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章 親人

  十年了,當我再一次站在自己家門口的時候,心中感慨良多。

  望著面前這座小洋樓,這還是十年前我出錢修建的,那時候在整個紅旗村,這座小洋樓都算得上氣派。

  只不過,十年過去,這座小洋樓也慢慢被村裡的其他一些洋樓趕超。

  雖然稍稍有些殘舊,但對我來說,這裡就是最溫暖的港灣。

  門口,一條老黃狗跑了出來。

  即使十年未見,它還是一眼認出了我,它記得我身上的味道,蹭著我的腿,又親又舔,歡快地叫著。

  我摸著它的狗頭,蹲下身,和它耳鬢廝磨,眼淚不自禁流了下來。

  小黃老了,它剛到我家的時候,才巴掌大小,一晃十年過去,它也成為了一條老狗,小黃不是哮天,沒有哮天那樣長的壽命,它只是一條普通的小土狗,一直看守著我的家門。

  聽見犬吠聲,從家中走出一位兩鬢花白的老婦人。

  我的眼淚再一次決了堤,對著老婦人跪了下來,哭著喊了聲:「媽!」

  娘也老了,從一個中年婦女,步入了老年,臉上有了皺紋,兩鬢也有了白髮,甚至連她的腰,都變得有些佝僂。

  這十年來,我最懷念的便是娘做菜的那個味道。

  可能這些天因為爹的事情,老媽顯得有些憔悴,但是當她看見我的一瞬間,她的眼睛裡一下子放出了光,她開心地笑了,走過來扶著我,激動地說:「程兒,你回來啦?」

  一句話說完,老媽的淚水滾滾而下,淚濕了我的衣衫。

  謝一鳴目睹這一幕,也在旁邊擦著眼淚,抱著小黃說:「不行了,太感人了,小黃,讓我抱著你哭會兒吧!我也十年沒有回過家了!」

  親人就是親人,無論分隔多遠,無論分離多久,但血濃於水的親情是永遠都磨滅不了的。

  半晌,老媽伸出手,顫巍巍地摸向我的腦袋。

  她想要摸我,但卻有些猶豫,可能相隔太久,我在她的眼裡已經變了樣。

  「程兒!你真是我的程兒?我怎麼感覺自己在做夢呢?」老媽哽咽著說。

  「媽!你沒有做夢!」我一把抓住老媽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真是程兒!我真是你的兒子!孩兒不孝,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看望你們!」

  老媽淚眼婆娑,雖然在哭,但看得出來,她很開心,哭中帶著笑,她說:「兒啊,一晃眼你都長這麼大了,還留起小鬍子了!這十年來呀,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我的程兒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會不會一輩子都不回來了,今天你突然回來,我……我感覺太不真實了……太意外了……」

  我伸開雙臂,和老媽緊緊擁抱了一下:「媽,我回來了!你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離開這麼長時間了!」

  老媽用力點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走了這麼遠的路,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老媽去給你做?」

  我說:「隨便吧,老媽做的菜,我都喜歡!」

  「好!好!」老媽站起來,高興地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我對老媽說:「我想進去先看看老爸!」

  提到老爸,老媽原本高興的臉上,又籠罩了一層陰影,老媽說:「你老爸出了點事……可能有點危險……」

  我對老媽說:「這事兒我知道,一鳴來找我,已經詳細跟我講過了,我這次下山,就是為了這件事情回來的!」

  老媽點點頭:「你回來就好!你回來了,你老爸就有救了!你進去看看他吧,這兩天他的情況很嚴重,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經常念叨你的名字!」

  我一聽老媽這話,心裡很酸,老爸命在旦夕,都還掛念著我,反問我這個兒子,好像這輩子也沒有給他們做過什麼。做過最大的事情,就是讓他們衣食無憂,但是卻缺少了陪伴。

  我和謝一鳴快步走向二樓臥室,推開門,一股濃郁的腐爛氣息撲鼻而來。

  我和謝一鳴對視一眼,兩人眉頭緊蹙,走了進去。

  臥室里掛著厚厚的窗簾,沒有光亮,打開燈,就看見老爸蜷縮在床上,身形消瘦,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滿臉黑氣,充滿了死亡之兆,仿佛隨時都會油盡燈枯。

  我的心裡很難受,在我的印象中,老爸雖然偏瘦,但身子骨很好,是個精壯的農家漢子,即使上了年紀,幹活的精氣神也相當足,經常去田裡幹活,還去鄰居家幫忙蓋房子,沒事就喝二兩小酒。

  在我看來,老爸是要活到九十歲的人,然而他現在卻變成這樣,生命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謝一鳴嘆了口氣,滿臉憂愁地說:「叔叔的病,比我走的時候,又嚴重了!」

  聽見我們說話的聲音,原本神志迷糊的老爸,突然間清醒了不少,他從被子裡探出頭,當他看見我的一剎那,乾枯凹陷的眼窩裡面,一下子湧出了淚水。

  老爸張了張嘴,嘴唇顫抖著,仿佛用盡力氣,從喉頭裡沙啞著喊出我的名字:「楊程……」

  「爸!」我一個箭步來到床邊,握住老爸的手,老爸的手很冷,明顯是陽氣不足的表現。

  老爸看著我,很激動,精神好像振作了不少,他掙扎著坐起來:「程兒……你回來啦……真的是你嗎?」

  「是我!真的是我!兒子不孝,兒子回來了!」我緊咬著嘴唇,剛剛在樓下擦乾的淚水,又一次濕了眼眶。

  老爸擦著眼淚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長壯了……長白了……還長老了……哈哈……」

  老爸現在被那怪病折磨的痛苦不已,但他跟我一說話,還是忍著痛苦,對我笑。

  「老爸,你放心,我回來了,一定會想辦法救你!」我對老爸說。

  老爸點點頭:「我當然相信我兒子,等我好了,咱父子倆好好喝一盅!你爺十年前走了,你又消失了十年,這家裡都沒人陪我喝酒,我喝了十年的寡酒,一點滋味都沒有!」

  我咬了咬嘴唇,握著老爸的手說:「放心,等你好了,咱倆父子盡情地喝,敞開了喝,你要喝多少我都陪你,從今往後,你不會再一個人喝寡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