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珩那是什麼樣人,所謂龍章鳳姿,天質自然,那等相貌,那等人品,在風流富貴的燕京城裡都是一等一的,要不然怎麼會惹得昔年昭陽公主傾心不悔。
如今來到這偏僻的農家村子裡,走在這滿臉灰塵的農人們面前,那自然是仿佛從天而降,不似這世間人。
更何況他一舉一動間的清朗優雅,更是讓一眾村人們看傻了眼。
「蕭珩拜見岳父大人,拜見岳母大人。」蕭珩微微拱手,這麼向顧穗兒爹娘拜道。
這話一出,顧穗兒倒是微有些意外,便看了蕭珩一眼。
要知道她只是蕭珩的妾,昔年自己爹娘前去燕京城,不過是得蕭珩一句「伯父伯母」罷了,那還算是蕭珩疼寵自己,對自己爹娘客氣了。
如今,怎麼竟然張口就叫爹娘,這於禮不合的。
顧穗兒爹娘自然是不懂這些的,他們雖然隱約感覺到自己女兒和這五皇子殿下之間不像鄉下尋常夫婦,不過聽到人家叫自己岳父岳母,自然是滿臉堆笑地答應著,又招呼著蕭珩要往家裡去。
顧穗兒看蕭珩神情雖然依然淡淡的,但是比起往常時候,也勉強算得上比較「和善」,當下鬆了口氣,想著蕭珩看來是有意給自己長臉,心裡自然是泛起絲絲甜蜜,又有不知道多少感激。
一時在眾人的擁簇中回了顧穗兒家,只見家裡早已經修起來院牆,上面是紅瓦頂,下面抹著白膩子粉,院子裡面還有柳樹枝椏露出頭,看著一派整齊乾淨,而大門是玄色清油漆過的大木門,木門旁邊還修著石墩子,氣派得很。
顧穗兒一見這個,便知道蕭珩這些年對自家實在是照顧得好。
進了屋後,裡面的家具陳設也是和顧穗兒之前記憶中不同了,除了幾個老舊的家具還留著,其他都換新的了。
「這幾年,咱家姑爺可是幫了大忙,給咱家修這個送那個的,這日子過得已經是顧家莊一等一的好!」
要不然為啥其他家非不信自家姑爺是大戶人家的少爺,說什麼是土匪頭子或者是個禿頂的老頭子呢,他們不信閨女嫁得這麼好!
「阿珩啊,你這次既然來了,可要多住一些日子,等過一段秋收,家裡收了棉花,我正說給你留著做一身新棉襖,全都用新棉花的新棉襖!」
顧穗兒娘顯然是覺得她的新棉襖拿得出手,特意重重地強調了。
顧穗兒聽著這話不太像樣,只好暗暗地扯了下她娘的衣襟:「娘,帶你下不用這些,收了棉花你留著給我一些,回頭我看著給殿下做個什麼就是了。」
她心裡一猜就知道,她娘做出來的棉襖,蕭珩肯定是沒法穿的。
顧穗兒娘本還待要說,顧穗兒爹也趕緊讓她別說了,顧穗兒娘只好作罷,不過她很快又親昵地摟著阿宸和小阿宛這對小兄妹,一手一個,親得不行了。
「和你小時候真像,你瞧這眼睛,活脫脫就是你小時候!」
阿宸已經懂事了,他知道這是自己娘的娘,嘴巴甜得很,一口一個姥姥姥爺的,把顧穗兒爹娘哄得眉開眼笑。
相比之下,小阿宛年紀還小,脆生生地喊了姥姥後,便乖巧地坐在那裡,好奇地打量著這新鮮的地方。
顧穗兒讓人把那些土特產卸下來一些,留給爹娘用。
家裡內外自然來了村里人圍觀,顧穗兒便分出去一些給村人們,還給小孩分了好吃的飴糖。
村里人得了東西,也都歡天喜地的。
只看顧穗兒家發達了,眼饞,現在自己能得點便宜,哪怕是一點點,也是感恩戴德的。
當然也有人納悶,就偷偷地打聽了:「這嫁的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帶著那麼多家丁,還帶這麼多東西!這得多有錢啊,回娘家東西一車一車地拉!」
就有人在那裡悄悄地說:「我聽著,一口一個殿下,喊殿下,那都是皇帝家的人!」
也有人奇怪:「之前不是還說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怎麼現在就殿下了,敢情過幾年就變一個?」
大家都有點不明白了,不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才拿了別人的禮,也不好編排什麼,就此悄悄議論幾聲,各自回家去了。
顧穗兒和蕭珩當晚住下,隨行侍衛等也都在院子內外安營紮寨,一時之間小小顧家院子,全都是營帳,倒是讓周圍鄰人們看個稀罕。
當晚顧穗兒是和自己娘一起住的,娘兩個幾年不見了,自然是有說不盡的悄悄話。顧穗兒娘趁著沒人,還偷偷地問顧穗兒:「我瞧著咱這女婿長得模樣真俊俏,也有錢有地位的,他會不會找個小的啊?這你是不是得防著點!」
這話聽得顧穗兒都忍不住笑了:「娘,他若真要找,我便是防著也防不住,我也做不來這種費心的事,還是任憑他去吧。」
她沒好說的是,自己是孺妃,不是正妃,其實就是個小。
蕭珩要找,也得說找個大的,不是小的。
顧穗兒娘不知道這些,她又開始想了:「你如今生了個阿宸,生了個阿宛,還得再生一個,怎麼也得要兩個小子才行!」
顧穗兒聽娘這麼說,少不得應著,心裡卻是想,蕭珩說了的,生孩子太疼,一兒一女足矣,以後都不用再要了。
母女兩個說了幾乎半宿的話,一直到外面公雞都打鳴了,這次迷糊著睡去。
第二天,自然是晚起來了,不過也不用急,左右他們要在這裡停留兩日呢,可以慢慢地和爹娘說說話,再見見往日的鄉親們。
這一日顧穗兒家來了幾個客人,都是昔年一起長大的小姐妹,大家都嫁人了,嫁的自然是鄉下的,也有同村的。
翠兒就是嫁的同村,如今已經生了三個女兒,今年總算得了個小子,自己高興得很,天天抱著在村里晃悠,顯擺得厲害。
小姐妹們嘰嘰喳喳地問穗兒,問穗兒這幾年的經歷,穗兒都一一回答了,又把準備好的禮物送給她們,是賣給小孩子的狀元及第的小銀稞子。
大家拿了禮在手,沉甸甸的,已經是咂舌不已,又問起顧穗兒種種事來,不免羨慕到不敢相信。
翠兒更是詫異地追問道:「穗兒,你意思是說,你這一兒一女,其實是皇帝的孫子孫女?」
穗兒點頭:「嗯,是。」
其他人也都紛紛問;「你進過宮,見過皇上皇后?」
穗兒:「進宮自然是要的,要去拜見他們,逢年過節的都得拜。」
幾個昔日小姐妹面面相覷,她們用艷羨地目光望著穗兒,她們開始意識到,穗兒和她們已經是不一樣的人了,吃穿用度,言行舉止,都像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了。
「你平時都不用自己餵孩子?不用夜裡起來自己管孩子?」
「按理說是有乳娘的,不過我也沒那麼金貴,我自己喂,乳娘的話,只是偶爾給喂喂。至於夜裡,偶爾跟我睡,我也得管,不過大多數是跟著嬤嬤睡,嬤嬤會帶著丫鬟照料好孩子。」
大家面面相覷。
顧穗兒過的日子,是她們想都想不到的。
一群女人正說著話,就聽得外面敲鑼打鼓的,好生熱鬧,大家好奇地去看,誰知道一見之下,都紛紛嚇了一跳。
原來竟然是里正陪著縣上的縣太爺過來了顧穗兒家。
幾個女人紛紛掩面躲著走了,村里幾個老爺們跪在那裡,高呼青天大老爺。
縣太爺,那可是老大老大的官兒了,不曾想竟然來到他們這小小的村落。
顧穗兒爹更是唬了一跳,趕緊過去,哆嗦著拜見。
他心想這是怎麼了,縣太爺怎麼來自己家?可是自己家趕上了什麼禍事?
誰知道原本應該威風凜凜的縣太爺此時卻是沒有半點威風,他一臉恭敬地笑道:「下官是特意來拜見顧老爺和五殿下的。」
說著間,那縣太爺竟然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顧老爺?跪下?
顧穗兒爹只覺得頭暈眼花的,險些摔倒在那裡,趕緊撲過去要扶起縣太爺:「官人老爺,你起來,你起來,可當不得,可當不得啊!」
縣太爺被顧穗兒爹硬是扶起來了,卻是不敢站直了腰:「敢問五殿下可在?」
顧穗兒爹一聽:「你找我那女婿啊?他在屋裡——」
說著這話時,蕭珩微微彎身,撩袍,邁步出來了。
縣太爺一看,那氣勢,那風姿,這可不就得是那傳說中的皇五子嘛!
當即噗通一聲,再次跪在地上了,這次跪下後是怎麼也不肯起來了。
「下官拜見五皇子殿下,下官拜見來遲,多有怠慢,求五皇子殿下恕罪!」
那縣太爺一臉的誠惶誠恐。
周圍的村民們,本來因為這縣老爺過來,心裡都是怕著呢,縣太爺的官威,那是誰人不知啊!
可是現在,眼睜睜地看著這位縣太爺竟然跪在顧家女婿面前不起來。
這這這……
顧家這可真是招了個了不得的女婿?
是誰說人家閨女嫁給土匪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