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阿佑

  樂仙公主身上濕透了,被關在柴房那麼久,原本就凍得夠嗆。

  這一路上馬兒風馳電掣的,十三又把她放在身前擋著風,身上的濕衣服讓風一吹,那冷風好像鑽進了骨頭縫一樣,她起初還覺得渾身凍得發疼,到後來,身上都麻木了。整個人就好像靈魂出竅了一樣,沒有任何感覺,腦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十三將她提進紫宸殿,她連站的力氣都沒有,癱坐在地上。

  她身上又是一片髒污,嘉元帝去哪裡能認出她來?

  「陛下不妨來看看這是誰。」李行馭瞥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樂仙公主。

  嘉元帝走近了,看了樂仙公主一眼,只看到這人臉上青紫,頭髮蓬亂,凍的牙齒咬的咯咯響。他不由奇怪:「李愛卿,這到底是誰?」

  李行馭突然帶這麼個人進宮,是何意?

  樂仙公主已然哆嗦的說不出話來。

  李行馭笑了一聲:「陛下,您仔細看看她到底是誰?」

  樂仙公主縮著脖子,看了嘉元帝一眼。

  嘉元帝看到了她的眼睛,一時不敢置信,蹲下身來仔細看了看,才道:「樂仙?你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樂仙公主上牙打著下牙,根本無法說話。

  「將炭火盆端兩個過來。」嘉元帝連忙吩咐:「取一條厚毯來,給樂仙公主裹上。」

  李行馭靜靜看著嘉元帝吩咐人做完一切,才緩緩開口:「陛下不好奇,樂仙公主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又為什麼是我帶她來陛下這裡?」

  「什麼意思?」嘉元帝聽出她話里的不對:「是不是樂仙又做了什麼事,惹怒了你?」

  他知道樂仙公主沉不住氣,之前還數次叮囑樂仙公主,暫時先別動李行馭。

  這個樂仙,就是不會好好聽話。

  「今日是我妻兄成親的日子。」李行馭垂眸看了樂仙公主一眼:「樂仙公主前去赴宴,卻將我娘子推入蓮池之中,撞壞了腦子。

  我娘子已然從午飯尚未開席時昏睡到現在,還不曾醒來。

  臣之所以這麼晚了還來打擾陛下,就是想來跟陛下討個說法。

  臣不求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臣就想知道,像樂仙公主這種純粹的壞,陛下能不能懲治她?」

  「竟有這樣的事?」嘉元帝也看向樂仙公主:「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樂仙公主才稍稍緩和過來,臉色好看了一些,聞言瘋狂的笑起來:「趙連娍沒有醒嗎?那簡直是太好了。

  趙連娍不會醒的,她會死,她死了就好了……」

  「樂仙!」嘉元帝呵斥她:「你做錯了事情,還如此胡言亂語,即便你是朕的女兒,朕也不會包庇你。」

  樂仙這個蠢貨。他原本詢問樂仙,就是想給樂仙一個辯駁的機會。

  樂仙只要開口,隨便找個什麼藉口,他都能想辦法把這件事情輕拿輕放了。畢竟,樂仙已經被凍成了這樣,在下重手難道還要樂仙的命嗎?

  可誰知道,樂仙根本就不為自己辯駁,反而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連他這個帝王都沒有辦法幫樂仙。

  李行馭擰眉看了樂仙公主一眼,如果不是嘉元帝話頭攔得快,他早已一腳踹出去了。

  這樂仙,是非除不可了。

  不過,和除福王一樣,樂仙明面上不能死在他的手裡。

  「父皇,您要懲罰,就懲罰兒臣吧……」樂仙公主磕了個頭道:「只要趙連娍死,兒臣情願受罰!」

  嘉元帝在心裡連連嘆氣,指著她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來人,樂仙公主不講道理,胡亂傷人,還不思悔改,給朕將她拖出去,杖責二十。」

  樂仙真是太蠢了!

  話說到這種地步,他是不罰也得罰了,真不知道,皇宮裡怎麼會養出樂仙這麼蠢的人的?

  「李愛卿。」嘉元帝背著手,看向李行馭:「這個樂仙,是朕沒有教好她,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陛下。」李行馭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問他:「臣可以讓自己人給樂仙公主行刑嗎?」

  嘉元帝愣了一下,一時沒有說話。李行馭手底下能人輩出,二十杖雖然不多,但真要是讓李行馭的人動手,也是能打死人的。

  李行馭看出他的顧慮,唇角微微勾起:「陛下放心,臣有分寸,不會要樂仙公主的命的。

  臣只想讓樂仙公主稍微多吃些苦頭,也好消了心頭這口氣,畢竟臣的娘子到現在還生死未卜。

  再說,臣要是想要樂仙公主的命,也不必帶她到宮中阿來。

  陛下知道臣的性子,做起事來不顧後果,真有這份心,早就動手了。」

  嘉元帝聽他說的有道理,點了點頭:「那就讓你的人來動手。」

  李行馭台步走了出去。

  樂仙公主已然被人摁在了長凳上,侍衛拿了板子來。

  「十三,十四,你們兩個去。」李行馭給了十三、十四一個眼色。

  十三、十四會意,上前接過侍衛手中的板子,一左一右對著樂仙公主的後腰,噼里啪啦就是一頓打。

  他們兩個手裡有巧勁,那板子看著落下來不重,實則每一板子都透進皮肉,痛徹心扉。

  樂仙公主原本被風吹的嗓子就啞了,這會兒疼的鬼哭狼嚎的,臉部扭曲,整個人都沒有人樣了。

  二十板很快便結束了。

  十三和十四放下板子,樂仙公主後腰處竟然連半絲血跡也沒有透出來。

  嘉元帝看了一眼,覺得樂仙公主該不會有什麼大礙,擺了擺手:「你們幾個,護送樂仙公主回公主府去,記得給她請個太醫。」

  他也心煩,不想再管這些事了。

  「臣先告退了。」

  李行馭朝他拱手。

  「去吧。」嘉元帝點點頭,准了他:「趙連娍那裡,太醫院的人隨你調用。」

  「謝陛下。」李行馭轉身去了。

  十三跟上去,左右看看沒有旁人,遂道:「主子,屬下打的時候用了巧勁兒,別看那樂仙公主這會兒一點血沒出,那皮肉早就爛了。等她回了公主府,可有她受的。」

  李行馭目視前方,步伐極快,口中道:「等太醫開了藥,派人潛進去,將她的藥粉換了。」

  「等夜裡屬下去。」十三就喜歡幹這樣的活,當即自告奮勇。

  李行馭沒有言語,快步出了宮,上了馬兒,朝著靖安侯府疾馳而去。

  *

  「唔……」

  趙連娍在後腦處的疼痛中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青色的幔帳,漆黑的眸子裡滿是迷惘。

  「娍兒?」彭氏守在床邊,聽到動靜,連忙湊過去看,見到趙連娍睜開了眼睛,她不由驚喜:「娍兒,你真的醒了?」

  趙連娍吃了一驚,下意識動了動,後腦處傳來一陣痛,她不由蹙眉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別動,別動。」彭氏連忙摁著她肩:「醒了就好,你頭上還有傷,別亂動。」

  趙連娍迷惘的望著她。

  「娍兒可餓了?」彭氏笑著道:「娘讓人煮了雞絲燕窩粥,正溫著呢,端來餵你可好?」

  「娘?」趙連娍黛眉緊蹙。

  她有娘?

  她不是無依無靠的孤女嗎?

  她和季佑住在平山小鎮外的一個村子裡。

  對了,她的阿佑呢?

  彭氏終於覺出不對來,擔憂的看著她:「娍兒,你怎麼這樣看著娘呢?難道不認識娘了?」

  趙連娍輕輕搖了搖頭,烏眸迷茫的眨了眨,開口問她:「阿佑呢?你看到阿佑了嗎?」

  彭氏被她問的莫名其妙:「什麼『阿佑』?哪個『阿佑』?娍兒,你到底怎麼了?不認識娘了?你別嚇唬娘啊!」

  趙連娍緊皺著眉頭看著彭氏,她真的不認識這位夫人啊。這位夫人真的是她的娘?

  正思量間,李行馭從外面進來了。

  「娘。」李行馭喚了一聲。

  彭氏見他回來像尋見了主心骨,連忙道:「成稷,娍兒醒了,卻好像不認人了,你快來看看。」

  李行馭聞言心中一揪,快步走上前去。

  趙連娍看到他,烏眸頓時亮了,披散著髮絲伸出雙手朝他撲過去:「阿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