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是想殺了嘉元帝呢?」趙連娍望著他,徑直問了出來。
她死都不怕,自然不怕說這個。
李行馭要實在忠心,殺了她也行,左右她這樣活著痛苦的很。若是李行馭能答應她,那等報了上輩子的仇,到時候再死也瞑目。
李行馭漆黑的眸子泛起光亮,幾乎沒有猶豫:「可以。」
趙連娍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痛快,怔了怔:「你不是對嘉元帝最忠心嗎?」
莫不是隨口誆騙她?
李行馭起身,蹲到床邊看著她:「我若是告訴你,他是我的死敵,你信不信?」
趙連娍不禁訝然,抬眸看他:「怎會?倘若如此,你為何替他辦那麼多……」
「事」沒有問出口,她忽然明白過來,李行馭之所以做那些事,做嘉元帝手裡的刀,並不是他有多麼的忠心,而是為了擾亂朝堂,殺了那些忠臣,讓嘉元帝不得安寧。
「懂了?」李行馭挑眉看著她。
趙連娍垂眸避開了他的眼神,心緒還有些不寧。
李行馭胸口挨了兩刀,居然還像個沒事的人一般。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李行馭想撫一撫她的頭頂,猶豫了一下之後忍住了。
他知道,趙連娍眼下很反感他的觸碰。
「我只覺得那些臣下無辜。」趙連娍語氣里有幾分傷感。
那些死去的人甚至是家族,裡面一定有像上輩子平南侯府那樣枉死的,他們做錯了什麼?就成了李行馭和嘉元帝爭鬥的犧牲品?如果他們當中有人和她一般,重生回來,又會不會也和她一樣,想著報上輩子的仇呢?
但她也不能為他們做什麼,她已經自顧不暇。
李行馭湊近了些。
趙連娍下意識想躲開,但下一瞬,李行馭的話成功讓她忘記了閃躲。
李行馭低聲道:「他們當中,除了真正的貪官污吏,無辜之人都還活著。」
趙連娍聞言驚訝地睜大了雙眸,那些大臣都還活著?如果是這樣,那李行馭是不是籌謀了很久,所圖甚大?
「朱延是我的殺父仇人。」李行馭眼底有了點點陰鷙:「我與他不死不休。」
朱延是嘉元帝的大名。
「好。」趙連娍只回了他一個字。
她對李行馭和嘉元帝之間的過往沒有任何興趣,只要李行馭願意除掉嘉元帝就可以。
李行馭望著她,只要她開口詢問,他願意將那些久遠的、隱秘的、從未對任何人提起的傷口撕開,給她看個清楚明白。
但趙連娍沒有過問。
他不怪她,她現在生病了,不比從前。
靜默了片刻,他道:「岳父和岳母說,明日來接你回平南侯府小住,你若是願意,幫我試探試探賈姨娘如何?」
其實,他已經派人盯著賈姨娘那裡了,他可以安排好所有的事情,趙連娍只管安心養身就行。
之所以讓趙連娍去,是想喚起她對塵世間這些事情的興趣,讓她別總這麼死氣沉沉的。
趙連娍沒有說話。
李行馭接著道:「你與她熟悉,她對你暫時應該沒有戒備。
再一個,她跟前的人你熟悉,你幫我看看哪一個像那日與惠妃相會的人。」
趙連娍垂眸頓了片刻問他:「和惠妃相會的人,會功夫嗎?」
「對。」李行馭點頭:「是女子,會功夫。
賈姨娘跟前有幾個婢女?」
賈姨娘的事情,他早查的清清楚楚,這麼問是想哄著趙連娍多說幾句話。
趙連娍蹙眉:「三四個吧,英嬤嬤不在之後,她跟前一直用的是小芸,其他都是粗使婢女,我沒有留意過。」
「那你幫我看看。」李行馭含笑看著她:「現在,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了。另外,還有趙惠珠的死,我這邊查下來,和賈姨娘那邊應該也脫不開干係。」
根據裴楠楠的說法查下來,證明冒充武德司所之人當中的那個矮個子,應當是個女子,他推測可能和與惠妃相見的是同一個人。
「好。」趙連娍答應了:「你去睡吧,我倦了。」
既然李行馭答應了她會幫她報仇,她自然要極力配合,再不願意也會打起精神,休息好了明日好去見賈姨娘。
李行馭起身出去了。
只是他出門並沒有去休息,而是又守在了廊下。
「主子,您身上有傷,去側房歇著吧?」
十四忍不住上前勸他。
從夫人被救回來之後,就不許主子上床了,主子每晚都是等夫人睡了,守在夫人床邊睡的。但好歹是能睡著了,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也就不說什麼了。
可今日主子受傷了,胸口挨了兩匕首,若是那匕首再長一些,怕早就要了主子的命了。主子再如何厲害,也是肉體凡胎,一直這樣怎麼受得住?
「無妨。」李行馭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十四不敢多說,看著他的背影皺著眉頭。
十三好整以暇地靠在一旁的廊柱上,就知道是這樣,看看,還是他明智,乾脆不開口。
主子是什麼樣的人?之前將夫人害的那麼慘,又對夫人那麼不好,如今正自責的要命,巴不得夫人多扎他兩刀呢。
人家夫妻倆的事,他們做下屬的,看看就好了。十四不識趣啊,嘖,就是不如他聰明。
翌日。
趙連娍早早起身,穿戴整齊。
奶娘依著每日的規矩,將小桃子抱進了裡間。
「夫人,小少爺看您來了。」奶娘滿面笑意,將小桃子抱到趙連娍跟前。
趙連娍側眸看過去,小傢伙養的白白嫩嫩的,才吃飽了也不哭鬧,一雙眼睛烏溜溜轉來轉去,也不知在看什麼。
「小少爺,快看娘親。」奶娘見趙連娍今日好像不煩,忙將孩子抱的豎起來,讓孩子臉朝著趙連娍的方向。
「才一個月,小少爺還看不清吧。」雲蓉見狀,也來湊趣。
「能看見了,奴婢方才還拿一塊紅布逗小少爺呢,小少爺的眼睛能跟著紅布轉了。」奶娘忙笑著說。
「小少爺好可愛啊。」雲蓉接過襁褓,抱在懷中,悄悄打量趙連娍的臉色。
趙連娍收回了目光,沒有說話。
雲蓉逗了孩子幾句,笑道:「快看,小少爺還是要看夫人那邊呢。」
「可不是嗎?」奶娘道:「懷胎十月,孩子早就熟悉了娘親的聲音和氣息了,知道自己的娘親在哪裡。」
「哎呀,小手都伸出來了,想要娘親抱抱。」雲蓉將孩子遞過去:「夫人,您抱抱小少爺吧。」
這次,趙連娍沒有拒絕。
她抬手接過孩子,低頭看著孩子稚嫩的小臉,小桃子和小葫蘆小時候生的很像,都是大眼睛小嘴。兩個孩子只有鼻樑不大相似,小葫蘆的鼻子隨了她的秀氣,小桃子倒更像李行馭,雖然還很小,卻能看出鼻樑更挺拔,將來大概會和李行馭一樣鼻若懸膽。
她抱著小小的,軟軟的小傢伙,感受懷裡的生命力,眼淚毫無徵兆的順著臉頰滾下來,撲簌簌的落在孩子緗色的襁褓之上。
「夫人,您別哭……」
雲蓉見了,頓時慌了,連忙上前。
「夫人,奴婢來抱小少爺。」雲蔓忙伸手去接孩子:「您別難過。」
「怎了?」李行馭恰好進得門來,正瞧見趙連娍抱著孩子哭,心裡一陣不是滋味。
「國公爺。」
眾人紛紛行禮。
雲燕朝李行馭搖頭,示意他沒有發生什麼事。
「都先下去吧。」
李行馭吩咐了一句,知道趙連娍是心裡又難過了。
奶娘抱著孩子經過他身邊時,他看了一眼孩子,小傢伙自個兒正將小手指放在嘴裡吮吸著,睜著黑漆漆的眼,乖巧又無辜。
李行馭待雲蔓他們都出去了,才走到床邊拿過帕子,替趙連娍擦眼淚:「怎麼又哭了?有什麼事你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