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它。」
嚴夫子當即說道，「可我們不是已經決定了要下山助力皇庭？何況金秋大試的各項規章，我們都已經交待下去了。」
老宮主撫了撫花白鬍鬚，「人算終不如天算，有些事當應時而變。」
「此次金秋大試，我們無涯學宮不參加了。」
「這……」
一眾夫子面面相覷。
「宮主，這不好吧？」
「我輩讀書人，行的是君子之儀，教的是良正之道，怎能做出爾反爾之事？」
「尤其我無涯學宮還是炎州文道魁首，是炎州讀書人的精神信仰。」
「我們答應了參加金秋大試，話都已經放出去了，臨時反悔，天下人會怎麼看我無涯學宮？」
「我學宮還怎麼敢以文道魁首自居，怎為萬萬讀書人做表率？」
「不成，不成啊！這實在有辱禮儀，有辱氣節！」
「……」
夫子們開始引經據典，據理力爭，不同意宮主臨時反悔的行徑。
老宮主讓他們吵。
吵夠了。
等主殿內安靜了些。
他才慢慢說道，「這也是文道聯盟的決定。」
「……」
「什麼？」
「這……文道聯盟的決定？」
文道聯盟是大虞境內各大學宮學府聯合組建的一個類似議會的存在。
起初只是被幾個學府用來交流學術，共研文章商討議題，就類似其他武鬥派的七宗大比，炎州會武等活動。
後來隨著加入的學府學宮越多，聯盟得到加強，便變得正式了不少，被賦予了維護大虞境內的學術風氣，引導文道發展的權力。
而如今，隨著幾大頂尖學府學宮的入駐，文道聯盟各家關係更緊密，也更具權威，能夠代表整個大虞文道，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往往文道聯盟做出了決定，那此事便無更改。
眾夫子聽聞是文道聯盟的決定後，紛紛變了變臉色。
因為無涯學宮的臨時反悔，跟文道聯盟做出決定，那根本不是一個性質的事兒。
前者還可以說是宮內發生了變故，臨時有事來不了，損損聲譽。
可後者……
想想看，今年金秋大試本來好好的，朝廷各部也在進行相應籌備。
可現在卻突然告訴你，原本要來的學府學宮集體不來了！
這是什麼？
這是在給朝廷上眼藥！
想反啊？
一時間，夫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沉默了。
許久。
嚴夫子心下一嘆，又不死心的問道，「敢問宮主，此次聯盟表決，有多少人通過此提案？」
「八成。」
八成！？
「難道是那幾個頂尖學府……」
「除了正陽學府棄權，其他三大學府全都贊成，不參加金秋大試便是由他們提出。」
那就不奇怪了。
大虞四大頂級文道勢力，有三個都贊成，底下的人怎麼可能不跟著一起？
弄清了文道聯盟的表決，嚴夫子便不再有問。
他知道，此事已經成了定局。
「……」
回去的路上，嚴夫子看著身周熟悉的學宮環境，心裡卻莫名的覺得陌生。
「……唉。」
他輕輕嘆了口氣。
隨後來到了自家學生墨文居的書房外。
「文居。」
「夫……子？」
墨文居轉過頭，一眼便看見了嚴夫子臉上的複雜凝重之色。
心思敏捷的他，一下便想到了剛才所有夫子都被召去主殿的事情。
「……夫子，您可千萬別告訴學生，我們無涯學宮臨時反悔了。」
嚴夫子看著墨文居，眼中神色複雜至極。
他就這樣看著墨文居，看了許久。
許久，才說道，「準備一下，離開無涯學宮吧。」
嚴夫子轉過身，「你這廝竟然背著老夫辱罵師長，魚肉百姓，目無法紀！」
「從今天開始，老夫將你逐出師門，你不再是我無涯學宮的學子。」
「出去之後，也不得再以老夫弟子自居！」
「滾吧！」
墨文居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霎時如遭雷擊，「夫子，您要趕我走？」
「學生……能去哪兒？」
「自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書房裡的東西，都是我文道聯盟之物，你不得帶走。」
「半刻鐘後，老夫若是再看見你，就別怪老夫心狠手辣了！」
說罷，嚴夫子一甩袖袍離去。
墨文居呆在原地愣了半晌。
片刻，他才看了看書房，看了看嚴夫子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學宮主殿的方向。
「夫子……」
他立馬動起了腳步。
快步離開了學宮，找到宮外的血煙馬騎上。
「駕！」
墨文居快馬加鞭，一路疾馳，朝著大虞皇城的方向進發。
「駕駕！！」
「……」
……
皇宮。
皇族密庫。
最核心的封印密室內。
陸辰隨手破開禁制，再一次看見了他們陸家祖傳的天下第一神功《青天不易訣》。
它正懸浮在半空，被一層層金光，一頂頂琉璃玉盞包裹。
通體散發著恐怖至極的武道真意。
絲絲縷縷的神光纏繞交織，凝聚成一尊尊凶威滔天的異象，攝人心魄！
不過陸辰此次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它。
他此來是為驗證一個猜想。
陸辰此前就了解到，皇族現在修煉的《青天不易訣》是更始皇帝陸聖熙優化改良後的版本，為的便是讓皇族中人修煉起來更簡單，更容易破境。
但優化改良《青天不易訣》這門天下第一神功可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工程，並不是說想改良就能改良的。
並不是陸辰看不起先祖，而是青天不易訣這門天下第一神功本身就已經足夠優秀，足夠霸道，也足夠精簡！
即便是以陸辰如今推演到第十一層的境界，也很難在保持威力不變的情況下，讓青天不易訣變得更通俗易練，又何況是陸聖熙？
所以陸辰敢斷定，陸聖熙必然是憑著自己的理解，大量刪減了始祖皇帝留下的神功原本，用降低神功威力和霸道的方式來換取修行的容易。
既然如此，那神功原本也一定存在於皇室中。
畢竟，陸家3000年前能出一個陸聖熙，3000年後為何不能再出一個？
他定然是為防止陸家後人好高騖遠，將神功原本用特殊的手法藏了起來，留給下一個『陸聖熙』！
如此……
陸辰看著金碧輝煌，琉璃神光充盈的核心密室。
一道璀璨至極的純青光芒籠罩了陸辰。
以他為中心向著整個密室蔓延開來！
轟！
風暴乍起！
轟……
轟隆隆！
大地在震顫！
天空在嗡鳴！
一大片青氣突然浮現，顯化青天。
一輪烈日與一彎清月在青天中若隱若現。
永恆的照耀人間大地！
第九層，青天不易！
在青天不易狀態下，陸辰仿佛化身為行走在人間的神，體表散發著瑩瑩青光，琉璃無瑕，無塵無垢。
他以人神之身再度觀察起了整個密室。
眼中，一枚枚金色符文霎時浮現！
看到這些金色符文，陸辰便知自己的猜想沒錯。
「找到了。」
「真正的青天不易訣！」
陸辰當即仔細觀摩起了這些金色符文。
「……」
「竟然刪減了這麼多。」
始祖留下的真正的青天不易訣大致可分為兩種道，一是日相，主鎮壓禦敵，二是月相，主殺伐進取！
更始皇帝卻只保留了日相的鎮壓禦敵，而月相一道的高深法門與手段，幾乎被他刪得只剩下了最基礎的部分。
不過。
「……確實也該刪。」
以陸辰如今的境界和武道見解，只是匆匆看了幾眼，便肯定了更始帝的做法。
若是不刪，照始祖留下的版本來練，陸家後人里能練成第七層的都是鳳毛麟角了。
現在嘛，好歹還有兩成的人能練到第七層，整體上提升了陸家子弟的實力。
看著眼前的金色符文，陸辰漸漸看入了神。
他對青天不易訣的理解掌控，也隨著缺失經文的補充而得到增強。
缺失的月相手段正在陸辰高超的日相境界帶動下，飛速提升著。
相輔相成，日月一體！
……
皇宮校場。
一大堆人被帶到了校場。
校場外層，禁軍環繞。
中層，皇城守衛的洛家精銳們封鎖。
內層，各大皇子及其門客繞於場中，警惕的看著被帶過來的這一大群人。
這些人，都是各家各族挑出來，有可能被篡奪了身份的可疑人物。
他們被集體送到了皇城校場上，接受身份驗明。
校場龍台之上，老皇帝親自蒞臨。
他看著台下已經準備好撫琴，讓魘顯露真身的慕傾城。
眼底深處，烈日與明月俱在。
身旁老太監恭敬的湊過來輕聲說道。
「陛下，都準備好了。」
老皇帝點點頭，「那就開始吧，讓朕好好瞧瞧，這些鬼東西都是怎麼顯露真身的。」
「民女遵旨。」
老皇帝話落，慕傾城便撥動了琴弦。
舒緩的琴音再一次靜靜流淌。
琴音如流水，緩入校場中人的耳中。
片刻。
人群中便有人輕輕顫抖了起來。
他們的臉也開始扭曲。
見此，各方紛紛握緊了手裡的武器，緊緊盯著那些出現異常反應的可疑人物。
「……」
「別彈了！」
「……我叫你別彈了！！」
下一刻，人群爆發！
一道道散發著陰森黑氣的鬼影沖了出來，直直朝著彈琴的慕傾城而去。
「滾開！」
早已做好準備的衛士們即刻抽刀上前一刀砍了過去。
鬼影們被衛士們圍攻，又遭到琴音洗滌，轉眼間便被壓制。
扭曲難忍的跪倒在了原地。
「……啊！！」
「這見鬼的明皇曲！」
「竟然是真的！這遭瘟的曲子竟然還沒失傳！啊啊啊！！我要瘋了！！」
「別彈了！！我叫你別彈了！！」
「……」
顯露真形的魘們發出了痛苦的嘶吼。
整個已經扭曲成了一團，渾身傷口爆裂，滴著一團團漆黑粘稠的血液。
龍台之上，老皇帝見校場之中的魘都已經暴露，其他人都沒有任何異常。
便讓慕傾城停下，「停下吧。」
「是。」
琴音消散。
校場中的魘們這才長長鬆了口氣，如解脫了般。
「你！剛才說到了明皇曲？」
「你知道這曲子的來歷？」
老皇帝指了指其中一個鬼氣最為陰森的魘。
侍衛們連忙將其鎖住。
被鎖住的魘緩著粗氣。
緩了好半晌，才抬頭，露出了一雙陰狠毒辣的怨毒黑眸。
它沒有理會老皇帝，而是看著慕傾城。
眾人連忙擋在了慕傾城面前，防止它有意外手段暴起。
見此，魘不屑一笑，「呵。」
「明皇曲的傳人……竟然是這樣一個普通的小姑娘。」
「呵呵呵……等著吧。」
「這一次，我們一定會讓這該死的曲子徹底消……」
「啊！！！」
話音未落，一道道青色的火焰便燃燒在了魘的鬼體之上。
「朕雖老，卻非動不得這青天神炎！」
「明皇曲是什麼？給朕從實招來！」
魘雖痛苦至極，發出一聲聲悽厲的嘶吼，令聞者為之汗毛乍立。
但嘴裡卻不吐出除了吼叫之外的半個字來。
直到火焰燒盡，鬼體無存，它也用那雙怨毒的黑眸緊緊盯著被眾人保護起來的慕傾城，表明它們滅盡明皇曲的決心。
老皇帝怒火愈盛。
他看了一眼其他顯露形體暴露真身的魘。
「該死的，數量還真不少。」
「難怪這天下各個都不聽朕的話了。」
「好，好，好得很吶！」
老皇帝一甩袖袍，離開了校場，眼不見心不煩。
只留下了一句暴怒的，
「都拖出去，給朕斬了！」
「遵旨！」
「臣等恭送陛下！」
老皇帝離開。
校場上的魘也盡皆伏誅。
濃稠的黑血流了滿地。
啪嗒啪嗒……
人頭滾落。
這讓其他被一起拉來的人膽戰心驚。
唯恐連自己一起砍了。
收拾了暴露的人皮魘。
「各位殿下，其他這些人如何處理？」
一眾皇子看了看剩下沒被琴音影響的正常人。
他們連忙跪求恩典。
「殿下開恩！殿下開恩！」
「我等都是忠於大虞，忠於朝廷的忠良啊！」
「……」
陸蘊想了想，走到慕傾城旁邊，「慕姑娘，為防人皮魘具備其他什麼特殊手段能抗住片刻的琴音。」
「保險起見，還請你繼續彈奏一段。」
陸蘊對慕傾城很是客氣。
眼前這人雖然只是個普通的女兒家，但卻是唯一身懷對魘絕技的『能人異士』！
在這魘族窺伺的當下，此女可謂是稀世珍寶。
尤其是明皇曲傳人這個身份……
陸蘊雖然不懂明皇曲是什麼。
但作為一門能跟陸家青天神炎一起克制魘族的規則級絕學。
這個傳人的身份就不會簡單。
如此人物，客氣一點最好，未來如何可說不準呢。
慕傾城點點頭，便繼續彈奏起了被魘稱為明皇曲的曲子。
悠揚的琴音持續了許久。
剩下的人也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