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白猶豫半晌才說道:「前輩,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這冥河渡船事關重大,我怕……」
我呵呵笑道:「你都已經成了凶屍,還怕什麼?」
「你不坐渡船過冥河,就只能成為鬼怪。」
「就算,你把我們都殺光了,躲得過術道的追殺麼?」
「想死,想活,你總該能想明白吧?」
徐元白咬了咬牙道:「好,那我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還請前輩指點迷津。」
徐元白道:「當年,我以看風水維持生計,在這行里也算是小有名氣。」
我六十那年,按照行里的規矩自己上山尋墳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這四絕之地,而且有人特意在此處下葬。
我當時隱隱約約地記得家傳風水術里似乎提到了類似的事情,等我回家翻找了先祖的筆記才知道。我家祖上接觸了邪派風水術,也粗略記載過十大凶墳。
根據筆記中的記載,下葬在十大凶墳的人,有機會修成邪仙。
那時候,我就像是鬼迷心竅一樣,一心想要成仙,就動了想要碰一碰的那座凶墳的心思。
我用盜墓的手法,探測墓葬的時候卻碰上墓葬的真正主人。
那人跟我說:他在這裡修建冥河渡船的港口,只差一步就能推動渡船跨越冥河。如果,我想要跟他一起成仙的話,可以充當他的鬼仆,但是,我需要給他找來八十一個有媚相的女子,埋進這座墳里。
前輩,那可是八十一條人命,我-幹了一輩子的風水師,可我從來就沒殺過人啊!
八十一條人命,那得是多大的因果啊?就算我成了仙,我的後人也得去背這個因果。
我不敢殺人,可我也不甘心放棄成仙的機會,就大張旗鼓修建了那麼一座筒子墳。
我知道,術道當中不僅藏龍臥虎,而且對奇怪的事情非常感興趣,只要消息被散布出去,早晚會有人盯上筒子墳。
我在臨死之前,特意囑咐過我的一位老友,只要我兒子去問他筒子墳能不能埋人,就讓他怎麼嚇人怎麼說,最後讓他給我兒子指點一處墳地。也就是,我後來下葬的地方。
當然,我也在那個地方做了點手腳,悄悄從凶墳里借來了一絲煞氣,把自己煉成凶屍,但也不會影響後人。
我下葬不久,那個叫孫游的人就來了……
徐元白後來說的那些事情,跟蕭家那邊的消息都差不多。
術道上的事情就是這麼雲譎波詭,變幻無常。你覺得自己在算計別人的時候,其實別人也在算計你。
我看向徐元白道:「你布局的時候,就沒想過會連累子孫?」
徐元白咬牙道:「我原本以為,大不了就是哀求凶墳里原來的主人,多帶一個人成仙而已。可我也沒想到孫游會那麼心狠手辣,為了搶奪墳地竟然生生逼死了我的兒子。」
徐元白的計劃倒是有幾分道理,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如果,墳中的存在真能成仙的話,想要帶幾個隨從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只是徐元白這個人並不怎麼聰明,起碼他有計劃卻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後續的變數。
我沉聲道:「這麼說,你一直關注這座凶墳?」
「對!」徐元白道:「孫游的後人,通過凶墳主人給蕭家謀奪了不少好處。但是,他們也在不斷幫著凶墓主人尋找有媚相的女人作為交換。」
我點頭道:「你剛才說,蕭家拿走的那口棺材裡裝了什麼?」
徐元白道:「是一種果實。孫家人管那叫血果,據說擠出來的汁水就跟人血沒有任何區別。蕭家好像是把那東西當成血液,往人身體裡推。」
我再次問道:「上面那兩層地宮呢?是幻境,還是陰間?」
徐元白道:「那是用筒子墳打通這裡的時候,那個院子就在,我覺得應該是當年凶墳主人在地下修建的東西。」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來:「讓我想想是怎麼回事兒?」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裡應該是當年十二參將打開鬼門的地方。
至於,那個人是十二參將中的哪一位,現在還不得而知。那個人本來想把血字秘檔送入陰間,可是他打通的鬼門卻連接到了冥河的邊緣。過不去冥河,他總不能把血字秘檔扔到河裡,這才有了冥河渡船的說法。
不過,我不會告訴徐元白血字秘檔的秘密。
我裝作思忖的樣子說道:「關於冥河,你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吧?」
冥河的說法,不止在華夏神話中有所記載,各國神話里都有相應的說法。但是,這些神話都有一個共通的地方,那就是冥河圍繞著冥界流動的長河,鬼魂想要到達冥界就必須先渡過冥河。所以,國外的神話里就出現了接引鬼魂進入冥界的冥河擺渡者。換句話說,國外神話中鬼魂想要進入冥界十分困難。
華夏神話中的冥河,應該是忘川河。想要渡河的路徑,是橋而不是船。
神話中最為著名的就是奈何橋,鬼魂只有喝下孟婆湯,走過奈何橋,才能轉世投胎。所以,在華夏神話當中鬼魂進陰間容易,出來困難。
如果,你覺得鬼魂入陰間的時候,不用過河就錯了。
不信的話,你仔細看辦白事的過程,就會發現白事先生都會給逝者棺材裡放上幾包紙錢燒成的灰,意思就是讓逝者把錢帶好,過橋的時候打點一二,快點走過去,免得被風吹到橋底下落進忘川河再也出不來。
只是,入陰間的時候鬼魂基本上都能過橋,偶爾掉下去一兩個倒霉鬼,跟黃泉路上的鬼魂數量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留下的傳說相對較少,甚至沒人關注。
徐元白點頭道:「我略知一二。」
我繼續說道:「冥河渡船是風水先生修鬼仙的法門,乘船渡冥河就是渡劫。只有順利到達冥河對岸,船上的人才能成就鬼仙。」
「但是,在茫茫冥河之上,他們很難確定方向,即使有彼岸花的存在,不接近岸邊船上的人也看不見彼岸花海。這就需要有能感應到彼岸花的人在船上才能確准方向。」
我轉身看向船上的女鬼:「這八十一隻女鬼就相當於給渡船指引方向的指南針?」
「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女鬼跟彼岸花的共通之處?」
「她們同樣的千嬌百媚,同樣的心懷怨念與淒涼,只有她們彼此感應,才能正確引導方向讓船渡過冥河。」
「所以,你所說的彼岸花根本就不存在,它只是代指這些女鬼罷了。」
我純粹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這些事情有沒有漏洞並不重要,只要徐元白能相信就足夠了。
我能不能唬住徐元白的關鍵,並不在於我的故事有沒有漏洞,而是在於,蕭家這兄妹倆會不會亂說話。
他們兩個見過彼岸花。
我跟徐元白話說的時候,就悄悄向葉開發出了暗號,意思是:必要的時候,先幹掉蕭家兄妹。
徐元白狐疑道:「我明明聽見孫家人說過彼岸花。」
我反問道:「他說什麼,你聽全了嗎?你就能確定,他說的彼岸花一定是花?」
徐元白搖頭道:「不確定。」
我繼續說道:「還有一點,你覺得蕭家人也和你一樣對成仙有著執念嗎?」
「這個……」徐元白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
得道成仙固然逍遙自在,但是成仙卻只是少數人的執念,絕大多數人想要的還是人間的榮華富貴。
蕭家就是如此!
徐元白猛然抬頭道:「前輩的意思是,蕭家已經謀害了凶墳的主人?」
我心裡不由得暗叫了一聲:「糟糕!」
徐元白的腦迴路這是偏到一邊去了,如果,他認定了蕭家弄死了凶墳主人,必然會因為自己的成仙夢碎而惱羞成怒,肯定要把一腔怒火全都發泄在蕭家人身上。
蕭家兄妹到了生死關頭,還能閉嘴麼?
等他們把彼岸花的真相說出來,我和徐元白就得大打出手。
我和葉開現在都有傷在身,真要動了手,吃虧的肯定是我們。
徐元白說話之間,目露凶光看向了蕭家兄妹。蕭毅嚇得趕緊擺手道:「沒有,沒有,蕭家就算是有那個打算,也沒有那個本事,前輩千萬不要誤會。」
我也跟著說道:「蕭家現在只不過剩下了這麼三個人而已。如果蕭家真的暗害了凶墳的主人,我們還得通過這兄妹倆解開凶墳主人的封禁。你還是不要著急動手的好。」
徐元白冷森森地說道:「前輩還有什麼指教麼?」
我指了指船艙道:「你進過船艙沒有?有沒有看見過凶墳主人的遺容?」
「沒有!」徐元白道:「凶墳的主人不許我接近船艙。」
我沉聲道:「我覺得,你應該進去看看。」
「我們已經在船棺上站了這麼久,凶墳主人一直沒有任何反應,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個……」徐元白再次猶豫了:「我實在是……前輩,要不我再試試召喚這裡主人看看?」
我搖頭道:「徐元白,如果你連這點勇氣都沒有的話,還談什麼跟隨對方強渡冥河?」
徐元白被我說得臉色慘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行,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