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被土層蓋著一大半的房子裡,只有一張放著油燈的桌子和簡單床鋪。從床鋪上被褥的腐爛程度上看,就知道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翟英哲走進屋子之後,就推開了屋裡唯一的窗戶,我順著窗口往外看去,窗外大概有六百多平的空間裡只有一座青磚紅瓦單間神廟。
這種小廟在東北並不少見,廟裡空間極為有限,神龕前面除了擺上一張供桌之外,想要跪下一個人都難。
到廟裡祭拜的人都是點了香就出去,在廟門外面對神明磕頭。
而且,這種小廟也沒有廟祝,平時都是靠著村民打掃,維護。
葉開輕聲道:「這種小廟裡會供著魔神?」
「難說!」我回答道:「南洋那邊的不少邪神甚至連廟宇都沒有,邪魔外道要的是信徒,不是廟宇。除非邪神能割據一地,否則,廟宇越大目標也就越大,更容易引來官府和正道攻伐。」
我指了指外面空間說道:「你看外面的地穴,那應該是在山體坍塌的時候,有某種力量罩住了石廟,才形成了外面的空間。」
「你看看外面那片空間有多大?」
「一畝地?」葉開深吸了一口氣道:「這麼看的話,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古人計算面積的方式都是用畝,丈,尺。一畝地就相當於現在六百六十六平方米,也就是野神最不可觸碰,力量最強的範圍。
這說法比起老話講的「一畝三分地」少了三分,那是因為一畝三分地是皇上種地的面積。
鬼神的地盤為什麼會比皇上的耕地少三分,術道上一直沒有明確的說法。
有人說,野神不敢超過皇上。也有人說是,皇家故意多出三分地。
我沉聲道:「翟老頭,這裡的魔神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被鎮壓過?」
翟英哲說道:「陳堂主,如果你從這間屋子走出去看看,就能看見善惡門前輩用血肉之軀鑄造的封魔陣。」
翟英哲說到這裡又長嘆了一聲道:「善惡門窮盡所能,也只能將廟中魔神封禁在石廟的範圍之內了。」
我觀察那座石廟的工夫,廟裡便出現了兩盞血紅色的燈籠。
用竹竿挑著燈籠的人,一步三搖地從廟裡走了出來,把燈籠分別掛在了廟門左右,便走了回去。
翟英哲道:「陳堂主,石廟上掛出了血燈籠就代表著商南平開始做生意了,我們也就可以往石廟裡走了。」
我起身道:「過去看看!」
我和葉開一起走向石廟的時候,葉開悄悄傳音道:「這地方有四道大陣,從四個方向封住了石廟,廟裡的魔神想要離開,只能往上或者往下去。」
「我頭頂上應該是建築著黃天塔的倉庫,魔神肯定走不通,往下他就應該是進入魔界了吧?」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葉開,翟英哲就壓低了聲音說道:「陳堂主,你想見到商南平的話,得先點人燭,再上白骨香,跪到香火燃盡才能見到商南平。」
「人燭就在那邊。」
我順著翟英哲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看見了一具跪在地上的乾屍。
屍體上本跪得筆直,雙手緊緊並在身側。屍體天靈蓋已經被人齊著眉毛揭了下去,剩下的半顆腦袋裡盛滿了燈油。
翟英哲低聲道:「陳堂主點燈吧!燈火一亮,也就能看見白骨香了。」
我淡淡一笑看向空蕩蕩的神龕:「我是在跟商南平做生意,不是來找他求生意。我為什麼要給他點燈,上香,三拜九叩。」
「葉開,上拜帖。」
葉開先是愣了一下,才從身上摸出來兩張名片放在了供桌上。
江湖拜帖的書寫非常講究,尤其是上下款的位置,都得思量再三才能下筆,否則,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們半間堂從開堂口那天開始就沒寫過拜帖,葉開手裡連帖子底稿都沒有,想寫也寫不出來。不過,我們身上倒是裝著溪月給印的名片。
我和葉開打心眼裡沒看上那東西,名片都是社交場合用的東西,我們拿那玩意做什麼?沒事兒給冤魂惡鬼燒兩張嗎?
後來還是韓老鬼看溪月委屈了,對著我倆瞪了眼睛,葉開才算把名片帶在了身上,這次要不是到了商南平的廟裡,葉開估計都想不起來身上還有一包名片。
葉開把名片擺在供桌上不久,兩張名片就像是滴在干土的水珠,飛快地沒入桌子當中。
「這是……」翟英哲目瞪口呆的時候,供桌後面的神龕忽然沉向了地底,給我們敞開的了一道大門。
有人在門裡溫和地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兩位請進。」
我和葉開跨進大門之後,跟在我們的後面翟英哲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擋了回去。
「陳堂主……」翟英哲剛喊了一聲,我們身後的大門便怦然閉合,徹底將他擋在了門外。
我和葉開僅僅走出去幾米就進入一間裝潢雅致的大廳,屋內早就有人擺好了茶點,主位上那個生得一團和氣的中年人,笑容可掬地抱拳道:「在下商南平,歡迎兩位貴客光臨,請坐。」
我抱拳回禮道:「在下人間術士陳九,見過魔神。」
商南平哈哈笑道:「什麼魔不魔神,我只是個做買賣的商人罷了!兩位請用茶。」
我端起桌上茶杯,禮貌性地喝了一口:「好茶!」
商南平再次笑道:「陳先生就不怕我在茶水裡下毒麼?」
我笑道:「我從走進客廳開始,就知道商老闆是地地道道的商人,所以你不會,也不屑去做這種事情。」
商南平像是來了興趣:「我這大廳似乎沒什麼新奇之處,陳先生也是與我初次見面,怎麼敢肯定我是商人。」
我說道:「商老闆的客廳看上去雅致,實則奢華至極。從家具到茶具無一不是極品,這是商人展示實力的手段。但是,商老闆卻只把實力展現給懂行的人看,可見你不屑去做那些不入眼的買賣。」
商南平臉上笑意更增了幾分:「這不是斷定我是商人的理由吧?換做王侯之家,也會如此裝潢不是麼?」
我指了指茶杯道:「我的第二個理由就是這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