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續命燈

  我剛一愣神,老牛突然發力。

  我只覺虎口一陣劇痛,頓時皮開肉綻,鮮血長流,而手中的修羅劍竟然也脫手掉在地上。

  老牛伸出那隻血淋淋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將我拖拽到米缸旁邊。

  老牛體型削瘦,沒想到力氣卻大得驚人。

  我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重量,卻被老牛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

  「睜大眼睛看看,看看你幹的好事,你為什麼要殺我兒子?」老牛的咆哮聲就像驚雷般,不斷在我的耳畔炸響。

  我一肚子納悶,火很大,怒吼道:「你他媽神經病!我來的時候你兒子便已經死了,我什麼時候殺過你兒子?」

  我沒有說謊,我打開米缸的時候,發現孩子已經死去很久了,屍體都黑了,之所以還沒腐爛,很可能是泡在屍油里的原因。

  「我兒子沒有死!我兒子沒有死!!」老牛嘶聲吼叫道,然後伸手指著那盞油燈,對我說:「如果不是你打翻了這盞油燈,我兒子怎麼會死?你看看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打翻了油燈?!

  對,我承認,是我打翻了油燈。

  可是,打翻油燈跟孩子的死有什麼聯繫?!

  我定睛看向米缸里的那個孩子,驀然發現,孩子的屍體竟迅速開始腐爛,血肉大片大片的往下掉。

  不過眨眼的工夫,那個孩子的屍體竟已經完全腐爛,變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骷髏架子,漂浮在屍油裡面。

  近距離目睹這一幕,即使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再強大,此時也忍不住哇哇嘔吐起來。

  我心中一片驚訝,這是怎麼回事?

  孩子的屍體一直都沒有腐爛,怎麼突然就腐爛成了一具白骨呢?

  我突然想起老牛剛才說的話,又看了看那盞和孩子肚臍連接在一起的油燈,霎時明白過來。

  孩子肯定是早已經死了,但是老牛不願意接受孩子既死的事實,這盞油燈,不是用來照明的,是孩子的續命燈,只要油燈燃燒著,孩子就還有一口幽魂懸吊著。

  把孩子的屍體泡在屍油裡面,是為了讓孩子的屍體保持不腐。

  而把米缸埋入地下半截,除了有取地底陰氣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躲避陰差。

  地府有專門拘魂的陰差,人死之後,他們的魂魄就會被陰差帶走。

  這些陰差的頭頭是兩個很出名的人物,黑白無常。

  為了孩子的魂魄不被陰差帶走,所以老牛把孩子的魂魄藏了起來,這樣陰差就找不到孩子的魂魄了。

  當然,天地間的魂魄實在太多,陰差雖然每天都在忙碌,但依然會有很多漏網之魚,變成孤魂野鬼滿世界遊蕩,甚至有些還變成厲鬼作惡,鬼力強大的鬼,連陰差都無能為力。

  所以說到底,我們的工作性質跟陰差沒有區別,這些漏網之魚就屬於我們的工作範疇。

  我剛剛打翻了續命燈,續命燈熄滅,孩子懸吊的最後那一口氣也就散了。

  老牛口口聲聲說我殺了他的兒子,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嗚嗚嗚——嗚嗚嗚——」

  地下室里突然傳來小孩的哭泣聲。

  我循聲望去,就看見剛才那個消失的小鬼,此時又冒了出來,飄浮在米缸上面,哭得很傷心。

  小鬼身上的鬼氣明顯沒有剛才那樣濃烈,鬼氣迅速消散,鬼體也變得越來越透明。

  「爸爸……我走了……爸爸……」

  哭喊聲中,小鬼的鬼體消散成一縷黑煙,什麼都沒有留下。

  爸爸?!

  我愣了一下,這個小鬼居然喊老牛爸爸?!

  我明白了,這個小鬼不是別人,正是老牛的兒子,老牛不僅把兒子的屍體保存了下來,還把兒子的魂魄煉製成了小鬼,一直跟隨在他身邊。

  父愛是偉大的,但是老牛這樣的父愛,未免也太變態了。

  「啊——」

  老牛一把將我甩飛出去,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人肉沙包,飛出老遠。

  失去孩子的老牛變得極其瘋狂,但見他一巴掌拍在米缸上面,碩大的米缸,竟然再次陷入地下半寸。

  只聽嗤啦啦聲響,米缸表面很快布滿裂痕,然後就聽嘩啦一聲,那口大米缸居然瞬間變成碎片。

  我驚訝的張了張嘴巴,老牛這一身蠻力,完全可以跟猴子的戰魂之力相提並論了。

  只可惜猴子暈死過去了,要不然兩個大力士比拼一下,估計能把這座小院都給拆了。

  老牛還沉浸在悲痛之中,沒有理會我和猴子。

  趁此機會,我憋著一口氣,硬撐著從地上爬起來,把猴子拖出地下室。

  剛剛爬出地下室,兩把冰冷的鐵劍便架在我和猴子的脖子上。

  我心中一涼,媽的,老牛還有幫凶不成?!

  「是自己人,快帶他們出來!」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我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兩把鐵劍從我脖子上移開,我這才發現,面前站著兩個年輕小道士,兩人身穿杏黃色道袍,手裡各自提著一把冰冷的鐵劍,劍身足有巴掌寬。

  杏黃色道袍,再搭配上寬厚的大鐵劍,這是典型的龍虎山弟子裝扮。

  面前這兩個小道士,竟然是龍虎山弟子。

  我突然就反應過來,剛剛外面那個聲音是誰了,心中激動,扯著嗓子便喊:「外面可是徐道長?」

  外面隨即響起剛才那個沉穩的聲音:「正是!又見面了,楊程兄弟!」

  我沒想到竟然會在京城跟徐道長相遇,我和徐道長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一見如故,十分傾心,很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我拖著昏迷的猴子走出房間,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但是卻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我眯起眼睛,在黑暗的房間裡待久了,眼睛一陣刺痛。

  徐道長站在院子中央,後面還跟著兩個年長一點的道士,三人同樣也是杏黃色道袍,背上背負著一把寬厚的鐵劍。

  徐道長很有大家風範,往那裡一杵,氣場自然就散發出來。

  清晨的煙雨有些迷濛,猴子淋了下雨,竟然甦醒過來,捂著流血的腦袋歪歪咧咧的罵著。

  徐道長摸出一個瓷瓶,往猴子的腦袋上撒了點止血藥粉,幫猴子止住血口。

  猴子憤岔岔的叫罵道:「剛才是誰偷襲了我?是不是那個老牛?王八犢子的,他在哪裡,老子要去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