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五跟著腦袋一歪昏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回了自己的「狗窩」。不過,他面前已經整整齊齊地碼著一堆金條,一堆銀錠和一堆銅錢。
「我發財了!哈哈哈。」麻五的狂笑聲沒落,昨天那條黑影已經忽地一下出現在了他眼前。
黑影越過金銀用一隻冷冰冰的獨目緊盯著麻五的眼睛:「你要的東西,我已經給你了。一百金條,一百銀錠,一千銅錢。無論少了哪個,都要用你身上的東西補。少一根金條,拆一根骨頭,少一個銀錠,割一塊肉。少一個銅板,剝一塊皮。」
「我……我不要了……」麻五嚇得面如土色,連看都不敢去看對方一眼。
「晚了!」黑影冷笑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地上的銀錠也跟著沒了一塊。
麻五頓時感到身上劇痛難當,捂著胸口滿地打滾。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讓他恨不得能把那塊肉割下來才好。整整挺了一個多時辰之後,被劇痛折磨得失去理智的麻五,摸出枕頭下面的匕首,狠狠一下往胸口上剜了下去。
一刀過後,拳頭大的一塊肉就被剜到了地上。
麻五的胸口雖然還在疼,卻比方才輕了很多。甚至隱隱的還有一種輕鬆下來的感覺,起碼在他使勁兒的壓制刀傷的情況下,割肉的疼痛還有個緩解的時候,可剛才那種疼,卻像是痛進了骨髓,根本沒法遏制。
麻五眼睜睜地看著那塊肉變成了銀子,頓時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麻五好不容易說完了自己的經歷,才指著身上的傷口道:「看到了沒?我的每一分銀子都是肉變的,咬開都帶著血哪!」
我盯著他傷口上蠕動的嫩肉道:「你那傷口,多長時間能長好?」
「一天,只要一天就夠了。」麻五驚呼瘋狂低吼道:「有時候,老子恨不得自己是個不知道疼的泥娃子,那時老子就有用不完的金山銀山,還用得著巴巴地看著這點錢麼?」
我平靜地道:「按你的說法,你是在亂葬崗里祭拜的血字。縣裡的人,怎麼會知道你因為拜了血字才發的財?」
「我自己說的。」麻五苦笑道:「不說實話,誰都會打我那點錢的主意。讓他們知道那是鬼神賜下來的銀錢,就沒人敢動歪心了。」
我站起來走了兩步道:「除了那些金銀,你自己賺不來錢麼?」
「賺不來,一文錢都賺不來!」麻五咬牙切齒地道:「做工沒人用我,做生意我從沒賺過錢,就算賭錢也只輸不贏。」
我繞著屋子走了幾圈:「你這間房子不小嘛!當初為了蓋它,你割了不少肉吧?」
麻五拍著桌子哭喊道:「王八蛋才想蓋房子呢!王八蛋才想住大屋。我不想花錢,可鬼神逼著我花錢。隔三岔五,就有人上門來要跟我做生意,賣什麼的都有,幹什麼的都有,誰都以為我吃得好,過得好,誰知道我在割肉啊!」
麻五的臉上陡然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跟著那個鬼神啊!」
那個領路的衙役,身後陡然冒出了一股涼風,原本被汗濕透了的脊樑上頓時泛起一股冰冷的麻酥,感覺就像有人將一把冰冷的刀貼在他的背上,在用刀比畫著下刀的地方。
「小陳大人,咱們是不是……是不是先回去?我怎麼總覺得這屋裡有東西在看著我們呢?」
我看都沒看對方一眼,仍舊盯著麻五道:「那些拜了血字沒死的人都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有些比我還慘。」麻五忽然生出了一種病態的興奮,放佛只有看到比自己還倒霉的人,才能讓他感到一些安慰。
麻五手舞足蹈地狂笑道:「李二歪那個傻貨,竟然向鬼神要女人,哈哈哈哈……他也不說清楚是不是活人。從那以後他屋裡每晚都會出現一個死了的女人,有些剛死的還好些。碰上積年的死屍,他也得跟她睡。他親口跟我說過,有一天晚上他碰上的屍首都已經爛掉了一多半,就那麼個只剩半邊的骨頭架子,還能把他按住,哈哈哈……」
「還有……還有……」
麻五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道:「還有東街的那個吳大,他,他娘的,肯定是瘋了。跟鬼神說,想讓他老婆天天有肉吃。結果,每天半夜她老婆都會爬起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老婆倒是越來越胖,他現在就差被啃成骨頭棒子啦!」
我皺著眉頭道:「這麼說,只要遇上血字的人,就沒人能逃脫。活著的,甚至比死了更慘!他們究竟是因為什麼惹到了鬼神?」
「砰砰……」麻五家的大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
「啊!」麻五的笑聲戛然而止,滿眼驚恐地看向了大門。
「砰砰砰……」敲門聲再次響起時,已經比上回急促了幾分,門外的人明顯有了不耐煩的意思。
麻五顫抖著聲音問道:「誰?」
「賣肉的……你家昨天不是要肉麼?」
「我沒……等等我馬上就來。」麻五的臉色已經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我低聲道:「那是鬼神派人拿東西來了?」
「嗯!」麻五這一點頭不要緊,屋裡的衙役頓時被嚇得癱在了地上:「小陳大人,咱們……咱們……還是走吧?」
「閉嘴!」我壓著嗓子呵斥了一聲之後,又向麻五道:「拖他一會兒。」
「不行啊!」麻五紅著眼睛道:「拖得越久,他賣的東西就越多。」
「快點開門!」外面的屠夫已經動了火氣。
「就來……就來……」麻五三步並作兩步地往門口趕了過去。
我給張道凡遞了一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地閃向了大門一側,後背緊貼著牆壁站了下來。如果外面來的是人,只要他不特意扭頭,絕不會發現大門一側還藏了個人。
麻五一開門,外面的屠戶就一步踏了進來。
屠夫仿佛沒看見我一樣,盯准了麻五道:「除了你要的精排,裡脊,豬腿。我還給你帶了一副下水,上好的下水。」
麻五顫抖著聲音道:「這得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