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李行馭看到屬下戴著妻子繡的荷包,曾逼著她給給他繡了一個,只是她的繡工實在是不能看,那個荷包便一直放著了。
那麼丑的荷包,李行馭應該會記得。
朱平煥見她烏眸亮晶晶的,只當她是見了糖歡喜,將油紙的殼剝了,捏著糖餵進她口中。
趙連娍張口含了,並愉悅的眯了眯眼睛。當然她心裡一點都不愉悅,這是做給朱平煥瞧的。
「甜嗎?」朱平煥見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不由心滿意足。
這是他夢裡的場景,趙連娍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他會永遠這樣陪著她,照顧她。
她也會一直這樣乖巧,心裡、眼裡都只有他一個人,為他生下幾個孩子,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至於趙連娍之前的經歷,他不會放在心上。
趙連娍點點頭,烏眸彎彎:「好甜,煥哥哥還有嗎?」
她說著,很自然的拿過朱平煥的荷包。
「就一顆,你喜歡,晚些時候我再給你多拿一些。」朱平煥由著她將荷包拿了過去。
趙連娍看著那個荷包,皺起了小臉:「這個荷包,是誰給你繡的?」
朱平煥看了一眼道:「不是誰繡的,是府上採買的。」
「誰要信?」趙連娍生氣的將那荷包遠遠的丟在了地上:「你尚未娶妻,誰會給你買鴛鴦戲水的荷包?」
「鴛鴦戲水?」朱平煥愣了一下:「我還沒有留意。」
他說著俯身去撿起那個荷包來,仔細一看,這荷包上果然繡的是鴛鴦戲水。
「怕不是府上那個婢女暗暗思慕你,偷偷繡給你,你還日日帶著。」趙連娍拉過被子,罩在臉上:「你將我關在這裡,沒有耳朵也沒有眼睛,以後你在外面娶幾個妻子,納多少小妾,我也一概不知。」
朱平煥見她是醋了,心中歡喜:「好娍兒,我若是有那樣的心思,叫我天打雷劈。這個荷包,我真是隨手拿來用的,你不喜歡,我現在就扔了。」
他幾乎喜極而泣,不記得多久了,趙連娍終於又對他使性子了,這才是真正的親近。
「誰要信你?」趙連娍話雖這樣說,手裡卻掀開開了被子,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帶著幾許撒嬌的意味:「除非,你戴著我給你繡的荷包出去,我才信你。」
「娍兒會繡花麼?」朱平煥笑起來。
趙連娍小時候不願意學女紅,沒少挨長輩們的數落。
「你嫌棄我?」趙連娍生氣的背過身:「那算了。」
朱平煥抬手去拉她:「我怎會嫌棄你?你願意繡,我求之不得呢。」
「真的?」趙連娍回頭看他,瑩白的小臉半嗔半喜。
朱平煥見她這般,直恨不得對天發誓:「自然是真的,不過你大著肚子,我捨不得你吃苦,等孩子出生了,你養好身子再說。」
「我不要。」趙連娍蹙眉:「你還想用這個荷包多久?」
「不用了。」朱平煥當即將那個荷包扔在了地上。
趙連娍歡喜起來:「我給你繡,但是你不能嫌丑,更要每日帶著,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好。」朱平煥自然沒有不答應的。
「那你還坐著做什麼?」趙連娍催他:「快去給我準備東西啊,我現在就要繡。」
「你不累麼?」朱平煥心疼她。
趙連娍唇一撇:「你去不去?」
累什麼累,她恨不得現在就繡好了,給朱平煥戴出去。
她的繡工,李行馭必然一看便知,能不能離開這個「地牢」,全靠這個荷包了。
「好。」朱平煥起身:「那你不能太累了。」
「我知道。」趙連娍推他:「你快去。我日日就在這方寸之地,無事可做,總算能有點活計了。」
「也好。」朱平煥笑著去了:「你等我一起用午飯。」
他走之後,啞女很快便取了針線和布料,送到趙連娍跟前。
她鋪開布料,要替趙連娍裁剪。
趙連娍接過剪刀:「我自己來。」
啞女又比劃著名問她,要不要替她描花樣子。
「不用,我自己可以。」趙連娍道:「你幫我選一張喜鵲登梅圖出來。」
啞女點頭,很快便將圖選了出來。
趙連娍片刻也捨不得耽誤,當即便穿針引線繡了起來。
孩子沒幾日就要落地了,她可不想讓孩子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出生,必須抓緊時間繡出來,給朱平煥戴出去。接下來就只要看李行馭的了。
好在荷包不是多大,花樣子也不是很複雜,就算她沒什麼經驗,繡起來很慢,估摸著應該也能在兩日之內完成。
*
鍾粹宮。
惠妃坐在八仙桌前,看著滿桌的菜餚,一言不發,看起來很不高興。
順心在一旁伺候。
門口,順意快步進來了:「娘娘,福王殿下來了。」
順心見狀勸道:「娘娘,殿下雖然來晚了,但至少是來了,您別滿臉不高興,否則殿下只怕坐也不坐便要走了,到時候娘娘說什麼,殿下也不會聽。」
惠妃抬起頭,將面上的不悅收了起來,露出慈愛的微笑。
她的兒子,不是個貪睡的人,一早她派人去,居然請不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她從這件事中看到了趙連娍對她、對他們母子將來大業的威脅。無論如何,也要將趙連娍還給李行馭,要禍害就禍害李行馭去,正好替他們掃清攔路石。
「兒臣見過母妃。」
朱平煥進來,對著上首的惠妃行禮。
「煥兒可算來了。」惠妃笑吟吟地望著他:「快來坐。」
「母妃怎麼這個時候用膳?」朱平煥走過去,不解的問。
惠妃笑道:「早上請你來,你不來,我就等到現在唄。
誰讓我就想與我的煥兒一起吃一頓飯?」
「母妃到現在還沒用早膳?」朱平煥有點愧疚:「早上耽誤了一會兒,就到上朝時間了,沒來得及來看母妃,是兒子的不是了。」
「自家母子,說這些做什麼?」惠妃抬了抬手:「坐下,陪我用一點。」
朱平煥自然不好拒絕,便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提起筷子替她布菜:「母妃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你舅舅現在那樣,咱們兩個在外面看著也無計可施。」惠妃看著別處:「這幾日我想著,給你說一門親事,薛太傅和陛下有多年的師生之情,他家的孫女,去年及笄了,我看不然……」
「母妃。」朱平煥打斷她的話:「我一心在大業上,暫時不想娶妻。」
惠妃深吸了一口氣:「煥兒,你是不想娶妻,還是心裡早有人選,且那人就在你身邊?」
朱平煥抬眼看她,眼底藏著警惕:「母妃何出此言?」
「你把她救回來,藏起來了是吧?」惠妃垂下眼睛,盯著眼前的菜。
她怕看著朱平煥,一不小心就會忍不住怒火,拍案而起,高聲訓斥他。
朱平煥皺眉不語。
兩人都沒有提名字,但都知道彼此說的是趙連娍。
惠妃十分通情達理的道:「之前,你埋怨我沒有早些給你們定下親事,其實這些年我晚上睡不著覺也仔細想過了,確實怪我當初太挑剔了,才導致你有了今日。
往後,只要你好好聽母妃的,我們母子共同籌謀,就算你想娶她,母妃也不會阻止的。」
朱平煥有所動容,卻依然警惕:「人已經去了,母妃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罷了。」惠妃嘆息了一聲:「你是我生的,我能不了解你的性子嗎?你怎麼可能捨得對她下手?終究是我從前做錯了事情,你不肯與我交心。
但你要知道,我是你親娘,我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了你好。
這麼多年看你鬱鬱寡歡,求而不得,為娘的心裡也痛啊。
哪日你決定娶她,帶她來拜一拜我這個婆婆,我會盡我的本分,給她足夠的體面,這也是對她的認可。
你也許不能理解長輩的認可對於一個女兒家來說有多重要,但同為女子,我能理解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