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快點。」王鍾催促楊虎等人「爭取天亮前再多去幾家。」昨夜城牆一垮,他們就按照預先的安排殺進乾隆當,結果一無所獲。就在楊、白二人不滿之時,江侃又送來了新得地址,他們按圖索驥,果然大有收穫。
只是能上單子的家裡也非等閒之家,一來一去,耽擱下來,如今才不過搶了七家而已。眼瞅著天就要亮了,王鍾暗道可惜,該送他們上路了。按照江侃的籌劃,如今齊聚真定府城的強盜都是王鍾等人借用楊虎,白英的名義邀請而來的。既然事情已經做好了,就該送二人下陰曹地府,如此才能守住秘密。
「這路不對吧?」王鍾皺皺眉頭,他就一隻眼睛,剛剛一分神,拐錯路了。
可是回答他的不是白英,也不是楊虎,而是兩柄鋒利的雁翎刀。與此同時王忠帶來的人也被身旁跟著的楊、白二人的同夥突然襲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頓時有多人倒在地上,徒勞的躲避砍下來的利刃。
王鍾畢竟跟著史臻享見過大場面,再加上長久以來苦練史臻享傳授的刀法,藝高人膽大,使出以命換命的招式才堪堪擋住了二人的致命偷襲。
可是白英和楊虎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王鐘不得已轉身就跑,楊虎等人窮追不捨。眼瞅著到了一條死胡同,楊虎一把拉住想要追進去的白英,這條路就是王鍾他們原本要走的「小心有……」
話音未落,停在周圍的數名嘍囉慘叫一聲倒伏在齊腰深的水裡。與此同時,胡同深處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撤。」楊虎用刀打開一支羽箭,因為下雨,這並不難。喊了一嗓子,拽著白英就跑。片刻後,王鍾帶著一群人追了出來,顯然王鍾確實在這裡埋伏了不少人。
有了新生力量的加入,形勢立刻逆轉,白虎等人如同受到驚嚇的獵物一般,不辨東西,奪路而逃。
王鍾一面帶人窮追不捨,一面又打發人將兩邊屍首身上攜帶的財物收斂,一時之間街上人仰馬翻。
目下天色漸漸放亮,外邊這麼大動靜,所過之處,早已驚動四鄰。可眾人只敢爬到房頂,扒著門縫偷窺,沒有一個敢露頭。
按照朝廷制度,遇警,四鄰不出手幫助擒拿賊寇也是罪。可從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人心不古至此。
鄭直和江侃脫離了眾人,各帶一個家丁來到了距離二人相遇不遠的一處院子裡,換衣服。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甘寂寞。」鄭直一出來,江侃就咒罵一句,扔過煙「幹嘛搶棺材李?不就是個做死人買賣的嘛?」
「錢不錢無所謂,關鍵他家裡都是好東西。」鄭直點上煙。
他跟著陳守瑄走街串巷,白事做了太多,自然對很多不為人知的行業內幕知之甚詳。比如剛剛他去的那家專門做喪葬買賣的李家,就藏有一口金絲楠木壽材。是幾十年前一門三王、侯、公的張家次子文安侯張輗,從雲南深山重金開採出來,打造後運回來準備自用的。可是世事無常,剛造好張輗就死了,剛剛運到真定,新任文安伯張斌就因造反,被奪爵抄家了。
負責運送壽材的文安侯家人索性低價賣了壽材,拿著銀子跑了。李家東主得到之後,如獲至寶,輕易不示人。打算留著做自個的壽材,奈何子孫不孝,倒不是也想留作壽材,而是準備賣出去。可金絲楠木哪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出得起價錢的人,也不敢用。一來二去,就成了李家的傳家寶。
鄭直之所以曉得,也是因為當年是他離家頭一年,想要逃回家,趁著陳守瑄和李家東主討價還價,就東拐西繞的誤打誤撞的摸進了放著壽材庫房。
這壽材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很大,跟一張大床般大。原本以為是當年年幼的緣故,剛剛又見到了實物,真的很大,裝進去兩三個成年人都不成問題。第二眼就是精美,雕樑畫棟,美輪美奐,哪怕過了四十多年,依舊如同新做的一般。第三眼就是順眼,想來有這麼一棺壽材,故去之後,也是安心的。
「見者有份。」江侃理所當然道「分我一半。」
「滾一邊去,誰搶的是誰的。」鄭直同樣理直氣壯的回絕了。
江侃悻悻然「我用女人跟你換行不行?都是美女,誰也沒見過,大家閨秀,姑嫂,姐妹,母女,婆媳應有盡有。」
鄭直不屑道「呵呵,好稀罕。」
「不會吧,你都嘗過?」江侃曖昧的笑了起來。
鄭直精神一凜,又被這廝套了話「你搶的東西往哪藏?」
「幹嘛?想得美。」江侃和鄭直彼此互相了解,往往一句話就曉得對方要做什麼「除非你給占地費。不要銀子,要棺材。」
「……」鄭直撓撓頭「那不成,算了。」那口壽材實在太過扎眼也太過龐大。若是直接運回去,實在不妥。可天底下這東西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寶貝還來不及,他哪捨得把壽材一分為二。
「那要銀子,一萬兩。」江侃退而求其次,然後獅子大開口。
「天亮了。」鄭直斟酌再三,同意了。今夜他發了一筆橫財,不多十幾萬兩銀子應該還是有的。
「你忘了城北是誰的地盤。」江侃嘚瑟一句「讓他們把東西送進我的工地,一切歐尅。」
鄭直瞅著守門的朱總旗點點頭,對方立刻走了。江侃也不甘示弱,向同樣站在門口的保鏢點點頭。
對方尷尬的湊過來「東主講過,跟前的事,不能帶耳朵。」
江侃咒罵一句,迅速複述了一遍,踹了對方一腳,趕走了保鏢。
「這就叫規矩。」江侃為了面子,嘚瑟一句。
「屁。」鄭直講完後笑了起來,繼而江侃也笑了。
兩個人笑過之後,同時恢復了冷漠,各自點上煙「你咋沒搶慈禧錢莊?」
「俺搶自家的買賣,有病吧。」鄭直撇撇嘴「俺搶乾隆當……」
話沒講完,江侃又笑了「結果裡邊空的可以跑老鼠。」
「你也去了?」鄭直一愣,莞爾一笑「那些綠林好漢是你找來的?」
「廢話,我得多找背鍋俠。」江侃得意的笑笑「我這把搶了十幾家木材商人。」
「俺搶光了城內所有的六家當鋪。」鄭直意興闌珊的回了一句。
「我這把搶了好多家字畫古玩店。」
「俺搶了陽和樓附近一十二家金鋪。」
「我搶了六個大糧商。」
「俺搶了城內所有叫的上號的馬商。」
「我搶了幾十個大美人。」
「俺搶了二十四家綢緞莊。」
「……」江侃突然無言以對,他還能講什麼。他本來以為自己是穿越者,視野開闊,遠不是一個不入流作者筆下的土著能夠相提並論,結果呢?他搶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瞧瞧人家,不是當鋪,就是金鋪,最次的也是賣棺材的。人家才是全心全意的搞銀子,他呢?拍拍腦袋,果然這廝拿錯了劇本,不會他才是這本書的主角吧?再想想書名,《皇明土著大戰穿越眾》的主謂賓,似乎主角應該是個大明土著,那個青龍難不成就是個工具人?
「不至於,不至於,不就是搶的沒俺多嗎。」鄭直趕緊攔住對方「何苦自殘?」
「滾。」江侃咒罵一句「你多會上京?」
「哦……」鄭直估算一下「得等廣順巡撫那邊有消息,怎麼六月前應該動身,」
「多會回來?」江侃卻步步緊逼。
「一切順利,估計年前就該回來了。不過也快不了,應該是冬至之後了。」鄭直算算日子。
江侃記得《皇明土著大戰穿越眾》這本書是用『年』來分卷的,當時點進去,第三百一十五章好像沒有開新卷,還是弘治十七年。他這麼久和鄭直套近乎,並沒有發現有身份奇怪的人與他接觸。當然也有可能這小子還防著他,不過最大的可能就是對方是在京師與教匪接上頭的。怎麼辦,要不不考了「你有門路把我弄到京師國子監嗎?」
鄭直對於江侃想一出是一出有些無可奈何「我要是首輔,就可以。」
江侃咒罵一句,又問「武舉多會有結果?」
「我連啥時候舉行都不曉得。不過按照規矩,拿到鄉試名額,就要參加武舉會試,時間是九月初九開始,結果估計要十月初放榜。」鄭直懷疑對方又想要考武舉,畢竟民間人士也是可以投考的。
「從京師到南京兩個月,快的話一個月,不要命的話十來天,我先跟著你入京,然後七月中再走。」江侃改了主意。
「你想好了啊。」鄭直皺皺眉頭,他不懂對方為啥一直要跟著自個「這一路上並不是你想的一馬平川,小三千里路呢。」他吃過紙上談兵的虧「你就能保證今年各個船閘不堵塞?你就能保證路上不耽擱?你就能保證,沿途遇不到土匪?」
「我走海路可以吧?」江侃的視野確實不是鄭直能夠比擬的。
「那沿途各處的備倭守御千戶所不把你當海賊剿了?」鄭直提醒一句「還有,敢私自下海的人可都是玩命的強人,你就能保證他們不會夜裡給你一刀?」
江侃鬱悶的不吭聲了「那萬一你把我撇下,和別人搭夥做生意怎麼辦?」
鄭直一聽,認同了對方給出的這個近乎扯淡的理由「那你啥意思?」
「你聽說過替考嗎?」江侃低聲問「找一個跟我體貌差不多的,替我考不就得了。事後滅口,誰也不知道。」
鄭直目瞪口呆「中途你就不怕他遇到熟人?你的保結文書上邊都有你的體貌特徵,普天之下,到哪裡找和你有八九分相像之人?」
「有我媳婦在呢。」江侃越講越為他的靈機一動心動「我之前跑銷售,見得都是有錢的主,那些窮酸文人,根本不認識幾個。況且我是江西人,去了國子監也沒聽過一天課,沒事。」
「那真的點中了你怎麼辦?鹿鳴宴可是都要彼此相見的。」鄭直不置可否。
「到時候我自然就已經到了,九月放榜,我七月中走,能趕上我就考,趕不上,就用替考。」江侃有了決斷「就這麼辦,一切順利我爭取十月底到京師為你這個武狀元慶祝。」他一不小心,提前泄露了天機。
「武舉不設三甲。」鄭直試探過對方,對方沒有本事預知將來,因此他完全將對方的話當成了胡言亂語。
「一樣,一樣。」江侃毫不在意,打定主意,到時候貶損對方這個錦衣衛啥啥的一頓。因為他對大明官場一竅不通,受影視劇影響,一直以為錦衣衛可以滿世界四處亂跑。卻不知道,錦衣衛沒有旨意,不得出京師一步。
正說著,門外有人敲敲門進來,湊到江侃耳邊講了幾句後退了出去「娘的,楊虎他們跑了。娘希匹,那麼多人都抓不住這幾個小跳蚤?」
鄭直皺皺眉頭,果然江侃靠不住。
此時,朱總旗也稟告一聲後,走了進來「五郎,葉巡按下令,全城大索。」
「這都中午了,才反應過來,辦事效率可夠高的。」心情鬱悶的江侃嘲諷一句。
鄭直掐滅煙起身「我回家等著開城了,你也少露面。天下聰明人多的是。」府城內按理講,官最大的是巡撫王沂,然後才是葉文秀。看來因為昨夜察院銀庫的事情,王巡撫受到了牽連了。
「我回去生孩子,行了吧。」江侃回了一句「別忘了給我找人。」
「你再想想旁的法子,俺看,就是找門路把你調去北監也比找啥替身穩妥。」鄭直差點罵人,轉身走了出去。
江侃想了想,對著鄭直的背影道「我也想啊,有什麼辦法呢?」
可是鄭直連頭都沒有回,擺擺手,直接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