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處,一片肅靜,除了侍衛看不到旁的人影。
十四當先引路,與門口的侍衛交涉了一句,回頭招呼她:「夫人,請隨屬下來。」
趙連娍低頭跟了上去。
讓她意外的是,這個時辰了,居然還未下早朝。
她踏入金鑾殿,便見文武百官分立兩側,她父親趙廷義也正在其中,父女二人對視了一眼。
李行馭正在大殿中央立著,姿態隨意。
地上跪著溫玉紅和董氏,還有兩個當朝官員,不知是溫玉紅的什麼人,其中一個,可能是溫玉紅的父親,另一個就不得而知了。
看這架勢,溫家果然是告到御前了,這在滿朝文武中,也是難得的。畢竟,在場有幾個敢和李行馭作對的?
「妾身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趙連娍上前,斂衽行禮。
「卿卿,過來。」李行馭聞聲回頭,眉目含笑。
朝臣們頓時都盯著趙連娍。
趙連娍垂首,站在原地沒有動,李行馭真是有癔症,在朝堂上,當著嘉元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如此親昵的稱呼她。
「卿卿?」李行馭眉尾微挑,語調輕揚。
趙連娍從中聽出了威脅的意味。
她只好緩緩走到他身旁。
李行馭甚是滿意,毫無顧忌的含笑拉過她的手。
趙連娍抽也抽不回來,只能作罷,但也覺得丟人,一時將頭埋得更低了。
「看來,李愛卿果真寵愛妻子。」嘉元帝靠在龍椅上,望著下首,看不出喜怒。
「那是自然。」李行馭笑了一聲:「我的人,我自該寵著。」
他身子偏向趙連娍站著,保護意味十足。
「李大人即使再護著你的妻子,你也不該因為我女兒說了她幾句壞話,便剜了她的眼睛。」董氏怨恨地看了趙連娍一眼。
「她看我妻子不順眼,豈不是她的眼睛有問題?」李行馭瞥了董氏一眼:「眼睛既然有問題,自然留不得,免得連累了五臟六腑。」
「你……」董氏氣得哭起來。
「照這麼說,李大人剜了小女的眼睛,小女還得感激李大人不成?」跪在地上的一個官員憤怒不已。
趙連娍從他的話語中聽出,這是溫玉紅的父親溫振武。
「溫大人非要感激,也不是不可。」李行馭垂眸望著他,譏諷地扯了扯唇角。
「陛下!」溫振武磕頭:「微臣不才,不過是區區五品官,不得陛下青眼。
但微臣怎麼也是朝廷命官,李大人如此言行無狀,只因幾句惡言,就挖了小女的眼睛,微臣不服,請陛下替微臣做主!」
「還請陛下明查,替微臣侄女做主。」另一個跪著的官員也跟著磕頭。
趙連娍看了一眼,這應當是溫玉紅的伯父溫振文,也就是溫雅琴的父親,是三品的文官。
她暗暗納罕,溫玉紅是溫雅琴的堂妹,照理說李行馭是會給溫雅琴三分薄面的,溫玉紅背後還有溫家,也不是無人撐腰,李行馭怎麼就剜了她的眼睛?當真是做事一點也不考慮後果嗎?
李行馭有時候做事好像有跡可循,有時候又是任性妄為,實在難以琢磨。
「趙愛卿的女兒,叫什麼來著?」嘉元帝看向趙連娍。
「小女名喚趙連娍。」趙廷義自隊列中走了出來,站在了趙連娍另一側。
趙連娍側眸看向趙廷義,趙廷義眼神堅定,朝她微微頷首。
趙連娍知道,父親是在叫她不要害怕,她心裡一時暖暖的。
嘉元帝掃了趙廷義一眼,眼神再次落在趙連娍身上:「抬起頭來。」
趙連娍抬頭,藉機看了嘉元帝一眼,心中恨意涌動。這昏君還是臃腫昏聵的模樣,叫她看了便忍不住想起上輩子的事。
不過,她心裡很清楚,嘉元帝可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這樣,他多疑且狠辣,但凡對他的位置有威脅的,不管有沒有反心,他都會想方設法除去。
上輩子,平南侯府就是這麼沒的。
「陛下。」她抬起頭福了福。
嘉元帝盯著她看了片刻:「朕想起來了,你之前來過金鑾殿。」
也就是那次,李行馭提出要娶趙連娍。
時隔幾個月,他已經忘了趙連娍,但再看到這張明艷稠麗的臉,他一下想了起來,趙連娍的鮮靈讓他記憶尤深。
「是。」趙連娍垂眸:「妾身之前來金鑾殿退過親。」
文武百官聽聞此言,不由自主地看向朱曜儀,趙連娍可不就是退朱曜儀的親嗎?
朱曜儀面上依舊一片和煦,藏在袖中的手幾乎捏碎了,該死的趙連娍,事到如今還要舊事重提,分明是當眾羞辱他!
「對。」李行馭含笑瞥了朱曜儀一眼:「還記得,當初是寧王殿下為我和我妻牽的紅線。」
朱曜儀額頭上青筋直跳:「李大人說笑了。」
李行馭嗤笑了一聲,不置一詞。
「行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皇帝暗暗打量李行馭的神色:「李愛卿,朕自來愛重你,也知道你做事一向有章法。
這件事,溫家兩位愛卿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告到朕跟前,你可是該給朕一個說法?」
他語氣聽不出喜怒。
李行馭睥睨著溫家兩兄弟匍匐在地上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著:「我想問問小溫大人,當初朝中選定的太府寺少卿是袁洪堯,緣何調回帝京任職的卻是你?」
溫振武聞言渾身一震,後背起了一層冷汗,袁洪堯那件事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李行馭怎會知道?
「李大人,此話怎講?」溫振文扭頭看李行馭。
他未曾發覺溫振武的心虛與緊張。
「溫大人不妨問問令弟?」李行馭笑起來。
溫振文回頭看溫振武,但見溫振武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
「李愛卿,此事莫非另有隱情?」嘉元帝問了出來。
「袁洪堯與小溫大人乃是同窗,後一併外放到郁水為官。
當初朝中選定袁洪堯回京任職,小溫大人以辭行為由,約了袁洪堯去游湖,卻趁著無人之時,將袁洪堯推入湖中淹死,最後謊稱其為失足落水。」李行馭不疾不徐地陳述。
「你,你胡說!」溫振武跪趴在地上辯駁:「袁兄就是失足落水而死,他與我自幼相識,我怎會謀他性命?」
「李大人,這樣的事情,你可要拿出證據。」溫振文自然向著自家弟弟說話。
「陛下,臣有人證,此事可交由刑部查清。」李行馭朝嘉元帝拱了拱手。
「嗯。」嘉元帝頷首:「刑部負責糾察此事。」
「陛下。」溫振文道:「不論此事真假,都與臣的侄女無關。
即使有錯,也是臣弟弟的過錯,李大人剜臣侄女眼睛一事,不能因為此事便揭過。」
他自然了解自家兄弟,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李行馭說的應當是真的。
那他更要追究李行馭的所作所為了,總不能折了自己的弟弟,還讓李行馭安然無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