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暖風和煦,一派花團錦簇。
八角涼亭里,嘉元帝氣定神閒的坐在石桌邊,捧著茶盞輕抿,眼神不時的瞥一下眼前的萬氏等人。
萬雲訊和萬氏站在一起,金氏在二人身後側,不時的抹著眼淚。
「陛下,鎮國公到了。」
大太監德恭站在嘉元帝身後,遠遠的看到李行馭過來了,連忙稟報。
嘉元帝坐直了身子,也朝那個方向看去。
萬雲訊往邊上讓了讓,回頭看了一眼,冷哼了一聲。
「李愛卿來了。」嘉元帝隨和的開口。
「臣見過陛下。」李行馭腰間懸著劍,上前拱手一禮。
萬雲訊看在眼中,只覺得刺目。李行馭不知有什麼道行,能哄的嘉元帝如此寵愛他、信任他,可以佩劍在宮中行走,見了陛下還不用行禮。
「免禮。」嘉元帝抬手,看了看萬雲訊道:「你們都是一家人,萬愛卿既是你的舅舅,又是你的岳丈,該坐下來好好說話才對。」
李行馭笑了笑,未曾開口。
「陛下。」萬雲訊忍不住道:「鎮國公險些要了我女兒的命,這已經不是家事了。」
「你女兒只是李愛卿的妻子,又不是朝臣,這不是家事,難不成還是國事?」嘉元帝瞥了萬雲訊一眼,喜怒不顯。
「臣不敢。」萬雲訊嚇得低頭拱手:「臣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心疼女兒,才失言,還請陛下見諒。
陛下,實在鎮國公下手太狠了。陛下若是見了小女的慘狀,恐怕也會改變想法。
小女在鎮國公府,賢良方正,處處周到,鎮國公府老夫人可以作證,怎麼就被鎮國公這麼對待了?那可是五十大板啊!」
他說著,眼睛都紅了,氣息也有些不穩,實在是氣得不輕。
要不是明知道打不過李行馭,他都忍不住要動手了。
「人我帶來了。」李行馭不理會他,只看著嘉元帝:「陛下可要一見?」
「什麼?」萬雲訊聞言大驚失色:「慧兒已經傷成那樣了,你居然還將她帶進宮來了?」
「這一路顛簸,我的慧兒得多痛啊……」金氏淒淒切切的哭起來。
「無妨。」李行馭側眸笑看了萬雲訊一眼:「舅舅別擔心,我將她掐暈了帶來的,不痛的。」
「你,你!」萬雲訊指著他,也顧不得嘉元帝在場了,脫口罵道:「豎子惡毒!」
李行馭輕笑了一聲,不以為意。
金氏哭聲更大了。
「行了。」嘉元帝道:「既然人已經來了,就帶過來吧。」
很快,萬慧伏在步輦上,被人抬了過來。
「慧兒……」金氏撲上去大哭。
萬氏也忍不住紅了眼圈。
「求陛下給小女做主啊!」萬雲訊「噗通」一聲,對著嘉元帝跪了下來。
嘉元帝無動於衷,只問道:「李愛卿可有什麼說的?」
「萬大人。」李行馭轉臉看著萬雲訊,神色冷了下來:「你的女兒是人,平南侯的女兒就不是人麼?
趙連娍懷著身孕,被你女兒逼上樹,派人放毒蛇咬她,且還在樹下的水裡布下尖銳的石頭,害得她險些喪命。
萬大人,趙連娍的命,難道不是命嗎?」
「慧兒又沒有要了趙連娍的命!」萬雲訊氣憤的辯解。
李行馭語調輕輕:「我也沒有要萬慧的命。」
他說罷,不等萬雲訊再開口,便看向嘉元帝:「陛下,我之所以帶萬慧進宮,是想請陛下做個見證。
我今日休妻。」
他最後一句話輕飄飄的落下來,卻好似一粒鞭炮,炸到了萬雲訊。
萬雲訊一下站了起來:「你休妻?豈輪到你?慧兒我們自然接回去,但休妻不可能,再怎麼也是和離。」
休妻和和離,差的太遠了,意義完全不同,傳出去褒貶也不同。
「請陛下替臣做主。」李行馭不理會他,只對著嘉元帝一揖。
萬雲訊幾乎氣的七竅生煙,李行馭才對他女兒下了這樣的毒手,竟還有臉求陛下做主?簡直太沒有天理了。
嘉元帝看看李行馭,再看看萬雲訊,心裡有了計較,他沉吟道:「萬愛卿,朕以為照著李愛卿所說,令愛所為確實過分。
妒忌有三分,那就恰到好處了,令愛的手段太過毒辣,怎麼能那樣對一個身懷有孕的婦人?
李愛卿今日休妻,朕准了。」
「陛下……」萬雲訊臉色大變。
「臣謝過陛下。」李行馭徑直謝了恩。
「好了,此事就這樣吧。」嘉元帝再次打量了萬雲訊一眼,起身欲走。
「陛下,臣有要事稟報!」
萬雲訊一咬牙,再次跪了下來。
「哦?」嘉元帝站住腳,垂眸看他:「萬愛卿有什麼事要奏?」
「臣要檢舉李行馭。」萬雲訊跪得筆直:「李行馭並非鎮國公之子,他根本就不是鎮國公府的孩子。」
他話音落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李行馭臉色不變,面上依舊含笑。
萬氏的臉白了白,張了張嘴,最終沒有開口說話。
金氏趁著抹眼淚偷偷打量嘉元帝的神色。
嘉元帝愣了一下,笑起來:「萬愛卿說笑了,鎮國公府的老夫人就在這裡,李愛卿若非她親生,她又如何會疼愛李愛卿這麼多年?」
他這話表面聽著是不信,實則是要萬氏開口說。
「長姐,你說。」萬雲訊扭頭看萬氏。
萬氏僵在那裡,還是沒有說話。
這件事,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萬雲訊如何能得知?想來是通過各種蛛絲馬跡,猜出來的?
「陛下。」萬雲訊跪著往前行了一步,抬起頭道:「鎮國公府的二郎,左肩上有拇指大的一塊胭脂胎記,李行馭到底是不是鎮國公府的二郎,陛下一驗便知。」
萬氏聞言心裡一震,二郎夭折這麼多年了,她幾乎都忘了二郎肩上有胭脂記這回事了。原來萬雲訊是通過這件事起了疑心的嗎?
「左肩。」李行馭笑了一聲,解了盤扣,動作隨意的拉開衣裳露出肩膀:「陛下請看,這是當初跟著父兄在戰場上留下來的。」
他肩頭是縱橫的傷疤,哪裡還能看到原來的痕跡。
「李愛卿受苦了。」嘉元帝拍了拍他手臂。
「長姐,你說啊,你和陛下說實話。」萬雲訊走投無路,回頭催促萬氏:「你跟著這等的殘暴之徒,早晚也是死在他手裡。
今日就當著陛下的面,把話說清楚,我接你和慧兒一起回去,這輩子我給你養老送終!」
「那倒不必。」李行馭整理著衣裳,含笑道:「不管母親認不認我這個兒子,我都是要給她老人家送終的。
何況,母親還有崢兒呢。」
他說著,笑眯眯地看了萬氏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