。
蕭紹,應該不是。
趙璋,也不是。
太后……太后雖然惱恨她,但應該還用不上刺殺這一招。
她這段時間雖然做了不少事,但明面上招人恨的卻也不多,顧家目前大概沒有人敢殺她。
鑑於前世…她在洛都好幾年也沒有遇到過什麼刺殺。
那麼……
蕭九重,以及她這段時間針對趙王和蕭紹的事。
一個與蕭紹和趙王有關係,但不被人注意的,手下頗有些勢力的,聰明人。
顧攬月挑眉看著自己在紙上寫下的字跡,突然開口道:「來人。」
「小姐。」青羽推門進來,恭敬地道。
顧攬月道:「趙王長子的葬禮是怎麼安排的?」
青羽道:「太后壽誕將至,一切從簡。」
顧攬月道:「替我送一份唁禮過去。記住,以我個人的名義送。」
青羽有些意外,卻還是應了。
顧攬月想了想,又道:「給顧憐星也送一份禮物過去。」
「送什麼?」
顧攬月微微勾唇道:「就送…前些日子去參加淇南王妃的牡丹宴,臨走時淇南王府不是送了一份小禮物嗎?直接給顧憐星送過去,記得要讓她知道,這是淇南王府的東西。」
青羽掩唇笑道:「顧憐星看到了只怕不會高興。」不僅不會高興,只怕還會坐立不安。
顧憐星和蕭紹之間那點事,青羽自然是知道的。
如今趙璋殘廢了,敬安侯府的氣氛十分不好。顧憐星這個時候收到淇南王府的東西,只怕嚇都要嚇死了。
顧攬月笑道:「去吧。」
「是,小姐。」
青羽領命出去,剛走到門口卻看到從外面進來蕭九重。
「叩見陛下。」青羽硬著頭皮上前請安。
皇帝陛下這是怎麼回事?昨天剛來過今天又來?
房間裡顧攬月聽到青羽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到蕭九重已經走了進來。
「陛下怎麼來了?」顧攬月淺笑道。
蕭九重看著她握著筆,言笑晏晏的模樣,眸中也多了幾分溫情。
「來看看你傷如何了。」說罷又皺眉道:「昨天才剛受了傷,今天怎麼就拿筆了?」
顧攬月道:「不要緊,傷在肩膀上又不是在手臂上。」
蕭九重道:「朕帶了太醫來,讓他給你看看。」
聞言顧攬月失笑,「陛下,我自己就是大夫。再說了,就算我不行,還有靈樞呢。哪裡用得著勞動太醫?」她沒說的是,這種小傷太醫和普通大夫,其實沒啥差別。
凌家也不缺上好的傷藥。
蕭九重瞥了他一眼,道:「太醫不敢欺瞞朕。」
「……」您的意思是,我和靈樞會欺瞞你是吧?
「陛下,欺君可是大罪。」顧攬月道。
蕭九重道:「抗旨也是,讓太醫給你看看。」
說罷蕭九重便伸手拉著顧攬月起身往外走去,顧攬月無奈只得跟著他出去。
兩人剛走到書房門口,就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
顧攬月先是一怔,心中不由湧起了無限歡欣喜悅。
還不等她動作,那人的目光突然落到她被蕭九重拉著的手腕上,瞬間臉色大變。
「蕭九重,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