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葉建南大步走出屋子的時候,葉夫人也披了衣服趕到院中,一路過來見府上把守森嚴,她心中有些不詳的預感。

  見了葉建南,葉夫人直接叫住他:「南哥兒,府上到底出了什麼事,你這般大動干戈。」

  葉建南的人把周姨娘院中的下人都圍了起來,讓他們蹲在院角,這場面,說是沒出什麼事,是個人都不會信。

  葉建南得在天亮之前找到周姨娘,把被她捲走的那幾處莊子鋪子的地契拿回來。他一走,府上的確得要個人看著。

  於是這次葉建南沒再打馬虎眼,直言不諱把葉尚書公然受賄被人抓到把柄,周姨娘又卷銀子逃跑的事情一說,葉夫人腳下一軟,險些站不住。

  她怒罵道:「我就知道那姓周的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這葉府還沒落魄呢,她就開始跑路了!這小賤蹄子,抓回來後我非把她的腿給打折了不可!」

  葉建南趕著出府找人,沒空聽葉夫人罵這些,囑咐道:「母親,府上便暫由您撐著了,祖母年事已高,莫用這些事去煩她,白惹得老人家擔心。」

  葉夫人點頭:「我省得我省得。」

  等葉建南出門後,葉夫人才反應過來:「老爺上哪兒去了?」

  葉建南留下的小廝道:「老爺喝醉了,正在房裡躺著。」

  葉夫人炮仗脾氣一上來,瞬間又壓不住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買醉?爛酒桶一個!廚房熬醒酒湯了沒?」

  下人答道:「熬了,但是老爺醉得厲害,餵不進去。」

  葉夫人大步往屋子裡走去,吩咐道:「把醒酒湯端來,硬灌也給我灌進去!」

  小廝在給葉尚書灌醒酒湯的時候,葉尚書又吐了一回,還口齒不清叫著周姨娘的閨名。

  葉夫人看得怒火中燒,直接命下人打了一盆涼井水來,給他擦手腳心。

  葉尚書總算是恢復了幾分意識,不過還是說著胡話,他把胸膛拍得啪啪響:「文若,你放心,我不會薄待你的,我給咱瑤兒把那溫泉莊子弄到手了,你喜歡的玉石鋪子我也給你弄來了,酒樓……酒樓給你家兄長……」

  說完這些他伸手往懷裡摸地契。

  葉夫人氣得頭髮根都要豎起來,直接搶過丫鬟手裡端的一盆涼井水,兜頭潑在了葉尚書身上。

  她顧不得規矩禮儀,叉腰怒罵道:「葉亭修你個沒心肝兒的!我入門二十餘載,勤儉持家過日子,做身新衣裳都得在節令時日才捨得。你那小妾成天穿紅戴綠,都騎到我頭上來了,多少次我都忍了氣往肚子裡吞。哪家小妾過得有你家舒心,給她置完田產置鋪子。如今背了個貪墨受賄的罪名,就為了扶持她娘家!你這腦子裡是裝了多少水啊?」

  葉夫人越罵越窩火,乾脆拿了床鋪上的軟枕往葉尚書身上砸:「你個糊塗東西!你那小妾平日裡跟你情意綿綿,怎麼你一遭難,她就卷銀子逃了?你看不上我這一雙兒女,如今給你收拾爛攤子的還是他們。葉亭修你……你枉為人父!」

  葉夫人罵到後面,直接嗚嗚大哭起來。

  葉尚書神情呆呆的,不知是酒沒醒完還是什麼。

  「文若……文若走了?」他伸手在自己衣襟里扒拉兩下,發現外袍已經脫下了,又去地上撿起自己的外袍翻揣衣服里的銀票地契。

  衣兜里空空如也,葉尚書口齒不清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啊……文若不是那樣的人……」

  葉夫人手指頭幾乎要戳到葉尚書臉上去,她怒急反笑:「是,你那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小妾不是這樣的人,那府上的地契銀票都是長翅膀飛了不成?你那受賄的銀票地契找不回來,等明日金鑾殿上被人參奏受賄,罪名坐實了,你就等著遺臭萬年吧你!」

  葉尚書如喪考妣,他一個人呆坐在地上,望著仿佛經歷過一場洗劫的屋子,悲切至極又怒火中燒,想起明日的早朝心生絕望,情緒大起大落,不知怎地渾身抽搐起來。

  有小廝發現了葉尚書的不對勁,當即大叫起來。

  葉夫人也被葉尚書嚇了一跳,連忙派人前去情大夫,大夫來一看,說葉尚書這是中風了。

  這一整晚,整個葉府都是雞飛狗跳。

  葉建南在外邊也沒閒著,他連夜報官說府上失竊,這並非殺人放火的命案,京兆伊大晚上也不可能從家中跑來給他徹查。

  葉建南只得自己帶著下人到處找周姨娘,但沒有官府的搜查令,一些酒樓客棧他都是無權徹查的。

  好在他的一幫狐朋狗友中,有個是九門提督的長子,當即派給他一隊巡城的兵馬。

  葉建南一家客棧一家客棧找過去,天快亮的時候總算是叫他找到了周姨娘母女。

  周姨娘母女被綁了送去官府,葉建南則從他們身上找到了那些被搜颳走的銀票地契。

  一些小鋪子已經被她們賣了換成銀票,好在葉建南要找的那幾家鋪子莊子地段好,銀子要價也高,一時半會兒還沒賣出去。

  他快馬加鞭趕在戶部尚書上朝前截住了何尚書的轎子。

  「何大人,半道上攔您,實屬冒犯,家父常和我說起您,慚愧一直沒能登門拜訪。」不管求人辦事有多急,客套話總得說幾句。

  何尚書在朝為官三十餘載,跟葉尚書談不上什麼交情,但也沒落下什麼齟齬。這點場面話他又何嘗聽不出來,只道:「賢侄攔轎,所謂何事。」

  葉建南心道這何尚書也是個爽快人,便把那幾處鋪子莊子的地契遞了過去:「家父行了些糊塗事,心中有愧,願把這些上充國庫。」

  何尚書沒看葉建南遞過去的是些什麼,直接收進了袖子裡,道:「明白了,我自會盡力而為。」

  有了這句話,葉建南心中的石頭也落地。他拱手答謝:「何尚書這份恩情,葉某人記下了,改日家父必定親自上您府上拜訪。」

  何尚書只道:「再說,再說。賢侄,我趕著早朝,便不與你多言了。」

  葉建南退到一旁,作揖送何尚書的轎子離去。

  跟在何尚書轎旁的隨從不免咕隆:「大人,您何苦趟葉家這淌渾水呢?」

  轎中何尚書看著那幾處地契意味不明笑笑:「你以為,上邊的人不松刀口,葉亭修這鐵板上定釘的罪能逃得掉。」

  他給的不是葉家人面子,而是金鑾殿上那位的面子。

  隨從顯然想不通這一點,神色有些發懵,但何尚書也沒再解釋的意思。

  今日金鑾殿上的確是上演了一處好戲。

  安王一黨被定罪,誅連九族,秋後問斬。

  楊相一黨也參與謀逆,罪同安王。

  這時候自然有人拿葉建松說事,但葉建松已死,據說葉尚書今日朝會沒來,只上了一封告老還鄉的的奏摺。奏摺上寫得是聲淚俱下,痛斥自己沒有管教好庶子,叫他犯下了彌天大禍,罪不可恕,唯有辭官才無愧君王這麼多年的重用。

  蕭珏沒有直接表態,而是直接問朝臣們對此事有和看法。

  一心想扳倒葉家自己上位的朝臣肯定是巴不得葉尚書辭官回鄉,言辭格外刻薄激烈。

  另一些跟葉尚書沒甚接觸,但是知曉葉尚書為扳倒楊相收集證據以身犯險,又險些在洪水中遭遇不測,最後還大公無私發放糧食救濟江南災民的朝臣,不免為葉家鳴不平。覺得葉家居功甚偉,不該因為一個庶子犯了錯,就連累全族。

  一時間朝臣又分為兩黨,吵得不可開交。最終還是李太傅出面求情,葉尚書才得以保住官職,不過得賦閒半年以示懲戒。

  謀逆一事揭過,又有朝臣拿葉尚書受賄說事。那日賄賂葉尚書的幾個大人,許是覺得與其到時候看皇后臉色,不如扳倒皇后娘家。因此在朝堂上格外賣力的指證,把自己腆著臉行賄說成了葉尚書仗著官職勒索。

  蕭珏等他們跳樑小丑一般表演完,才問了一句何尚書是否屬實。

  何尚書拱手答道:「那幾處地契,葉尚書拿到後直接上充了國庫。」

  一時間朝野鴉雀無聲。

  朝臣中心思清明些的,已經弄明白了帝王今日之舉,是在看清現今朝臣們的站位。楊相才倒,帝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允許另一個家族如日中天。

  誰這麼迫切的想打壓葉家,那麼誰就是蠢蠢欲動的那個了。

  那些人想明白這點也為時已晚,帝王早已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被盯上的家族,唯有夾著尾巴做人。

  不過葉家這懲罰,說重不重,但說輕也不輕。

  半年之後,春闈也放榜了,屆時還不知朝廷官員們會有怎樣的變動。

  別說旁人不知葉家半年後是會繼續青雲直上還是消沉敗落,便是葉家人自己也不知。

  葉建南把這些平靜告訴葉尚書的時候,中風後話都說不出的葉尚書只能發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音,而且口水總是不受控制的流出來。

  下人直接給他脖子上系了個小孩子兜口水用的口水罩。

  葉建南看著葉尚書這幅模樣,神色淡淡的:「您又要罵人了吧?不過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陛下這一手,讓族人上上下下,都清楚的認識到,他們之前風光,到底是託了誰的福。」

  他舀了一勺藥往葉尚書嘴邊送去,葉尚書只喝下一點,大半都流出來了。

  葉建南用帕子幫他擦了擦,葉尚書艱難出聲:「文……文……」

  葉建南嘴角揚起,有些嘲諷:「周姨娘麼?她現在蹲大獄呢。怎麼,父親心疼了?」

  葉尚書努力發出音節:「瑤……瑤兒……」

  葉建南露出一個溫和無害的笑容,說出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慄:「葉瑤啊,我先前給祖母說過這事了,祖母年紀大了,心腸軟,覺得畢竟是自己膝前長大的姑娘,在牢房裡蹉跎一生也惹人詬病,想把她接回來。但是……」

  他一雙眸子黑黝黝的,屋子裡光線有些暗,莫名的多了幾分詭譎:「您這個女兒,我可真是討厭極了。你猜我收拾她房間時發現了什麼?」

  葉建南在笑,眼神卻森冷嚇人:「她床底下有個木匣子,裡面裝了個貼著黃符插滿銀針的人偶,人偶上寫的是阿卿的生辰八字。阿卿為了家族自幼被送進宮去,她在府上享盡了原本屬於阿卿的一切,還用這些腌臢的手段來詛咒阿卿?父親,您可真是養出了一個好女兒。」

  葉尚書情緒激動,吃力的拿手筆畫,咿咿呀呀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清楚。

  葉建南笑道:「放心,祖母的意願我是不敢違背的。不過族中長輩太關心葉家未來,鐵了心要把二弟從族譜上除名呢。您那放在心尖兒上的周姨娘,犯了行竊大罪,也得被除名。所以您的寶貝女兒回來,就只能記在趙姨娘名下了。」

  他放下藥碗,沒骨頭似的倚在圈椅上:「趙姨娘之前可在周姨娘手上吃了不少苦頭,這下有你那寶貝女兒受的了。她若是住不慣這葉府,我也幫她想好了去住,城外那尼姑庵就挺好。她那麼喜歡扎人偶,去佛祖跟前懺悔挺好的。」

  這是要把葉瑤送去庵里當姑子的意思。

  葉尚書死瞪著一雙眼,努力挪動身體,似乎想打葉建南,不過身體不聽使喚,他沒打著葉建松,反而囫圇摔到了地上,順帶碰倒了藥碗。

  藥碗碎成幾片,藥汁灑了一地。夏日屋中沒有鋪地毯,衣服料子也不厚,他手肘膝蓋當即磕得青紫一片,身上沾著藥汁,狼狽不已。

  葉建南喊小廝進來把他抬回床上。

  「父親你也太不小心了,病了兒子伺候您便是,非得要強自己端碗吃。」他說這番話時溫聲細語,像極了一個大孝子。

  下人們都說大少爺孝順心善。

  葉建南笑著,目光冷冷盯著葉尚書。

  葉尚書恨不得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泄憤一般打小廝們,到後面,許是發現兒子那眼神里飽含的恨意和冷意,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人都頹廢了下來。

  小廝們本就不耐煩伺候一個中風的人,私底下頗有怨言,葉尚書還這麼作,他們伺候起來也沒那般盡心了。

  葉夫人倒是常過來看看,她是個嘴碎的性子,每次來都得把葉尚書幹過的所有蠢事錯事從頭到尾數落一遍,直說得葉尚書抬不起頭來,不過餵藥倒是最精細的一個。

  用葉夫人自己的話來說,大抵便是:「當年嫁你的時候,我爹說,葉家門風好,讀書人知禮義廉恥,只要不犯大錯,人家不會虧待我的。我便嫁你了,你嫌我粗鄙,不會讀書寫字,這些我都知曉。和離不和離,我從沒想過這茬兒。我娘說,人這輩子受苦還是享福,都是看輩子積德多少。」

  「我應當是上輩子積德太少,才到了這輩子來遭這些罪,受這些氣。但是亭修啊……這些日子我老是做夢,夢見年輕那會兒,你帶我去元宵燈會上看花燈,你說你會待我好的……如今想起來,真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葉夫人約莫是哭了,她卻笑著問:「你說,我們怎就成了這般?」

  葉尚書把頭扭做一邊,一言不發,唯有半邊枕巾濕了。

  葉尚書中風的事葉卿有耳聞,馬上就要辦中秋宴了,她抽不出空回葉家去看看,只命太醫院的太醫隔三岔五去瞧瞧,珍奇補品流水一般的從宮裡送了出去,也算是盡了孝心。

  這日葉卿正在核對各個尚宮局呈上來的中秋宴流程簿子,蕭珏突然過來,讓她換身出宮的衣衫。

  葉卿一頭霧水,不過還是照做了,一直到坐上了馬車,蕭珏都沒說要去哪兒。

  等馬車停下時,蕭珏搭著她的手把她扶下馬車。

  葉卿望著那群山環抱間,一座高聳入雲的佛塔,驚愕瞪大了眼:「大昭寺?」

  蕭珏望著她,眼底的笑多了幾分遣倦卻黯然的味道:「帶你來還個願。」

  跟在他們身後的安福神情發苦,陛下這些天,咯血越開越頻繁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會有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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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一天,三叔突然通知她:「收拾收拾,該成親了。」

  周鶯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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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周鶯哭著發現,那個倒霉蛋就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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