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我在皇宮看大門(二十七)

  冬至又稱「冬節」、「賀冬」,二十四節氣之一,與夏至相對。節日當天,皇家,官府會舉行各種儀式慶祝,民間亦有『冬至如大年』的講法。從洪武十七年開始,大明明令冬至可放假三日。到成化年間,冬至前幾日,店鋪就不做生意了,大夥迎來送往像過年一樣熱鬧。

  晨鐘一響,江侃和鄭直各自帶幾輛馬車,分別從三不牙行左右相鄰的兩座院子出來各奔東西。兩支車隊拐上大道之後,彼此相隔一條街,直奔開張沒多久的慈禧錢莊京師分號。此時天色未亮,卻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出門訪親拜友,故而兩支車隊並沒有引起旁人的特別留意。

  待將十箱金銀安全送入慈禧錢莊的銀窖之後,江侃的總司令又帶著車隊返回三不牙行轉運其他碎銀子。而江侃和鄭直則同乘一輛馬車前往河槽西坊的舊庫房,一會總司令將會帶著其餘人將碎銀子轉運到此處。

  「你講了這麼多,不就是要告訴我,我老婆對我忠心不二,錯過了後悔一輩子嘛。」因為閒得無聊,兩個人開始東拉西扯。鄭直又舊事重提,江侃依舊不以為然「我現在是百萬富翁了對不對?什麼樣的女人我不能睡?就算看不上我,老子用銀子砸,砸到她跪下來唱征服。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我這輩子不會喜歡她,下輩子也不想見她。她跟妓女的區別就是一個住在我家,一個住在梅璉那。夠明白了嗎?你要是喜歡,儘管騎,我不是說了嗎,生了孩子我認,我養。可是別管我跟她的事。你是不是怕她對我不死心?一會我跟你回去,我讓她以後死心塌地跟著你怎麼樣?」

  鄭直深呼吸一口氣,又長吐出來「行,這麼好的女人你不要,我要。你別後悔。」

  鄭直不是傻子,經過昨日的興奮之後,冷靜下來的他,發現了江侃的不妥。哪怕鄭直已經搶了教匪的一百萬兩黃金,聽到江侃講還有一百萬兩白銀,依舊忍不住心動。鄭直就不相信,一百萬兩銀子就把江侃打發走了。很顯然,江侃這個王八依舊想要做些啥,最起碼對他有所圖謀。也就是講,鄭直如同上一次的和盤托出,非但沒有換來江侃的交心,反而激發了對方更大的野心。

  為了驗證心中的猜測,鄭直開始不停的用祝英台刺激江侃,他不怕對方胡言亂語,只怕對方一言不發。

  「後悔是你孫子。」江侃決絕道「一會我跟你回去,咱們當面鑼對面鼓說清楚。」

  「你是不是外邊有人了?」鄭直狐疑的看著江侃。

  江侃也不否認「葉文秀的老婆給我懷了一個,他閨女……」

  鄭直擺擺手「行了,俺懂了。你這是巴不得她死。」

  「廢話。」江侃直接道「孫子才願意跪下來伺候人呢。我現在有銀子了。過幾天會有的更多,女人也一樣。」

  穿越有一條規矩,同行是冤家。所以江侃已經下定決心,趁著鄭直拖泥帶水,送對方再去穿越,不過不是現在。因為銀子還沒有到手;因為他還需要藉助嘉靖會來把銀子轉移出直隸;因為他還需要一個替死鬼。

  幾十萬兩銀子確實動人心魄,可是相比成百上千萬,根本什麼也不是。他之所以要搶三步牙行,銀庫不過是摟草打兔子,真正的目標是三步牙行內最不起眼的東西,空白股本票據還有庫房裡的備用紙張。

  原本江侃不是這麼計劃的,他準備通過偽造三不牙行內掛牌的各家商鋪股本票據來不斷的空手套白狼,從而套取那群急於追漲的蠢貨們的銀子。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鄭七姐那幫女人在牙行開張前唯一提出的修改意見就是,更換三不牙行為各家掛牌商鋪流通所需的股本票據使用的紙張,理由是紙的檔次太低。

  江侃之前為了撇清,將牙行的事情是交給鄭直全權負責的,哪怕心裡再著急,也只能幹瞪眼。於是眼瞅著三不牙行的股本票據被換了一種獨特製造工藝的紙,偏偏這種紙根本不是江侃能夠弄到手的。於是他只能鋌而走險,搶三不牙行。

  他這是在賭,賭張延齡等人捨不得看著三不牙行倒帳。哪怕發生了死亡百餘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也只能幫著遮掩,不敢聲張。只要牙行沒有第一時間倒帳,那麼江侃就可以讓人在市場上不停的按照掛牌價格拋售假的股本票據。畢竟股本票據認票不認人,畢竟如今在牙行掛牌的鋪子有二百多家。如今在牙行掛牌的鋪子,最低的股本價格為二兩一股。若是按此價格,以每家鋪子兩百股算,就是兩萬股,八萬兩銀子。可江侃哪會如此的溫良恭儉讓,畢竟空白股本票據也有數。他已經選了二十家,股本均價在五兩左右的掛牌鋪子進行偽造。每日大概會賣出五萬股,也就是三不牙行每多堅持一天,江侃就可以多賺二十五萬兩銀子。這些廢物堅持的時間越長,江侃賺到的銀子越多。這才是真正的大買賣,至於銀庫里的金銀不過是順帶手的。

  原本江侃打算臨了將三不牙行的帳房裡的帳冊還有之前準備的假的備用紙用特製的墨水混在一起,一邊轉移注意力。可是鄭直索要三不牙行的帳冊,打亂了江侃的計劃,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他不得不將那些假的備用紙也一併裝車,送去了鄭直指定的地方。這個孫子應該不會留意到那些紙。

  「可是真心待你的就這一個。行了,俺不講了。」鄭直點上煙「俺不喜歡拖泥帶水,趁著倒帳,你跟她和離了。」

  「沒問題。」江侃一副甩開包袱的模樣「結婚這麼多年,連個蛋都生不出來,你要你拿去。」

  鄭直聽對方越講越不成體統,乾脆不吭聲了。祝家不可怕,可是對方再不濟,也是皇后的親戚家。江侃不會不曉得一旦休妻,張家會如何反應。可是依舊如此自然的提了出來,是壓抑太久,無所畏懼;還是已經鋪好了路?鄭直突然有種感覺,江侃要對他下手了,而且跟三不牙行應該脫不了關係。

  傍晚時分,總司令帶著最後一批銀子和剩餘的人回來了。

  「行了,願意以後繼續跟著我的,上車,咱們走。」江侃掐滅煙「不願意的,留下,跟著我兄弟,他安排你們出城。」

  江侃瞅了瞅人數,不動聲色的上了車。總司令等幾個親信自然毫不猶豫的上了車,其餘的人互相瞅瞅,除了極個別的上了另外四輛馬車外,其餘的都沒動。他們這一次也算發了一筆橫財,每個人幾百兩銀子還是有的。沒有人是傻子,做下這種事,還留下,誰曉得東家啥時候會翻臉。

  坐在車窗旁的江侃把菸蒂直接扔了出去「走。」

  車隊緩緩出了舊倉庫,剩下的二十多人互相使眼色,戒備的等待鄭直的安排。

  「一個個的來俺這,填路引。」鄭直敲敲桌子,指著旁邊朱千戶手裡厚厚一摞空白路引道「慢慢來。明個就回去了。對了,把你們手上的大傢伙事一會扔車上,小的藏好就行。你們誰捨不得,提前招呼一聲,俺讓人給你們送出去。」

  眾人之中有人不放心,可是瞧瞧周圍就鄭直和朱千戶,等幾個人,也就放鬆了警惕,開始按照順序到鄭直這裡填注路引。

  江侃這次一共帶了四十人,結果跟他離開的只有十三個人。好在路引是雕版印刷,只需填注姓名,籍貫,體貌特徵。半個時辰後所有人都填注完,並領到了路引。鄭直和朱千戶起身「你們今夜別亂跑。也不要點火,明個兒一大早,只管出城。」講完坐上了裝滿兵刃的馬車,朱千戶揚鞭,駕車離去。

  一群沒見識的,路引若是這麼容易偽造,那麼官府還有啥可查的?

  「童大郎,這誰啊?說話這麼牛氣?」望著逐漸遠去的馬車,有人低聲問眾人之中威望最高的人。

  「管他是哪蹦出來的,反正明個兒就各奔東西了。」童大郎直接坐在了地上。他是山東鏢師出身,去年跟了江侃。本來是做老本行給鋪子押運東西,不想曬書節時被喊到了濟南,然後跟著對方來到了京師。

  在這裡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唯獨一點不好,管的太嚴,每日還要跟著喊「俺最棒」之類的口號。原本以為是陪著東家胡鬧,不想竟然是做這種大案。原本他以為江侃會斬草除根,如今看來,多慮了。

  「煙,煙……」突然有人指著倉庫大門喊。

  眾人看去,果然倉庫大門已經被人從外邊關上了,同時一股黑煙慢慢涌了過來。

  「這邊也有。」不等眾人反應,又有人指著另一邊大喊。

  「娘的上當了,衝出去。」童老大身旁有人立刻鼓動。

  童大郎見有人立刻跟著跑了,只好咒罵一句。如今個人顧個人,他必須跑出去。東家果然是個心黑的,好在童大郎也不是沒有防備。一邊躲到一旁,解開褲子,朝著汗巾撒尿,一邊觀察四周。倉庫雖然荒廢,可這地方是當初作為儲存軍資之地建造的。四周是熟土牆體,三丈之上,才是棚頂,他提前準備的飛爪根本夠不到。

  戴上汗巾捂住口鼻之後,童大郎立刻向另一邊濃煙的方向跑去,那裡的煙最濃,那群蠢貨正好為他打掩護。

  不出童大郎所料,沒跑多遠,他就聽到了身後傳來慘叫,估計外邊還有弓手。童大郎摸出以防萬一的匕首,隔著汗巾叼在嘴裡。童大郎畢竟需要依靠眼睛來辨別方向,因此沒多久,就已經被熏得淚流滿面。可他不敢停,甚至不得不眯起眼來向前摸去,畢竟多停留片刻都有可能死不瞑目。

  不曉得走了多久,淚流滿面的童大郎聽到了不遠處傳來動靜「行了,留下一個人,其餘的跟俺來。」

  童大郎懂,他只有這一次機會。立刻將嘴裡的匕首攥在手裡,向前摸去。不多時他的手感到了有柔軟的風吹過,精神一振,努力睜開眼,很快他就發現了幾步外有一個黑影站著。深呼吸一口氣後,沖了出去。

  匕首準確的先划過對方脖頸,然後刺進了心臟。可是童老大卻暗叫不妙,與此同時,周圍早就蓄勢待發的四五口刀砍在了他的身上。

  「三哥,數過了,二十七個人,一個不少。」濃煙散去,一名家丁跑出倉庫,湊過來給正烤火的劉三報數。

  「銀子一半俺的,剩下的弟兄們均分。」劉三掐滅煙,站了起來「屍體藏好了,明個兒運出去。」

  「俺懂。」家丁樂呵呵的應了一聲。

  劉三笑罵一句「明個兒媚香樓,俺請。」跳上馬,帶著一個家丁趁著夜色,向明時坊奔去。因為是夜裡,不敢催促縱馬,待他們到達芝麻巷的時候,已經快二更天了。

  「事就是這麼個事。」江侃看到鄭直去而復返,對他點點頭,頓時輕鬆了「你還是我老婆,不過要乖乖的幫我伺候好我兄弟。最好多生幾個,我都認。」

  祝英台將休書撕得粉碎,痴痴呆呆的看著江侃「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真的喜歡你,願意為你去死……」

  「既然不願意,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江侃不耐煩的打斷對方的話「我給你講了這麼多,你還是不懂嗎?你不離,那就不離。我也不用你死,你要證明對我忠心,很簡單,伺候好我兄弟。你把他伺候爽了,我就爽,我爽了,就感到了你的愛。呦呶?」

  鄭直聽的都感覺頭皮發麻,直接將還想糾纏的祝英台推倒「行了,別撓了。你不是想學啊,瞅著俺給你打個樣。」

  「下次,下次。」江侃還有正經事要做,畢竟股本備用紙也不多。他還要計算清楚到底明天投放多少假的股本票據,擺擺手,直接走了。

  「他有一百萬兩銀子。」昏昏沉沉間,麻木的祝英台聽到有人湊到她耳邊低語,卻沒有反應。

  「他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吧?」

  「假如他沒有了銀子,沒有了官身,什麼都沒有了,你說他會不會回心轉意呢?」

  漸漸地,麻木的祝英台眼中重新恢復了生機,摟住了面前人的脖頸「你會幫我的,是吧?銀子我都不要,我都給敬言,你幫我把他變成一無所有的窮酸。你想要誰,我都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