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敢。」李行馭手中長劍「鏘」的一聲歸了鞘:「我是來告知老夫人,那日行兇之人,乃是惠妃手下,其中一個便是賈姨娘,另一個也是惠妃的心腹。
賈姨娘此舉,意在挑撥鎮國公和平南侯府的關係。
老夫人要報仇,不如進宮去找惠妃要個說法。」
他說著,摟著趙連娍轉身便走。
趙連娍不放心的回頭看,便看到趙老夫人一臉的厭惡,似乎是說了一句:「災星。」
裴楠楠滿面淚水,眼底都是恨意卻又懼怕李行馭不敢追上來的樣子。
她忽然覺得身心疲憊,也不想解釋什麼了,就這樣任由李行馭將她帶離了這裡。
「祖母,您看到了嗎?」裴楠楠看著他們離開了,轉而對著趙老夫人跪了下來:「您看看,珠兒在他們家出的事,他們卻將事情推給了毫不相干的惠妃。
既然是挑撥關係,賈姨娘怎麼不殺了趙連娍養的那個野種?為什麼要殺我的珠兒啊?我的珠兒才那么小,她血淋淋的躺在我懷裡,她永遠也長不大了啊!
祖母您再看看父親和母親,他們不僅一點都不責備趙連娍,還讓他們夫婦住回來,比往常還要更親熱一些,這是在扎我的心啊……」
她說著,兩手捧著心口。
喪女之痛實在是真痛,她就這麼一個孩子能不痛嗎?
但要說起來,她的痛又比別人更重幾分。
因為,她生趙惠珠的時候,身子受了傷,大夫說以後不容易有身孕了。
她又不是個大方的,一直以來也不肯讓二郎納妾。
二郎性子忠厚,又有些跛足,事事都聽她的,也就依著她,說有一個女兒也是有後。
再加上鍾氏性子寬厚,這麼多年也沒說過她什麼,像她這種只生一個女兒,這麼多年夫君還不納妾,在帝京算是獨一份了。
她平日和好友往來,這也是她值得拿出來一說的地方。
如今女兒沒了,她又不能生養,再不讓二郎納妾,那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不要說是外人了,昨日她大伯母來看她,都說了要她庶出的堂妹送來給二郎做妾。
幾樣事情堆在一起,她能不痛不欲生嗎?
「你先起來。」趙老夫人坐了回去,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回頭我讓你公爹過來,好好問一問再說。」
「祖母,連您也不向著我了嗎?」裴楠楠詫異的抬頭看她,一時都忘了哭泣。
她如今能在這府中作天作地,也就全仗著趙老夫人了。趙老夫人要是不說她的話,她就豪無倚仗了。
「我不向著你,怎麼會幫你叫了趙連娍,用來開解你?」趙老夫人看著她道:「只是李行馭方才所說的,應當不是假的。
他那個人,在帝京城惡名遠播,蓋因他心狠手辣,喜怒無常。
但他說話,從來沒有假話,他那麼囂張,也不屑於說假話。
我比較偏向於他所說的是真的,畢竟李行馭如今站的是太子一邊。
而惠妃自然幫著她的親兒子,為了離間我們兩府,惠妃確實做得出這樣的事。」
裴楠楠聽的跪坐在地上:「那祖母的意思是……我的珠兒,就這麼白白死了?」
趙老夫人沉吟著:「也不能這麼說,至少賈姨娘被抓起來了。」
至於惠妃,誰能動得了?
裴楠楠跪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往後的日子,她要怎麼過?
*
出了門,趙連娍便掙扎:「你放開。」
李行馭放開手,懷裡一空,他回頭看了一眼,有點遺憾出來的路太短了。
「你怎麼在這裡?」趙連娍整理自己的衣裳,瞥了他一眼。
「我擔心你。」李行馭坦然地望著她。
趙連娍轉身便走:「你以後沒事不要跟蹤我。」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李行馭好像無處不在,總是看著她,這讓她覺得窒息。
李行馭想解釋他並不是想跟蹤她,只是不放心她。但估摸著說了她也不會信,他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你不要覺得,你這樣就是對我好。再說你就算真的對我好我也不會原諒你。」趙連娍沒有回頭,語氣里夾雜著一些煩悶:「我是絕不會和一個在我身上燙下印記、數次利用我想置我於死地、把我當物件當替身的人繼續做夫妻的。」
李行馭頓住腳,看著她說著絕情的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苦笑了一聲,還是抬步跟了上去。
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他這就是!
門口,十三已經安排好兩輛馬車。
一輛是鎮國公府的,自然是給他家主子和夫人坐的。
另一輛,是平南侯府的馬車,趙玉橋已經坐在上面了。
十三站在前面的馬車邊,看到李行馭過來了,不由咧嘴笑了,看他這安排,讓主子和夫人乘同一輛馬車,主子晚些時候保準會誇他的。
趙玉橋聽聞趙連娍和李行馭過來了,探出身去招呼:「小妹,妹夫,祖母找你們做什麼了?」
「就問兇手找到了沒。」趙連娍一邊回他,一邊抬腿便要上他的馬車。
李行馭拽住她袖子:「你做什麼?咱們家的馬車在那邊。」
他絕對不可能讓趙連娍和趙玉橋乘一輛馬車!
「我和八哥坐,你自己去前面。」趙連娍不客氣的甩開他的手。
「不成。」李行馭立馬又扯著她袖子。
趙連娍側目看他:「鬆開。」
李行馭與她對視了片刻便敗下陣來,鬆開了手,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還是從前那張明艷稠麗的臉,嬌嬌軟軟的語調,偏偏他拿不出絲毫從前的氣勢來面對。
十三在不遠處看得直跺腳,主子你倒是爭點氣啊,否則等會兒他又要挨一頓臭罵。
然後,他們家主子在他焦急的目光中,做出了一個讓他詫異的舉動。
趙連娍上了馬車坐下,見趙玉橋想問李行馭,搶先開口擋住了他詢問:「父親呢?」
她記得,李行馭說要請父親一起去的。
「大伯父說自己騎馬過去。」趙玉橋解釋。
兄妹二人相對而坐,才說了一句話,便齊齊扭頭看門口。
李行馭上了馬車,徑直坐在了二人中間的主位上,兩手放在膝蓋上,一臉的若無其事。
趙連娍垂下眸子,抿唇不語,李行馭總是這樣,說也不聽。
趙玉橋皺眉看李行馭,但思量到自己的事情,便沒有開口,低下頭心事重重。
三人都不說話,直至馬車停下來,外頭的人請他們下馬車。
趙廷義已經等在了門口。
「父親。」趙連娍招呼了一聲。
趙玉橋彆扭了一下,還是喚他:「大伯父。」
趙廷義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雖然沒有說話,但其中鼓勵的意思不言而喻。
趙玉橋點點頭,放鬆了一些。
「隨我進來。」李行馭當先而行。
「統領大人,夫人。」
「見過統領大人。」
「大人,夫人……」
一路上,同李行馭和趙連娍行禮的人絡繹不絕。
李行馭微微頷首,神色端肅。
趙連娍一個也不認識,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如何認識她的。
到了牢房。
「開門。」
李行馭上前吩咐了一句。
此刻的他,又不是在趙連娍面前的模樣了。他微抬著下巴,一眼眼神便能攝人心魄,似乎抬手便能碾壓四方,有種叫人畏懼、臣服的氣度。
趙連娍即使這幾日看多了他厚著臉皮死皮賴臉的模樣,也知道尋常情形下他應該不會傷害她。但陡然一見他這般,還是暗暗心驚,李行馭真是無愧於「活閻王」的威名。
自有武德司所的人開了大鐵門。
「你帶他進去。」李行馭吩咐手下帶趙玉橋去牢房,又回頭:「娍兒,岳父,隨我來。」
他喚「娍兒」時,眼神柔軟的落下趙連娍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