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件事表面看起來特別簡單。」雲蔓道:「奴婢依著夫人的意思,和高永吉兄弟看著酒坊。
夫人的釀酒的方子與旁人不同,起初奴婢在鋪子裡,幾乎能看得出來生意一日比一日好。
奴婢讓人搬過去的酒,到後來每天都不夠賣的。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樂仙公主注意到了夫人的酒坊。」
「她親自去的酒坊嗎?」趙連娍靜靜聽著,等她停下才開口詢問。
「起先沒有。」雲蔓搖頭:「那日都快傍晚了,酒坊里酒打的差不多了,來了一個小廝。
他說定五十壇上好的羅浮春,主子家裡辦宴席。
奴婢便問他,是誰家辦宴席要用。
他不肯說,財大氣粗的丟下幾錠金子便走了。
奴婢想著,買這麼貴的酒,還一下子要這麼多,肯定不是尋常人家,就有點不放心,讓高永祥跟上去看,就看到那小廝進了樂仙公主府。」
羅浮春是烈酒里的上等酒,價格確實便宜。
趙連娍點頭:「然後呢?」
「奴婢思量著,樂仙公主一向喜歡和放夫人您作對,她也知道這酒坊是您開的,怎麼可能這麼好,上趕著送錢給您賺?」雲蔓說話很有條理:「而羅浮春是夫人酒館裡賣的最好的酒,萬一有什麼不好,那就等同於定罪了,這生意雖然大,卻不能做。
於是那小廝第二次來時,奴婢就拒絕了他,並把金錠子退了回去。
誰料他不依不饒的,後來是被高永吉他們轟出去的。
奴婢本以為沒事了,可能小廝走了之後沒多久,樂仙公主便親自來了。」
她說著低下頭。
趙連娍微微頷首,思索著一時沒有開口說話。
「奴婢卑賤,不敢拒絕樂仙公主,只能將酒賣給她了,當天下午就出了事。」雲蔓慚愧地低下頭:「夫人信任奴婢,讓奴婢留下來看管酒坊,奴婢無能,將差事辦成了這般,真是對不住夫人。」
「這不怪你。」趙連娍搖搖頭:「朱雪雲是公主,一貫橫行,就是王公貴族,也要讓她三分,你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是。」雲蔓深以為然。
「你知道朱雪雲和萬慧之間,關係如何?」趙連娍抬眸詢問。
她總覺得,萬慧受了那麼多的屈辱,不可能毫無行動。朱雪雲的行為,也有些奇怪。
不是說朱雪雲是什麼好人,朱雪雲自然是蠻橫無理的,也確實做得出這件事。
但朱雪雲不會主動去做這件事。朱雪雲作惡不藏著掖著,屬於遇見了你這個人,看你不順眼,現在便要收拾你,不會坐在家裡憑空算計人。
不過,也不排除朱雪雲轉了性。但她這些日子,並不在帝京,朱雪雲應該暫時想不起她來。
「奴婢不知道。」雲蔓搖頭:「那日奴婢無意中聽慧夫人那邊婢女說,慧夫人去了樂仙公主府。
其他的,奴婢沒有察覺。」
「她們之間有往來。」趙連娍思索著道:「當時,死了幾個人?」
「兩個。」雲蔓回。
「你看見了?」趙連娍又問。
「沒有。」雲蔓搖頭:「奴婢聽了消息想看看人怎麼樣了,到底是不是酒里有毒,樂仙公主說奴婢卑賤,沒有資格管這件事。
京兆尹的人後來又來查封酒坊,奴婢沒有辦法了,只好讓人去平南侯府請大夫人。
大夫人來了之後,京兆尹的人便讓我們關門歇業,不許再營業。
奴婢本以為,他們會將奴婢抓走,誰知道也沒人管奴婢,他們只將酒坊的門關了,就走了。」
「那兩個死者,是什麼身份?如今屍身在什麼地方?」趙連娍若有所思。
倘若真出了兩條人命,京兆尹不可能就這麼輕輕揭過,這裡面有蹊蹺。
雲蔓搖頭:「奴婢無能,對這些一無所知。」
「你已經盡力了。」趙連娍抬手:「收拾一下,我要去一趟京兆尹。」
「是。」雲蔓退了下去。
「雲燕,高永吉兄弟回來了嗎?」趙連娍詢問。
雲燕點頭:「回來了,在平南侯府。」
「讓他們去把鋪子裡的酒清點一下。」趙連娍吩咐。
「奴婢這就派人去。」雲燕應了。
*
京兆府。
府尹鄒向群聽聞趙連娍來了,忙親自迎出了大門。
「國公夫人。」
他在馬車前招呼,見趙連娍出了馬車不自覺的恭了身子。
「嗯。」趙連娍就著雲燕的手,緩緩下了馬車。
「夫人請裡面坐。」鄒向群抬手相邀。
「不必了。」趙連娍站住腳,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鄒向群臉上:「大人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事來的吧?」
「是,下官知道。」鄒向群打了個寒顫,李行馭的夫人,眼神這樣銳利,看著也不好惹啊!
一邊是鎮國公夫人,一邊是樂仙公主,他夾在中間,日子當真十分難過。
「那兩具屍體呢?」趙連娍抬起小臉,烏黑的瞳仁緊盯著他:「我想看看。」
鄒向群為難極了:「這……」
趙連娍不說話,只是不錯眼的望著他。
鄒向群一咬牙,將實情說出:「樂仙公主府的人來報案說,死了兩個人,當時下關並不在京兆府,是副尹一同前去的。」
「我並不關心案子是誰辦的,大人只要告知,那兩具屍體在什麼地方,我能不能查看便可。」趙連娍不急不緩。
「下官也沒有見到屍體。」鄒向群沒法子了,說出了實情。
「沒有屍體?」趙連娍黛眉微挑:「也就是說,鄒大人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讓人去封了我的酒坊?」
「沒有封,那也不是我的意思。」數九寒冬的,鄒向群額頭上見了汗:「是副尹定下此事。」
「副尹所做的事情,出了這麼大的差錯,鄒大人明知實情,難道沒有糾正之責?」趙連娍偏頭看著他,黛眉皺起。
鄒向群嘆了口氣,苦著臉道:「夫人也知道樂仙公主的為人,京兆府這些人也是不得不從啊。」
趙連娍笑了一聲:「京兆尹這樣的地方,如此斷案,鄒大人還說是不得不從。
我倒要去問問陛下,這京兆尹到底是大夏的京兆尹,還是她朱雪雲的京兆尹。」
她說罷,轉身便走。
「夫人,夫人不可啊!」鄒向群忙追上去,連連作揖:「夫人千萬別去陛下面前,下官已經查明了實情,也沒有在您的酒坊門上貼上封條,求您饒了下官。」
這事要是捅到陛下面前,陛下可不管他是不是被逼的,肯定先記一個失責,到底怎麼懲戒,還是個未知數。
「查明了真相?」趙連娍睨著他:「真相是什麼?」
「是……根本沒有死人……」鄒向群吞吞吐吐,說出了實情,緊接著又道:「下官還有一條消息,可以給夫人,求夫人手下留情。」
「你說吧。」趙連娍抬起下巴,不看他。
「據下官的人查探得知,貴府的另一位夫人,跟這件事脫不了關係。」鄒向群悄悄看了她一眼:「夫人日後還需小心防範為好。」
「知道,多謝了。」趙連娍朝他欠了欠身子。
鄒向群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倒是有用的,而且也省了不少事,她就不用派人去調查了。她並不懷疑鄒向群所說,偌大的京兆尹,這點事情還是能查明白的。
而且,這也符合萬慧的性子,外表看著與世無爭,實則暗地裡下黑手,一點都不會留情。
「那夫人……」鄒向群殷切且討好的看著她:「下官真的不想關夫人的酒坊……」
趙連娍轉身上馬車:「鄒大人被脅迫,和我一樣,也是受害者。」
「是,是。」鄒向群鬆了口氣,跟了上去:「下官送送夫人。」
「夫人,咱們回去嗎?」雲燕詢問趙連娍。
「進宮。」趙連娍斷然回了一句。
「夫人要進宮?」雲燕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奴婢派人去請主子和夫人一起?」
「不必。」趙連娍拒絕了:「夫君公務繁忙,我這點小事,就不麻煩他了。」
「是。」雲燕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