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今天真是成親娶媳婦，高低得請人到家裡幫忙，擺上幾桌，讓村里人做個見證。
可事實他這不是娶媳婦，而是入贅。
他又不是腦子有毛病，請人過來看自己的笑話，是嫌入贅不夠丟臉嗎？
他腳步匆匆的，走得飛快。
江綠被他們落在了後頭，小姑娘拎著籃子，裡面裝著做好的喜餅，見江白二人走了，她忙拿出一個喜餅遞給李富貴，笑道：「今兒我阿姐接親大喜，叔您吃個餅，沾沾喜氣。」
「接親？」瞧見季延文往外頭走李富貴就愣了，再聽到江綠的話，他更是一頭霧水。
「對呀，季秀才入贅我家，我阿姐這是過來接親咧。」小姑娘笑得露出一口的牙花子。
不管被雷劈了一樣的李富貴，江綠將喜餅塞進他手裡，便拎著籃子快步追江白二人去了。
「哎呀媽呀，這這這……季秀才你糊塗呀！」
後頭傳來李富貴捶胸頓足的聲音，他是真不明白，這季秀才放著有五十兩陪嫁的熱乎媳婦不要，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去別人家入贅呢！
真是昏了頭了。
早就離開的季延文自然不知道李富貴的恨鐵不成鋼，待離開了前山村，他的步子也慢了下來。
「怎麼？這是覺得入贅丟臉，不敢見人？」
江白好笑地看著他。
想入贅的人是他，怕丟臉的人也是他，這人怎麼就這麼彆扭呢？
「要不是……要不是你的手不老實，被你發現了我的秘密，你當我願意入贅？」
「說這話之前，你要不要仔細想想，我為什麼會發現你的秘密？」
季延文面色一變，別過臉去。
怎麼會忘，正是她上門來與他商議入贅一事，才會被她發現了他的身份。
「看樣子你是想起來了。」
江白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分明是他自己死乞白賴的想要入贅，偏還要做出一副被強迫的模樣，她這就不高興了。
季延文不說話，這件事確實是他理虧。
甚至若不是他拿她娘的消息交換，她也不會答應這樁婚事。
「這事的確是我自己求來的，你說得對，我不該作出這副樣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收起心中的不甘和怨懟。
「你放心，我雖然入贅到你們江家，但我是一個大男人，往後我會學著掙錢，不會在你們江家吃白食的。」
報仇的事情急不來，他早該放下身段去掙錢，要保證自己活下去，才能說報仇的事情。
何況早就與江白約好，成親之後兩人不會圓房，一年之後的生育稅還要他自己出銀子呢！
「最好如此。」江白看了他一眼，與他成親最大的目的就是能靠他拿到路引，要不是這樣，她還真不會答應這樁婚事。
畢竟除了女子之外，村裡的農民輕易也不能離開戶籍所在地，需要參加科舉的讀書人才能名正言順地拿到路引。
兩人離得近，聲音也不高，再加上江綠離得也遠，並沒有聽到兩人的話。
到了村尾的位置，有幾個村裡的嬸子坐在樹下等著，見人來了，忙吆喝一嗓子：「新郎官來咯，新郎官來咯。」
喊著喊著，村里也傳來接話的喊聲，每隔一段路便站了幾個人，人聲接力一直延續到江家祠堂。
是以兩人還沒到，族長他們就得到了消息。
「她們這是？」季延文一腦門子的問號，聽到這一聲接一聲的吆喝聲，還有一群村裡的孩子蹦蹦跳跳看熱鬧拍巴掌的聲音，才有種自己今日成親的感覺。
「接親嘛，熱鬧熱鬧，咱們先去祠堂拜堂，今兒還要給你我上族譜呢！」
江白也有些意外，本來想著村里人都是農忙，她成親就不耽誤大家的時間了，特地沒有擺酒，沒想到族長還安排了人湊熱鬧。
這一路走過去，嬸子和叔伯們的吆喝聲，孩童的歡笑聲，給這場寒酸的婚禮增添了幾分喜氣。
江綠也樂呵呵地人手塞一個喜餅，嘴裡說著吉祥話。
「新人來了，新人來了。」
來到祠堂外頭，便有人高聲大叫，里正媳婦手裡端著托盤，裡面放著江白與江綠一起編出來的大紅花，瞧著喜慶得很。
「大丫，與新郎官一起進去拜堂吧！」
將紅花兩頭的布頭分別放進兩人手裡，里正媳婦讓開身子，身後的門打開，露出祠堂院子裡擺好的供桌，江安糧的牌位正高高地擺在上面，供桌兩側，坐著族長、里正以及江家的族老們。
唱禮的人是族長家的大兒子，江白他們得管他叫大伯。
「跪。」
他聲音嘹亮，唱詞富含感情，江白二人各持紅花的一頭，依言跪下。
「一拜天地。」
兩人朝著祠堂外面的方向叩首。
「二拜高堂。」
起身，面朝江安糧的牌位跪下，再度叩首。
「夫妻對拜。」
兩人同時起身，面朝對方，當視線相撞的那一刻，兩人心中均莫名升起一絲複雜來，隨即垂眸，下跪，叩首，冥冥之中似是有一根線，將兩人綁在了一起。
「禮成。」
待叩首完成之後，隨著唱禮的大伯一聲禮成，圍觀的村民們立馬鼓起掌來。
「大丫成親了，安糧在下面也能安心了。」
觀禮的村民中突然有人感嘆了一句，想到早死的江安糧，現場的氣氛突然少了幾分喜氣。
英年早逝，江白姐弟幾個也是命苦。
江綠牽著江松文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看到江白二人走完成親的禮節，忍不住拿袖子抹著眼淚。
原本傻乎乎的江松文看著眼前的場面，供桌上漆黑的牌位吸引了他的注意，原本無神的眼眸中似亮起了光點，眼珠子定定的看著那牌位，江白二人站起來，擋住了牌位，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江白的側臉上。
「大姐。」他張了張嘴，話未出口，接連不斷的眼淚便從眼睛裡面流了出來，一雙清澈的眼眸之中，很快溢滿了悲傷。
他的失態只有一瞬，很快，他的眼神再次失去了焦距，只是目光還是怔怔地落在江白的臉上。
眾生百態，有人歡喜有人憂。
江家老宅的人也來了，但由於戶籍文書被江白捏著，他們縱使再不情願，也不敢在江白成婚的時候鬧事。
「江白都成親了，娘跟你說的那個姑娘，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秋嬸子也在人群中圍觀了這一場婚禮，見到江白成婚，她緊繃的心也算是鬆了下來，不由去看自家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