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除了異常的冰冷外,周圍沒有發生什麼更加詭異的現象。
但是我感覺我已經到達了在水裡的極限。
可是絲線的另一端卻冥冥之中似乎帶著我難以抗拒的理由。
今天,我必須拿到它。
水底的東西,埋在水渠中的鵝卵石下面。
鵝卵石都是松鬆散散的,拿出東西並沒有花費多大的力氣。
一塊巴掌大的印章。
材質像是玉石,又像是青銅,將他握在手中的時候,有著沉甸甸的分量。
水下給我的窒息感越來越強烈,我整個人有著微微的眩暈。
管他是什麼,先上去再說。
可就在我準備往上游的時候,我的小腿開始抽筋。
向上掙扎了幾下,卻越掙扎沉得越快。
沒這麼倒霉吧,不能就這麼淹死在這水裡吧。
站在水渠邊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底,就算是所有人都在那看熱鬧,莫先生也不會任由我溺死在水中吧。
可是我並不知道,莫先生雖然上了岸,但是情況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裡去。
章曉是沒有什麼情況,但是莫先生卻發生意外了。
莫先生名叫莫翁山,從十二歲開始,就跟隨著父親下水撈屍。
幾十年裡,撈過的屍體無數。
人送外號水中閻王。
只要是入了水的屍體,就沒有他莫翁山擺平不了的。
章曉,是他第一次打怵,不敢撈的屍。
莫翁山不缺錢,作為撈屍人行當里的天花板,能請動莫翁山,動輒也都是幾十萬。
可是莫翁山家裡有一個錢窟窿。
他兒子莫問。
莫家撈屍的手藝是祖傳的,莫翁山的父親在臨死之前,三令五申地提醒莫翁山。
「撈屍人的三大忌諱對於莫家來說,都無所謂。」
「但是莫家,有自己的禁忌。」
「妻子懷孕的最後三個月,堅決不能下水撈屍。」
可是偏偏,莫翁山犯了莫家的忌諱。
就在莫翁山妻子臨盆的前一個月,有人登門拜請他下水撈屍。
要說這屍體不難撈,可偏偏就是沒人敢走這一趟活。
「莫先生,算我求你可憐可憐我們,我們就這一個女兒,遇人不淑未婚先孕,那個男人又不負責任,她一時想不開就跳了河。」
「我已經沒有女兒了,我不能再任由她在河裡被魚蝦吃了。」
說罷作勢就想要給莫翁山跪下。
莫翁山連忙扶起這對看起來和他父母差不多的老人家。
「姨,不是我不幫忙,是因為我們莫家有規矩,我媳婦就快要生了,這三個月內,我都不下水撈屍。」
「少女落水確實有些人不愛撈,尤其是你女兒還有孕在身,怨氣太重。」
「我給你個地址,你去三里舖找馮年,他奶奶能接陰,先在水中把你女兒腹中的胎兒接出來,再讓馮年帶她上岸好生安葬。」
誰知道話說完,少女的父親就潸然淚下了。
「莫先生,找過了,能找過的都找過了,原本馮先生是接了的,但是聽說了我女兒的生日以後,就把事情給推了,他說這個活除了你,沒人能幹了。」
「你女兒的生日?什麼時候。」
少女的父親說出來一個日子,莫翁山心中瞭然。
陰時女,情傷亡,腹中還有未見天的胎兒。
條條都是大凶之相。
換做平時,莫翁山出一趟活沒什麼,可是偏偏趕在現在。
就在這時候,少女的母親開了口。
「莫先生,我們知道你下水一次三十萬,我們願意出三百萬,只要你能將我女兒帶回來。」
莫翁山雖然撈屍的價格不便宜,但是肯出大價錢請他撈屍的人,一年到頭也沒有幾個。
除了有錢的權貴之外,大多數的都是遇見難撈的屍體,不得不請他出山。
三百萬。
莫翁山朝裡屋躺在炕上養胎的妻子,想到妻子前陣子說起來的市裡的樓房。
一瞬間,莫翁山為了這三百萬,動了心。
怕妻子擔心,莫翁山只說出去買東西,就背著妻子出去走了這趟活。
和平時下水撈屍一樣。
了怨,化煞,送魄,超魂。
等一切事情都落定,莫翁山往回家走的路上,接到了鄰居的電話。
「山子啊,你去哪了,快來醫院,你媳婦要生了。」
「啥,咋會現在生,不是還要一個月呢。」
「這女人生孩子哪能說一天不差,大夫說這叫早產,你快來吧。」
莫翁山匆匆的趕往醫院,心裡不停的在打鼓。
雖說女人生孩子,不可能一天不差,但是他媳婦整整提前了一個月。
之前檢查的時候,一切都正常。
怎麼偏偏他走了這趟活以後,孩子就早產了。
難道,真的是因為犯了莫家的忌諱。
莫翁山趕到醫院的時候,鄰居大媽站在走廊里等著莫翁山,眼角掛著淚。
「孫大媽,明秀呢,現在情況怎麼樣。」
「山子,孩子已經送去保溫箱了,你放心吧。」
「是,孫大媽,孩子在保溫箱,那明秀呢,明秀還沒出來麼?」
孫大媽看著莫翁山,遲遲不知道如何開口,任憑莫翁山連著問了好幾次,也只是擦了擦眼角的淚。
「死者家屬呢,過來簽下字。」
護士手中拿著單子,站在走廊里喊道。
莫翁山當下就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護士又低頭看了看單子,繼續喊道,「姜明秀,姜明秀的家屬呢?」
莫翁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單子上籤上字的。
簽字以後,他像是失了魂一樣的還在問孫大媽。
「大媽,明秀呢,怎麼還不見明秀出來。」
「山子啊,女人生孩子,就是走一趟鬼門關,你得想開點,還有孩子呢。」
莫翁山跪在醫院的走廊里嚎啕大哭。
因為他知道,明秀的這趟鬼門關,是他設下的。
就為了那三百萬,為了明秀生完孩子以後,能進市里住樓房。
可是莫翁山現在還不知道,這個忌諱造成的後果,遠遠不止是明秀的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