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州之地,崇山峻岭。
千峰排戟,萬仞開屏。
時值初秋,露濃帶衣。
楓林幽,溪流靜,葉微染,雨清平,絲絲涼沁。
迷濛的雨幕下。
挽青城內,一隊隊身著黑甲的衛士闖入了柔和的煙雨,打破了初秋的寧靜,朝著城中的辰王府快速進發。
「跟上!」
「快點兒快點兒!」
王府外戒備森嚴的侍衛遠遠便瞧見了這群黑甲衛士,將他們攔下。
「站住!王府重地,來者止步!」
「我等乃是炎州城麾下黑羽衛,此次奉命前來向辰王殿下遣送繁花劍宗唯一倖存者及劍宗人員相關遺物。」
聞言,侍衛頭領凌厲的眼神立刻在一眾黑羽衛身上查探起來。
最終落在了一個神態木訥似行屍走肉,衣衫襤褸還染著血漬的青年人身上。
「你是說,繁花劍宗被滅了?」
「是,這是在下的身份印信。」
黑羽衛頭領又出示了一枚令牌,以及一張炎州城的遣送令信。
侍衛這才凝重的點了點頭,「各位稍等,我這便去稟報王爺。」
說罷,侍衛快步朝著王府內殿走去。
「啟稟王爺!」
「炎州城黑羽衛求見。」
踏踏踏……
一道攜帶香風的藍色倩影聞聲而來。
著天藍色羅裙,梳著端莊卻不失少女青春活力的髮髻,新月眉前垂下幾縷,映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容貌昳麗,絕色之中又帶著些常年陪伴龍子而沾染的天家貴氣。
來人正是這座辰王府之主辰王殿下的貼身侍女,與辰王一同長大的王府真正大管家——藍韻。
「大姑娘。」
侍衛彎著腰,將遣送令信恭敬的遞給了藍韻。
藍韻接過信細細看了兩眼,神色微微變化,「我記得繁花劍宗是在半年前投入我們辰王一系的?」
「是,當時走的是落霞門的關係。」
「……你先將他們帶入前堂,我去請示殿下。」
「是!」
藍韻踏著迅捷的腳步走入內殿,遠遠的,便看見了那尊如高天之風般孤傲,又如萬古青松般沉靜的身影。
他依舊坐在蓮池旁的涼亭內,手拿一本古書靜靜的看著。
若是沒有意外,這一坐,便又是一整天。
她這位主子向來與其他皇子不同,他不像三皇子那般喜歡廣招門客結交江湖人士,擴張自己的人脈勢力。
也不像二皇子那般喜好酒色,盡享沉醉奢靡。
亦不像六皇子那般喜好權謀,凡事皆愛算計,鋒芒畢露……
他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比起其他皇子,她家這位實在是太過安靜了些,或者說太成熟了些……就像是大人不愛搭理小孩子一樣。
而他也沒別的愛好,唯獨好武,好書。
只需一本古冊,一壺清茶,一碟點心,他便能坐上一天。
年年如此。
有時候,藍韻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古板,太無趣,所以才把自家主子帶成了這樣。
但顯然不是,五皇子陸辰的特立獨行似乎是天生的。
尤其是那股年復一年日漸濃重的宗師氣度。
藍韻也不明白,才年僅二十歲的五皇子怎麼就跟那些七老八十的開派宗師一樣,老是帶著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氣息。
只是坐在那兒,便已是飄然於人間,化作月仙入九天,帶著天然的距離感。
藍韻並不想打擾他,但繁花劍宗的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說,或許只是一次江湖門派火拼的結果。
往大了說……這也許是其他勢力想對自家王爺下手的前兆,宣戰!
藍韻覺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小題大做,疑心過重了。
但在關乎自家王爺的事情上,藍韻向來不妨疑心重些。
「殿下,炎州城的黑羽衛奉命帶來繁花劍宗的唯一倖存者及劍宗犧牲人員的相關遺物。」
末了,又怕自家主子向來不關注這些瑣事,不清楚繁花劍宗與他們辰王府的關係,又說道。
「繁花劍宗是在半年前由落霞門牽頭,拜入我辰王府一系。」
「雖只是個三流勢力,但半年來多次向我辰王府進貢,意向明確,忠心可嘉。」
蓮池涼亭內的五皇子陸辰將手中古冊翻篇,清冷的聲音這才傳入藍韻耳中。
「誰動的手?」
「據炎州城那邊的遣送令信,大概又是太平教的手筆。」
「大概?」
「是,有一些疑點。」
「傳。」
「是!」
接到陸辰的王令,黑羽衛這才將那神情木訥如行屍走肉的倖存者帶入了內殿。
「末將參見辰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免禮。」
「謝殿下!」
黑羽衛頭領行完禮,這才抬起頭,有幸窺見了辰王這位眾皇子中最神秘的天家貴胄。
其面如冠玉,丰神俊貌,烏黑如瀑的長髮上一根玉龍簪隨意挽著,散漫的垂落在肩上,散在寬闊的胸膛,映著那修長健壯的體態,恰到好處。
婉約而清冷的弦月眉,深邃的星辰之眸凜如寒星點綴,合著那身滾邊燙雲紋的純黑蟒袍,更顯皇子王尊的典雅貴氣。
五皇子陸辰,很符合黑羽衛頭領對皇室子弟多為俊男靚女的刻板印象。
但與刻板印象不同的是,在皇子的尊貴之外,這位五皇子實在是太過清冷了些。
這種清冷不是不近人情,也不是冷漠,而是一種他難以理解的距離感!
就像是……一重的鑄體武者無法理解武道宗師那樣。
黑羽衛頭領這般想著,便見五皇子如寒星的目光從一開始便鎖定在了那神情木訥的劍宗倖存者身上。
他解釋道。
「殿下,這便是繁花劍宗的唯一倖存者。」
「我們找到他時,他正躲在劍宗的祠堂內,嘴裡還一直說著……劍宗有不乾淨的東西!」
「不乾淨的東西?」
藍韻目光變得怪異起來。
得益於五皇子陸辰的愛好,作為貼身侍女的藍韻有時也會跟著看一些不知真假的民間古扎。
其中就有關於『不乾淨東西』的民間記錄。
但真也好,假也罷,關於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有一條規則卻是共通的。
「若是真有那種東西,他並非通玄的武道宗師,又如何能看見?」
「是,所以末將懷疑應該是太平教的屠殺刺激了他,讓他產生了某種幻象……」
「……」
黑羽衛頭領說著繁花劍宗發生的事。
陸辰卻是平靜的看著那木訥的倖存者。
直到一聲幽暗的低語響徹在陸辰耳邊,
「你……看得見我?」
他才端起一杯清茶,慢慢的品了一口。
藍韻看的那些故事,多是民間杜撰的志怪話本。
但有一點卻是讓他們說中了:
武道宗師,的確看得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