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雨澤長嘆道:「陳九的斬神誓傳遍兩界,司馬家族的覆滅更是如同驚雷在耳,震驚莫名啊!」
「但是,九王爺是天道給我們留下的一線生機!我不能不動。」
卜雨澤聲音一頓道:「我卜算過。」
「能夠破解這場劫數的辦法是在列車之外,但是,能夠幫列車渡劫之人卻在列車之中。」
「張道首此時到來,怕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卜雨澤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張凌毓:「道首,與我等共襄盛舉吧?」
「我等身為一方領袖,難道不該為術道謀一番福祉,拼一方天地?」
「請道首助我!」
卜雨澤說話之間,一躬到底。
張凌毓笑道:「卜先生,我想問的是,我能幫你做什麼?殺九王爺?這個我怕是做不到。」
「況且,卜先生會把自己的逆天之計,全都壓在我身上嗎?」
卜雨澤尷尬一笑:「張道首的話,倒是讓在下無法應對了啊!」
張凌毓道:「人之常情而已。如果,讓我們兩個易地而處,我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誰也不會輕易把命交到一個陌生人的手裡。」
「況且,卜先生的車上似乎還有一個我不想看到的人。」
卜雨澤哈哈笑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講究的就是一笑泯恩怨。不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哪有三杯酒解決不了的事情?」
卜雨澤吩咐道:「來人,上酒宴,我們兄弟要與道首共飲。」
沒過多久,有人推著餐車走了進來,將一隻扣著銀質罩子的菜盤擺到了桌子中間。
侍者剛要去揭罩子,就被張凌毓按住了手。
張凌毓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卜雨澤:「卜先生,這盤子裡裝的不會是六處里的某個鬼魂吧?」
卜雨澤以同樣的表情與張凌毓對視在了一處:「實不相瞞,這裡面就是袁伯陽的人頭。」
「術士之魂,對於我等可是大補之物,難道張道首就不想嘗嘗這難得的美味?」
術士之魂,的確對鬼魂大有裨益。但是,張凌毓並沒死,她以陽魂吸收陰魂的結果,就等於是把自己化成了厲鬼,就算能返回肉身,也會與身軀產生排斥,別想像原來一樣行動自如了。
這個道理就跟冤魂附體一樣。魂魄與肉身並非同生的情況下,冤魂的實力再強,也會與肉身產生一定的排斥,有經驗的術士,甚至不需要動用秘法就能看出對方是否被陰魂附體。
除非張凌毓跟林月升一樣修煉過吞噬鬼魂的秘術,否則,她把袁伯陽的魂魄吃下去,就只能待在這列車上了。
張凌毓再次說道:「卜先生下一步,是不是要讓我聯絡三局暗殺陳九?」
卜雨澤似乎也沒想到,張凌毓會如此直接。但是,他已經被張凌毓用話逼到了牆角,就不能不答了:「張道首,這輛幽冥列車關係到術道的未來,千萬人的命運,在下不得不小心謹慎。」
「如有冒犯之處,在下願意給道首倒酒賠罪。」
張凌毓鬆開手坐回了原位:「卜先生既然有此打算,張某便任憑閣下處置了!」
張凌毓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卜雨澤微微一怔之後馬上說道:「張道首何必如此?在下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道首可以理解。」
直到現在,卜雨澤都沒看透張凌毓的虛實。
張凌毓隻身登上幽冥列車,面對兩大白袍談笑自若,除了過人的膽識之外,必定還有令人畏懼的依仗。
在沒有摸清張凌毓的底牌之前,卜雨澤不會,也不敢輕易動手。
張凌毓仍舊閉著眼睛,慢悠悠地說道:「在你讓我理解之前,我先送你兩個消息。」
「第一,你派下車的人,不是陳九的對手。他們現在不是在陳九的掌握之中,就是被他壓得動彈不得。」
「第二,陳九很快就會拋出一個你拒絕不了的誘餌。這個誘餌,足夠你不敢輕易動他。」
「至於我的消息準不準,你們大可以去查證!」
張凌毓說話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睜開。卜雨澤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他旁邊的索先生用手指在卜雨澤身上點了幾下,後者才微微點了點頭。
索先生快步走出車廂,沒過多久就又返了回來,俯身在卜雨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對方臉色連續變換了幾次。
過了好一會兒,卜雨澤這才笑道:「張道首,方才是雨澤冒犯了,還請道首原諒。」
張凌毓這才睜開了眼睛:「這回相信我了?」
卜雨澤乾笑了兩聲道:「方才是雨澤的不是了。還請道首……」
張凌毓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道:「卜先生,你先別跟我說什麼共襄盛舉。我在沒看見你的五斬神器之前,不會答應跟你合作。」
「就像你說的一樣,這種壓上了身家性命,甚至幾代子孫因果的事情,任何人都得小心謹慎。」
「這個……」卜雨澤道:「事關重大,容我們商量一下!」
「請!」張凌毓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就又閉上了眼睛。
張凌毓的話莫若兩可,既沒有明確支持卜雨澤,也給了對方希望。
其實,張凌毓的心裡也一樣沒底,他跟車上兩個白袍接觸的時間太短,除了卜雨澤說過「他在推演天機的時候,算到了能解決命劫之人會出現在車上」,張凌毓並不占任何優勢,想要讓對方帶著自己去找列車本體,卜雨澤自然不會輕易答應。
但是,張凌毓敢賭,也正是因為卜雨澤的那句話,給了她對賭白袍的籌碼!
張凌毓心裡很清楚:其實,卜雨澤不僅沒有算錯,反而推算得極為精準。只是,他理解錯了卦象的意思而已。
命劫,不一定要比應劫之人強大,他只要能推動某種事物的發展,就足以讓應劫之人灰飛煙滅。
所以,雨澤想要破解劫數,不一定需要殺我。
他只需要通過張凌毓,把我弄到別的地方,或者乾脆抓住張凌毓逼著三局就範,把我關押起來,幽冥列車的命劫自然迎刃而解。
卜雨澤在這件事上,犯了命師的大忌:自己給自己起卦。
命師的規矩就是:算人不算己。
這倒不是說,命師算自己算不准,而是命師給自己算命的時候,很難保持平靜的心態。只要他心念往自己期望的方向轉動,就會直接影響到卦象。
而且,命師為自己推演天機的時候,得到的結論,往往就跟他們告知僱主的事情一樣,處在模稜兩可的狀態,命師不會告訴僱主太多具體的東西,只能靠當事人自己去理解,直到事情發生之後,當事人才會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
卜雨澤就是落進了慣性的思維當中,把「幫自己渡劫」的人當成了和他結盟的人。事實上,張凌毓才是他最大的籌碼!
張凌毓現在是在賭,我們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及時截住幽冥列車。
卜雨澤從索元華回來之後就有些坐立不安了,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說道:「我看張道首有些累了,我派人帶你去休息一下如何?」
張凌毓道:「那就多謝卜先生了。」
吳高軒配置那輛火車時,特意準備了三節專供高官辦公,休息的豪華車廂。
張凌毓在車廂坐下不久,一個身穿月白色衣袍,大概二十多歲的女孩便端著茶點走了進來。
張凌毓笑道:「沒想到,卜先生竟然派出一位準白袍給我端茶倒水,未免有些讓我受寵若驚啊!」
月白色,其實是接近於淡藍的顏色。因為,古人認為月亮的顏色並不是純白,而是帶有一點淡淡的藍色。
東北先生按照衣袍顏色排定等級的話,白袍最高,其次是藍袍,其餘的就都是灰袍。
這種排序倒不是因為東北先生的等級不能再繼續劃分,而是,普遍都是長袍馬褂的年代裡,男士長袍多以藍色,灰色為主,這兩種顏色更顯得穩重,成熟。如果,東北先生真就穿得五顏六色,給人的第一個可能就是失去了「先生」該有的沉穩。
准白袍,嚴格來說還是在藍袍先生當中,但是作為最有可能角逐下一任白袍的人,他們自然要跟藍袍有所區別。所以,准白袍才選擇了月白色的衣服。
張凌毓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那位被月白色衣袍襯托得猶如精靈般的女孩時,後者左手在袖口擺出了一個獨特手勢。
張凌毓再次抬手之間,掌心中又出現了禁神道的符號,只是這一次那個符號變得更加隱晦,又更為詭異。
那個女孩當即躬身道:「錦衣門下蘇邪,拜見提督。非常時期請恕屬下不能全禮。」
張凌毓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門口的方向,蘇邪趕緊說道:「提督放心,准白袍以上的人都在其他車廂里開會,這裡非常安全。」
張凌毓這才說道:「現在的錦衣參將是誰?」
「蘇戮!」蘇邪說道:「當年,六扇門捕快全部遇害之前,蘇家錦衣曾經收到風聲,為了以防萬一,把錦衣令交給了蘇戮的父親讓他提前隱蔽。這才保存了錦衣一脈最後的傳承。」
江湖中所說的「錦衣」,所指的就是捕快。
相傳,六扇門曾有人以捕快之身封侯,爵位名為:錦衣候。錦衣候便成了捕快的至高榮耀,江湖中人也就把六扇門主尊稱為:錦衣候。
事實上,並沒有人能夠證實錦衣候的存在。甚至有人傳說,錦衣候只是六扇門弟子在往自己臉上貼金。
但是,六扇門弟子卻一直把錦衣候當做畢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