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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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血衣文士狂笑之間手指著一個個鬼魂:「我問你,你當年被亂箭射傷,是誰背著你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把你帶回了軍營?」

  「還有你,你當年重傷不起,是誰不眠不休地照顧你幾天,把你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還有你們,當年大軍誤中了毒瘴,是誰拼死殺出包圍,衝進蠻荒,從巫師那裡求來了解藥?」

  「彩兒救過你們所有人,你們都欠著她的一條命。」

  墳地當中一時間寂靜無聲。

  血衣文士還在那破口大罵的時候,我悄然傳音道:「簡中正,你在不在?在的話,給我傳個音。」

  「我在!」簡中正的聲音從葉開的方向傳了過來,只是他沒有現身而已。

  簡中正作為一道神識,比鬼魂更容易隱藏身形,他一直跟著我們,卻沒被人發現行蹤。

  我飛快傳音道:「你去幫著踏白軍說話。不管用什麼理由,駁倒血衣文士的話就行。」

  簡中正急了:「那文士說的沒錯,我憑什麼反駁?」

  「憑一張嘴!你冤枉葉家的時候不是挺有理的嗎?現在怎麼不能說了?」

  我冷聲道:「現在是你欠了葉家的,讓你還個人情,不過分吧?」

  「這事兒辦好了,我做主,你跟葉家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當真?」簡中正看見我把他的一道神識弄進了驚龍令,他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我打算報復。這一路跟來未嘗沒有要抓住葉家把柄,重找鬼神評判的意思。

  現在,我給他機會,不怕他不上鉤。

  我點頭道:「我陳九一諾千金,況且,涉及鬼神威嚴的事情,我會說假話麼?」

  我確實沒說假話,我說葉家跟他的恩怨一筆勾銷。可沒說,我半間堂跟他的恩怨還得好好算算才行。

  「我試試!」簡中正答應了一聲就消失了蹤影。

  僅僅過了幾秒之後,簡中正站在墳地的方向道:「這位朋友,你的三觀有問題啊!」

  「作為一個成年人,你不該把責任當做恩情!」

  「救人,探路,照護傷員,本來就是你說的那個彩兒的責任。她是在盡職盡責,憑什麼讓別人感恩戴德?」

  「簡中正?」葉開趕緊向我傳音道:「他怎麼跑到對面去了?」

  我對葉開眨了眨眼:「給我打工呢!」

  血衣文士也在這個時候向我看了過來,我攤手道:「你別看我,他跟我不是一夥兒的。」

  血衣文士正要開口時,卻聽見簡中正說道:「至於說,那個彩兒被殺,我覺得,沒有任何問題!」

  「一個人的功過不能相抵,哪怕是功高蓋世之人,一旦叛離自己的部隊,也該重刑處死。更何況,那個彩兒還在迷惑主將,擾亂軍心!」

  「好——」墓中鬼魂轟然叫好。

  血衣文士暴怒道:「你是當事人嗎?你什麼都沒看見,憑什麼說彩兒該殺?」

  簡中正說道:「如果,一個人說她該死,或許是栽贓陷害。但是,所有人都說她該死,難道證明不了,她罪有應得嗎?」

  「如果,那個彩兒真的沒罪,你們的主將為什麼要下令將她處死?」

  「你能解釋麼?」

  血衣文士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墓中鬼魂也在瘋狂叫囂,雜亂的鬼音在山谷中嗡嗡作響,直震得人頭昏眼花。

  我只能偶爾聽清其中的一句兩句,但是鬼魂的惡意卻像是凝成了實質,如同山崩向血衣文士的方向碾壓而來。

  血衣文士一時間百口莫辯,只能步步後退。

  他憤怒,他不甘,他委屈,他心寒,可是千夫所指,他又能為之奈何?

  葉開被氣得胸口起伏:「狐狸,我想干他們!」

  我按住葉開道:「別動,闖關的機會來了。」

  我把手攏在嘴邊喊道:「席先生,到了這會兒,你還想跟他們講理嗎?」

  「想想當年彩兒如何慘死,你又是如何無奈?」

  「他們永遠不會承認自己錯了,他們在這裡想了幾百年,難道還想不明白當初踏白軍為什麼會失陷七星谷嗎?只有先殺了陰陽探馬,他們才能一步步走上死路。他們的敵人,沒有殺陰陽探馬的機會,只能利用你們自己人下殺手。」

  「我不相信這幾百號人個個都是傻子。他們早就知道自己中了離間計。」

  「他們想明白了又如何?他們不會承認自己的愚蠢,只有把過錯都推到無辜者的身上,他們才能證明自己的冤屈。」

  我也不管血衣文士能不能聽進去我的話,繼續放聲喊道:「席先生,你跟他們講道理,只是對他們抱有一絲希望,覺得能替彩兒洗刷冤屈。」

  「你要的是公道,他們要的是面子,彩兒冤屈大白天日的結果,就是他們都成了兇手。他們要的是心安理得地活著,你揭開他們的遮羞布,你就是他們的仇人。」

  「席先生,我有一句話送給你:萬箭穿心,忍忍就好了!」

  我眼看著血衣文士在厲鬼的咒罵聲中挺直了脊樑,面向空中浮動的黑雲咬緊了牙關,他的身形不再搖擺不定,身上怨氣開始氤氳而動。

  葉開震驚道:「你在誘導那個姓席的化戾?」

  我沉聲道:「七星谷里限人不限鬼。那個姓席的,還對踏白軍抱有希望,才沒徹底化成厲鬼,掐滅他的希望,讓他給我們開道,不好麼?」

  短短片刻之間,血衣文士身上的怨氣形成的煙柱便沖天而上。

  藏在鬼魂當中的簡中正繼續喝道:「你……你有什麼資格生出怨氣,幫著一個敗類辯解,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你應該低頭認罪,向所有人道歉,幫著這裡的英靈找回頭顱……」

  好!

  我忍不住在心底叫了一聲「好」!

  我真是沒選錯人,簡中正在這個時候還要刺-激血衣文士,這不是等於加快他化戾的速度嗎?

  血衣文士驀然間仰天一聲怒吼,身上戾氣猶如黑龍沖霄,猙獰無比矗立於天地之間。

  戾氣狼煙!

  成了!

  我用力一握拳頭:「葉開,準備好,一會兒,他動了,我們就動!」

  「哈哈哈哈……」血衣文士忽然放聲大笑,笑聲如魔,如神,聲震天地:「想我一生自詡聰明,怎麼就沒能看透你們的嘴臉?」

  「你們不配彩兒來救,你們也不配為人!」

  血衣文士怒吼聲中一腳跺向地面,層層氣浪橫掃十米,地上骷髏連連炸碎。

  坡上鬼魂一時間怒吼震天:「姓席的,你好狠,你這是要斷絕我們投胎之路哇!」

  「當年就應該把你跟賤-人一起殺了。」

  血衣文士獰聲大笑道:「你們還想投胎?你們都該死!」

  血衣文士狂笑之下衝上了土坡,緊接著石碑炸碎的聲音和閃動的磷火便在土坡上掀天而起。

  「把手給我,跟著我跑,千萬別撒手!」我對著葉開喊了一聲,抓著對方的手,撒腿就衝上了土坡。

  我帶著葉開一頭扎進了墓地之後,身邊的腳步聲就亂成了一團,身邊影子也在飛快的變換。

  我在沖陣之前問過葉開:「他能不能分得清,什麼是人追人,鬼追人,人追鬼?」怕的就是遇上現在這種情況。

  我倆一頭扎進了死人堆里,要不是拉著手,自己身前身後冒出來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一味地跟著前面的人跑,或者是被後面的人追上,結果都是死路一條。

  現在,我們身邊響動的腳步聲,就是鬼魂在干擾我的判斷。

  我緊緊拉著葉開往外衝刺的當口,眼角的餘光卻看見葉開露出了一絲詭笑,空出來的那隻手也慢慢抬了起來,手中握著的軍用匕首對準了我的太陽穴。

  我和葉開雖然是把法器留在了外面,身上卻帶著正常的軍用匕首,為的就是以防萬一。

  我身上頓時掀起了一股寒意,各種念頭像是被人強行塞進了腦袋,不去想都不行。

  僅僅是一瞬之間,我的腦袋裡就連續閃過了幾個畫面——我剛才跟葉開說話的時候,他人是站在我斜後方,我的眼睛一直是在看那個血衣文士,只有眼角的餘光在看葉開。

  這邊殺聲一起,我就拉著葉開沖了出去,根本沒看自己拉住的是誰?萬一跟著我的不是葉開?

  讓人身上發麻的冷意,一次又一次順著我的脊樑往上直竄,葉開手裡的刀尖也變得越發清晰,葉開眼角上冷厲的殺機,與刀尖一起鎖定了我頭部要害當口,葉開沙啞的聲音也從我背後傳了過來:「狐狸,你快點放手,你拽錯人了。」

  「我才是葉開!」

  葉開聲音傳來的當口,一隻手壓在了我肩膀上,人手上的溫熱也透過衣服傳到了我的身上,我握住的那隻手卻透出一陣冰涼的寒意,感覺就像是握著一個死人。

  「狐狸,快放手,你在拽著一個死人跑。」我身後那個葉開連連催促之間,懸在我右側的刀鋒也直奔著我的太陽穴扎了下來。

  銳利的刀尖兒,貼向我皮膚的剎那間,我手臂也猛然繃緊,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我還沒等到刀鋒來臨,就覺得腳下忽然一緊——有人從下面抱住了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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