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溫雅琴跨過門檻,面上掛著溫婉體面的笑:「這麼早就沐浴了?可用過晚飯了?」
她盯著趙連娍稠麗的臉,沐浴過後,鴉青髮絲披散,更顯得一張小臉容光照人。
「等夫君一起用。」趙連娍語調尋常的回了一句,含笑招呼:「大嫂,請坐。
小葫蘆,叫大伯母。」
「大伯母好。」小葫蘆乖乖巧巧的喚了溫雅琴。
「小葫蘆好。」溫雅琴露出慈愛的笑意:「你天天在院子裡待著,怎麼不去大伯母那裡,找你崢哥哥玩?」
小葫蘆抿著小嘴,窩在趙連娍懷中不說話,李寶崢那麼凶,她才不要和李寶崢玩呢。
「她膽小,一個人不敢出去。」趙連娍笑著替女兒回了一句,又問:「大嫂這會兒來,有事嗎?」
「也不算什麼事。」溫雅琴笑道:「我就是來看看。
你來這個家,也有幾個月了,這些日子,你在家用飯這些,還可以吧?」
「挺好的。」趙連娍點頭,不解地看她:「大嫂怎麼問這個?」
她不明白溫雅琴是何意。
「你在家用飯也多。」溫雅琴解釋道:「我們家中的廚子,是一直用慣了的,我怕有什麼不合你胃口的,就來問一問。
要是有什麼需要改的地方,你和我說,我吩咐下去。」
「沒有什麼要改的。」趙連娍面上帶笑,心裡卻有了疑慮。
溫雅琴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她可不覺得溫雅琴會有這麼好的心,真的關心她所吃的飯菜合不合胃口。
那溫雅琴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她每日吃的飯菜里,被溫雅琴下了藥?
但李行馭是時常回來和她一起用飯的,溫雅琴是絕對不會傷害李行馭的。那溫雅琴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那就好。」溫雅琴見她似乎起了疑心,忙轉過話頭:「對了,今日你在酒坊里的事,我也聽說了。
正好和你商量一下,你說現在事情這樣了,陳家辦喪事,咱們家要不要去弔唁?」
「不去。」
趙連娍正要說話,李行馭的聲音傳了過來。
趙連娍抬頭,便見李行馭頭髮濕漉漉的走了出來,揚手將手裡的長巾丟了過來。
「爹爹。」小葫蘆很有眼力見的從趙連娍懷中滑了下來。
李行馭應了一聲,牽著她坐下。
趙連娍很自覺地站到他身後,替他擦拭髮絲,心中憤懣不已,李行馭支使她倒是越發順手了。
之前這些事情,明明都是十三、十四他們做的,李行馭現在就拿她當個婢女用。
溫雅琴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心,幾乎用盡全力,才堪堪忍住嫉恨,露出一抹笑意:「二叔,陳福長的死,畢竟和弟妹有關,要我說,咱們家做事也不能太絕對了……」
她看著眼前這一幕,嫉恨在心間燒成漫天大火,這兩人竟然這樣默契,恩愛!
趙連娍憑什麼?
她守著李行馭這麼幾年,趙連娍憑什麼後來居上?
賤人!
「大嫂。」李行馭後仰著脖頸,趙連娍動作不輕不重的,他顯然十分受用:「這件事,是陳家有錯在先,我不要陳良平登門賠罪,已經是看在陛下的面上了。」
「二叔……」溫雅琴還要再勸。
「大嫂莫要再說了。」李行馭打斷她的話:「若是沒有旁的事,大嫂先回吧,早些歇了吧。」
「好。」溫雅琴不敢違拗他,當即起身告辭:「那我先走了,你們也早些歇息。」
「大嫂走好。」趙連娍送了一句。
溫雅琴背對著她跨過門檻,幾乎咬碎了一口牙。
「擺飯吧。」李行馭懶洋洋地吩咐。
雲蓉應了一聲,去安排了。
折騰了一天,趙連娍本是餓了,坐到桌邊,想起溫雅琴方才所說,看著一桌子飯菜,頓時沒了胃口。
李行馭餵著小葫蘆,小葫蘆坐在他懷中,小貓似的小口小口吃著東西。
餵了幾口,李行馭察覺趙連娍不對,側眸看她:「怎麼不吃?」
「大嫂方才來,問了我的飲食。」趙連娍猶豫了一下,沒有隱瞞。
她想查溫雅琴做了什麼,必然瞞不過李行馭,倒不如坦率一些。
李行馭筷子頓住:「你是何意?」
「大嫂對我的敵意,夫君是知曉的。」趙連娍軟語道:「夫君覺得,大嫂會真心關心我麼?」
李行馭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放下筷子:「去叫江茂鵬來。」
*
明月院外,溫雅琴與李行馭的妾室聶靜嫻躲在暗處,朝院門處張望。
「大夫人,奴婢以為,不會有事的,咱們可以回去了吧?」聶靜嫻俯身,用團扇驅趕著蚊蟲:「蚊子多死了。」
「再等等。」溫雅琴雙目緊盯著院門口:「我不也在這嗎?蚊子又不是咬你一個人,事情是你做下的,小心謹慎一些,我還不是為你好?」
「是。」聶靜嫻聞言似乎覺得理虧,耐住性子和她一起盯著院門口那處。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遠處有人來了。
「有人。」聶靜嫻眼尖。
溫雅琴推了她一下:「別說話。」
她看見了,領頭的人是十四,習武之人耳力過人,她怕被十四察覺了。
聶靜嫻看見來人,忙捂住嘴,等人進了院子,她才小聲道:「方才,那是個太醫?」
她看見那人跟著十四,帶著個大藥箱。
「不只是太醫,還是太醫院院正。」溫雅琴臉色變了:「她果然警惕,確實是有所察覺了,不然二叔這個時候不可能叫江院正來的。
幸好我有所察覺,及時阻止了你。」
之前,萬氏生病,李行馭曾讓江茂鵬來過,所以她認得江茂鵬。
聶靜嫻卻聽不進去她的話,只是嫉恨道:「她到底給郎君餵了什麼迷魂藥,讓郎君對他言聽計從的?」
對她而言,觸碰一下李行馭都是不可能的,趙連娍卻能和李行馭做夫妻,還能讓李行馭處處順從,趙連娍可是學著她說話的!
她不甘心。
「誰知道呢?」溫雅琴嘆了口氣:「她……之前有那樣的事,二叔還是娶了她,只怕是真中意。」
聶靜嫻咬牙切齒:「等著吧。」
「她警惕性高。」溫雅琴阻止她道:「你最近……不只是最近,最好別再做那樣的事了。」
「大夫人。」聶靜嫻握住她的手:「你幫了我,你不會出賣我的對吧?」
溫雅琴嘆息著搖頭:「我可以當做不知,但你又何必呢?」
「與其老死在這後宅之中,我還不如搏一搏。」聶靜嫻咬牙。
溫雅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勾唇笑了笑,語氣卻帶著惋惜:「平安終老,有什麼不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