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後,葉卿一連幾天沒見著蕭珏。
她跟個沒事人似的,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倒是把身邊的三個宮女愁得不行。
紫竹跟隨葉卿的時間比較長,關係也親厚些,這天終於憋不住說話了:「娘娘,您跟陛下鬧脾氣了?」
葉卿正往嘴裡塞酸梅干,囫圇說了句:「本宮能跟陛下鬧什麼脾氣?」
她為蕭珏擋箭時,被木塊砸傷幾處,雖然都不甚嚴重,但是破皮了,方神醫特意吩咐了這些日子吃清淡的飲食,每日塗藥,不然以後可能會留疤。
一連幾日清粥淡飯,葉卿又是個口味重的,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若不是還有酸梅干嚼,她怕是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味覺。
紫竹蹲下給葉卿捶腿,咕隆道:「陛下這些天都不來看娘娘了,娘娘肯定是跟陛下鬧脾氣了。」
葉卿不樂意了,桃花眼一瞪:「你怎麼盡會把錯往你家娘娘身上攬,就不能是陛下跟本宮鬧脾氣了?」
紫竹沒想到自家娘娘說話越來越沒分寸了,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驚駭。
風掀起葉卿坐的那一側的馬車車簾的一角,墨竹和文竹一眼就望見了坐在馬背上,目光沉沉盯著這邊的蕭珏。
二人趕緊垂下腦袋,壓低了嗓音咳嗽兩聲。
葉卿也覺得後背有些涼颼颼的,她轉過頭去,剛巧又一陣大風颳過,將車窗的帘子完全掀了起來。
蕭珏那張冰山臉毫無預兆的出現在葉卿視線里。
二人目光相對,一人表情跟見了鬼似的,一人眸光幽深。
葉卿乾咳兩聲,瞧了一眼外邊毒辣的日頭,露出一抹挑不出毛病的尬笑:「今日的天氣也太烈了些,陛下喝杯酸梅湯降降暑氣吧。」
她把放在小几上的酸梅湯遞了出去。
車隊裡沒冰,下面的人怕主子們中暑,每日都煮了酸梅湯送來。
將士們正午喝的湯也是酸梅湯,只是那大鍋煮出來的,自然還是沒有送到葉卿這兒的酸梅湯精細。
蕭珏趕著馬靠近了馬車幾分,他不說話,只目光沉沉盯著葉卿。
就在葉卿快頂不住他那目光時,他終於伸出了手,卻不是接過葉卿手中的酸梅湯,而是直接握住她的手,讓她把盞子送到自己跟前。
他一側身,就著葉卿的手把酸梅湯喝了個乾淨。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唇離開時候碰到了葉卿的手。
像是……一個吻。
仿佛有細小的電流從被他嘴唇觸碰到的地方划過,再蔓延至全身。
葉卿只覺得手上那一片都酥酥麻麻的,她一失神,盞子從手心脫落,砸在地上瞬間就碎成了幾塊。
這一聲驚到了葉卿,她跟只受驚的兔子似的,嗖的一下縮回了自個兒爪子。
再不肯看蕭珏,坐回馬車又往裡邊挪了挪,把自己個兒徹底從車窗能看到的範圍挪開。
三個宮女都沒敢在這時候說話,葉卿捧著自己白嫩的爪子心亂如麻。
她已經被蕭珏按著親了好幾次了,三輩子的初吻沒的時候她也沒這麼大反應。怎麼今天蕭珏就無意間親了一下手,這心肝兒都快從胸腔里蹦躂出來了?
「叩叩——」
馬車的車窗突然被人敲了幾下。
葉卿瞬間僵直了身體,給紫竹使了個眼色。
紫竹還是第一回見到葉卿這慫萌的樣子,憋著笑掀開了車窗簾子:「陛下。」
蕭珏一眼望去沒瞧見葉卿,眉峰不著痕跡蹙了蹙:「皇后呢?」
被點到名了,葉卿跟只鴕鳥似的慢吞吞探出腦袋。
蕭珏面上依然是一片肅冷,完全看不出他方才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葉卿恨得牙痒痒,暗戳戳的想等以後逮到機會了,一定得咬他丫的一口。
瞧著她這幅敢怒不敢言的樣兒,蕭珏眼中划過一抹狹促的笑意,聲線卻依然繃得很冷:「你兄長得知你遇險,從滬州追過來了。」
說完這句他就駕馬往車隊前面去了。
行了半日的路,車隊中途修整的時候,葉卿便見了葉建南。
他是一路頂著烈日騎馬追過來的,清俊的臉上汗珠密布,脖子上也掛滿了汗珠子。
身上的衣服就跟在水裡泡過似的,脫下來一擰,准一地的汗水。
「外邊暑氣重,娘娘怎下車來了?」葉建南不是個不講究的人,可是每次見著葉卿,他都是這副狼狽樣子,葉建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胡亂擦了一把汗,反倒是把臉抹得更花。
瞧見葉卿氣色不錯,他這一路緊蹙的眉頭總算是舒展開了,不過話里的關心之意還是很明顯:「我聽聞你們路上遇到了安王餘孽的埋伏,你還給傷著了,傷的嚴重嗎?」
恢復了記憶,知道這就是跟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哥哥,上一世他還為了給自己報仇被顧臨淵殺死,如今再看見葉建南,葉卿心中百感交集。
葉尚書就在同行的車隊裡,得知她受傷了,葉尚書這個父親都沒來看過她一次。反倒是葉建南聽到消息後,馬不停蹄從滬州趕過來。
葉卿眼眶已隱隱發紅,但怕葉建南擔心,她笑著道:「大兄你瞧我這像是傷重的樣子麼?」
葉建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葉卿哭,一看她紅了眼圈,他就急:「怎哭了?誰給你委屈受了?」
葉卿胡亂搖頭,原本還能忍著淚意,可是聽到葉建南這話,就控制不住眼淚。
這種不管你要面對的是什麼,身後都有人給你撐腰的感覺,讓她心底莫名的安穩。
她原像是一朵無根的浮萍,自幼在皇宮長大,皇宮卻不是她的家。身後有家族,可她對自己的家族更陌生,跟家族牽絆著的也是利益而不是親情。
但葉建南的存在,讓她覺得自己在這裡是真的有根了。
「大兄。」葉卿含著淚叫了一聲。
「大兄在。」葉建南回道。
「大兄。」葉卿又喚了一聲。
「怎麼了?」葉建南眉頭幾乎要皺成一個鐵疙瘩。
「沒什麼,就是想多叫幾聲。大兄,大兄……」葉卿笑得燦爛,眼角的淚也落得肆意。
那一世她沒喚過他幾聲大兄,這一世把上一世沒來得及叫的都補上。
所有沒說出口的話,似乎都包含在那一句句大兄里了。
葉建南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咧嘴笑了笑:「傻姑娘,你還怕以後叫大兄聽不到了不成?」
葉卿搖頭。
葉建南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故意逗她笑:「怎麼就養出了個這麼愛哭的性子?性子軟當心在宮裡被人欺負。」
葉卿擦乾眼淚道:「我在別人跟前可不哭。」
葉建南笑著說:「在別人跟前不哭,在大兄跟前可以哭,但是大兄希望阿卿每天都是笑著的。」
葉卿胡亂點點頭:「我省的。」
說了這麼久的話,葉卿才想起來滬州那邊的事,便問:「郭將軍夫婦可還好?」
葉建南扯了一下自己汗濕的衣領,尋了個陰涼地坐下:「挺好的,郭將軍就是個閒不住的,他現在每天都去滬州兵營那邊練兵。」
葉卿知曉郭將軍這是心中過意不去,哪怕她之前說了那般多,但在郭將軍心中,哪怕蕭珏只封他個虛銜,他也得為君王盡一份力。
「那大兄接下來是打算回京還是回滬州?」她追問。
葉建南捏死了一隻順著他褲腳往上爬的螞蟻:「回京城。」
從聽到葉卿受傷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他之前就不該選擇留在滬州,再怎麼也該把葉卿平安送回京城。別的他不敢保證,但是只要他葉建南還有一條命在,就不可能讓自己妹妹出半點意外。
葉卿想了一下他話里的意思道:「大兄出門這般久,家中母親和祖母肯定也是擔心的,回去報個平安,叫他們安心也好。」
葉建南點點頭。
還有些話他沒說,他跟郭將軍學武義,是想去戰場。但是郭將軍告訴他,真正的本事都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
蕭珏回朝之後,勢必還會派出一支軍隊前往雁門關。
葉建南已經打定主意,隨著這次的軍隊出征。只不過葉家勢必不會同意,他還得費點功夫。
當天夜裡車隊在一處驛站歇腳,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下午便能抵達京城了。
顧硯山帶著的五萬大軍人數太多,怕進鎮子擾了鎮上的百姓,則在附近的郊外紮營。
晚間葉卿沐浴之後,懶洋洋趴在墨竹他們重新鋪過的大床上,打著呵欠讓紫竹取藥膏給自己上藥。
她後背有一處被砸傷,還破了皮,要想不留疤,就得每天抹藥膏。
白天烈日炎炎,晚間才涼快了些許。
葉卿特地讓墨竹打開窗戶通風。
沐浴後沒了那汗黏黏的感覺,帶著涼意的夜風吹進來,她整個人都舒服得眯起了眼,有些昏昏欲睡。
原本在她後背推拿的手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葉卿閉著眼拿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咕隆道:「紫竹你手酸了,就讓墨竹幫我再推拿一會兒,我這幾天坐馬車,骨頭都快坐散架了。」
一坨藥膏抹到了她背上,涼幽幽的,葉卿舒服得嘆息一聲。
跟著一雙觸感有些粗糲的大手撫上她光滑的背脊,指腹這麼硌人,這不是墨竹的手!
葉卿渾身一個激靈,睡意頃刻間全跑沒了。
她扭頭一看,看見蕭珏就坐在自己床邊的時候,只覺得整個裸.露的後背都開始發涼,她本能的扯過一旁的薄被要往自己身上蓋。
卻被蕭珏一隻手就輕易按住。
他臉色很平靜,聲音也很平靜:「別動,先把這藥膏揉化。」
葉卿慫慫道:「讓紫竹他們來就行了,陛下勞累了一天,哪能再做這些事。」
蕭珏沒再接話,不過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一點也沒放棄的意思。
二人正僵持不下之時,蕭珏突然就俯低了身子,嘴唇幾乎要碰到葉卿瑩白的耳垂。
呼出的熱氣又激得葉卿渾身哆嗦。
他嗓音在這一刻低啞得有些迷人:「皇后不是說朕在同你鬧脾氣麼?朕給皇后上藥賠罪還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評論區不要出現車車嗷(捂臉)
等他們徹底敞開心扉,再虐虐狗皇帝,作者菌就要作死在進小黑屋的邊緣瘋狂試探一下了(慫慫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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