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昭陽宮,葉卿便讓紫竹取了銀兩來。
蕭珏看到紫竹手中的錢袋子,揚起的嘴角就壓了下來,渾身冷氣就嗖嗖直冒。
宮女們壓根不敢上前,葉卿疑惑瞅了他一眼,拿過紫竹手中的錢袋子,一步步朝蕭珏走去。
蕭珏死死盯著葉卿,嘴角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葉卿走到他身前站定,把錢袋子往前遞了遞。
蕭珏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卻聽葉卿道:「安公公,這點銀子你收著吧。」
安福連連擺手:「娘娘這是作甚?」
葉卿上前一步把銀子放到了安福手上:「安公公在宮裡當差多年,攢些體己錢不易,本宮哪能白拿你的銀子。」
安福幾番推拒,但葉卿哪能真讓人家幫自己白付銀子,她一再堅持,安福只得收下了。
蕭珏:……?
她不是應該把銀子拿給他麼?
瞧著葉卿還了銀子,又抱著飯糰往內殿走去,他也跟了進去。
葉卿學著他之前的語氣道:「皇上這是批完奏摺了?」
蕭珏怎聽不出她這是還記仇著呢,他幽幽道:「皇后,你方才找朕借銀子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話的。」
葉卿把飯糰放下來,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喝:「我這不還上了嗎?」
蕭珏突然就又有了種自己被始亂終棄的錯覺,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過河拆橋也沒你這般的。」
葉卿瞪他一眼:「我雖找你借了錢,但那銀子又不是你的,是人家安公公的。」
蕭珏道:「安福管著的也是朕是銀子。」
這話把葉卿驚到了,她放下茶杯,一雙眼瞪得溜圓:「你不早說!」
蕭珏不明所以:「怎麼?」
葉卿一臉肉疼道:「我輸了一百多兩銀子!早知道安公公身上也是你的銀子我就還了!」
蕭珏悶笑出聲:「這可就沒道理了,你先前可是說好了借的。」
葉卿歪了歪腦袋,突然道:「你的就是我的,借你的東西,我就不還!」
這是她第一次明目張胆的表現出自己的占有欲,也算是一個試探。
太后那番話,葉卿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影響。
直白問一個男人愛不愛,在不在乎,這是最蠢的做法,稍微有點求生欲的人都知道該怎麼回答。
而且……一旦問出來,就說明自己對這份感情就是沒多少信任的,對於用情至深的那一方來說,是一種傷害。
出去遛彎的這段時間,葉卿也想過要不要讓蕭珏立下些什麼海誓山盟。但是她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蕭珏的母妃對他說了些她以後可能會對他不忠,要他當心自己的話,蕭珏轉頭就跑來要自己立誓,她可能會覺得很可笑。
風裡雨里一同攜手走過來的是這人,朝夕相處的也是這人,這份情,有多重,她們自己是當事人難道還不知曉麼?
太后的話沒有錯,但她也相信自己選擇的人。
蕭珏聽到她的話,眼中閃過一抹深色,他嘴角再次揚了起來:「皇后才知曉麼?」
一聽他這語氣,葉卿就知道他肯定是聽懂了自己的話的,一時間也分不清自己心中是感動還是歡喜。
她彆扭道:「把私庫的鑰匙交出來,以後你每花一個銅板我這裡都會記帳的。」
蕭珏微不可聞的嘆了聲氣,捏住她臉頰上的嫩肉用了些力道掐了一下:「你對我送你的東西是不是從來就沒上心過?早給你了。」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記得?」葉卿揉著被他捏紅的臉嘟嚷。
蕭珏似笑非笑看著她,葉卿從他眼神里讀出了一種你今天要是想不起來,就完犢子的意思。
她囧到不行:「你也沒送我多少東西啊,那個拳頭大的夜明珠,白天用不著,晚上放著,屋子裡又亮得睡不著,我只好讓紫竹收去庫房裡放著了。那對紫玉鳳凰鐲子,戴著太沉,我又不是練鐵線拳的,也只能放著了。還有那座血珊瑚……」
蕭珏越聽臉色越黑,打斷葉卿的話:「朕還送過你一支簪子。」
蕭珏送給她的禮物,雖然實用性不是很強,但個個都貴重得緊,都有些什麼葉卿還是有數的,他一說簪子,葉卿就懵了。
「簪子?我沒收過什麼簪子啊?」
蕭珏眉頭擰了起來:「回京路上朕送你的,還用紫檀木盒子裝著的。」
他一說完,四周就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里。
只見葉卿起身,打開一個籠箱翻翻找找了半天,總算是刨出一個小盒子來。
她帶著幾分遲疑問蕭珏:「是這個?」
蕭珏黑著臉點頭:「你該不會是壓根就沒打開過?」
「看我肯定是看過的,就是沒看出來裡面是一根簪子。」葉卿表情頗為怪異。
她打開那雕刻了精美花紋的紫檀木盒子,盒子裡面還鋪了明黃的綢緞,躺在綢緞之上的,是一根被削得奇形怪狀的樹枝。
甭管怎麼看,都跟簪子不沾邊。
蕭珏仔細看了看葉卿的神色,一臉厭世道:「不喜歡你還留著做什麼?」
葉卿撓撓後腦勺不說話。
如果她說,她純粹是看這盒子太珍貴,才沒丟掉裡面那根被削得奇形怪狀的樹枝,蕭珏會不會氣到自閉?
買櫝還珠的典故葉卿還是聽過。
不過這時候顯然還是有點眼力勁兒比較好,於是她吹了個彩虹屁:「沒有不喜歡,就是太喜歡了才一直好生收揀著。」
上一刻還厭世的人,這一刻明顯眼睛都亮了,葉卿覺得蕭珏頭上要是有根呆毛,指不定翹得老高。
蕭珏明顯沒聽出葉卿那是假話,反而道:「喜歡就每天戴在頭上,雖是綠檀木,但也算不得怎麼貴重。改天朕再給你多削幾根不同樣式的,你儘管換著簪。」
葉卿:「……」
原來這奇形怪狀的簪子是你自個兒削的啊?
她沉默半響,道:「那臣妾就多謝陛下了。」
叨叨了半天,葉卿總算是又想起正事來,她虎著臉:「我沒問你簪子,我問你私庫鑰匙呢?」
蕭珏拿過那紫檀木盒子,一推一送,盒子分為兩層,葉卿這才瞧見那盒子地下原來還有一層暗隔,暗隔里躺著兩把鑰匙。
蕭珏拿出來遞給葉卿:「大的那把是朕私庫的鑰匙,小的那把是朕明庫的鑰匙。私庫的鑰匙只有一把,明庫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你這兒,一把在安福那兒。」
葉卿把兩把鑰匙握得緊緊的,點頭道:「放心,我會好生收著的。」
她這幅守財奴的模樣逗笑了蕭珏:「內務府每個月撥給昭陽宮的份例也不少,你庫房也沒見空著。」
葉卿哼哼兩聲:「誰會嫌自己的銀子多?」
蕭珏又是悶笑幾聲,葉卿想跑去藏鑰匙都沒能去成,被蕭珏逮過去抱了個滿懷。
他把下顎擱在她肩頭,語氣散漫:「太后跟你說的那些……」
葉卿瞪他一眼:「我自己選的男人,我心底有數。」
因為這句話,蕭珏心底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他捧著她的臉,用力啜了一口,直啜起了一道紅印子。
葉卿揉了揉臉,氣得想打人,她伸出一根青蔥玉白的手指頭:「陛下每日有三文錢的零花錢,要是有其他開支,要在帳簿里註明原因。」
蕭珏:「……三文錢能做什麼?」
葉卿偏頭看他一眼:「陛下平日裡也不花錢啊。」
蕭珏:「……好像也是。」
他不解:「那你還定這個零花錢作甚?」
葉卿靦腆一笑:「當然是為了彰顯本宮溫柔體貼。」
蕭珏:……
好有道理哦,他竟無言以對。
用過晚膳,外邊下起了牛毛細雨。
天還沒全黑,但昭陽宮裡里外外已經點燃了燈燭。
蕭珏在案前繼續批閱那些沒看完的奏摺,葉卿拿了一把剪子剪燈芯。
「報——王統領求見!」
守在外間的宮人通報了一聲。
王荊來,應該是有政事要商量,葉卿放下剪刀準備去內殿。
蕭珏見了,道:「這裡又沒有外人,無需迴避。」
他這麼說,葉卿就心安理得的繼續坐下了。
不多時,王荊帶著滿身雨水的濕氣踏進了昭陽宮偏殿。
他拱手抱拳,言語之間難掩激動之色:「陛下!已將逆賊抓捕入獄!」
蕭珏沒有抬頭,繼續批閱著手中那本奏摺:「問出什麼來了?」
王荊道:「十八酷刑採用了三樣,就哭爹喊娘的全交代了。姓宗的是西羌人的細作,他們跟大昭寺也有勾結,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是從大昭寺的長生牌上泄露的。之前在宮裡牽線的是胡美人,先前浣衣局有個宮女,洗壞了太后娘娘一件衣服,就是那時偷走了太后娘娘衣服上的線料,由胡美人之手,交到了西羌人手上,這才行了壓勝之術。今日在宮裡配合宗耀祖的,是一個小太監,宗耀祖進宮前準備了兩個藥方,若是您願意取血,就開這個藥方。若是您不願意取血,就開另一個藥方。小太監通過他抓藥時念的那些藥草名得知太后宮裡的狀況。為了能讓宗耀祖那藥起神效,他們才估著時辰,拔出了扎在寫有太后娘娘生辰八字的人偶上的銀針。」
大昭寺的長生殿,幾乎供著京城所有達官顯貴的長生牌位。
蕭珏冷嗤一聲:「一群見不得光的爬蟲,他們如今能用的也只有這些手段了罷。」
王荊想起今日抄宗耀祖家,翻出來的其他兩個人偶,額前冒出些許冷汗,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卑職在宗耀祖家中,還發現了您和皇后娘娘的人偶。」
蕭珏周身戾氣已壓制不住,他冷笑出聲:「那群人既然這麼喜歡使這些骯髒的手段,民間對付邪祟,素來都是火燒,就讓他們都嘗嘗烈火焚身的滋味。」
王荊知曉帝王這是被觸到了逆鱗,應了聲是,疾步退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阿卿:以後每天只給三文零花錢,看你怎麼拈花惹草!
狗皇帝:媳婦兒,我給你削根髮簪!
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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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為什麼狗皇帝和阿卿被行了壓勝之術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