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太醫給顧硯山診脈後得出的結果並不樂觀。

  眼見出征在即,蕭珏親去顧府探望顧硯山。為表皇家對顧硯山的看重,葉卿也一道去了。

  顧家也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打拼下來的,府門前擺放了一對威武的石獅子,進門去便是一條夾道,兩座三進的宅子對立修建,並成了東西二院。

  顧硯山夫婦一同在大門處來迎接帝後二人,葉卿下馬車後一瞧,便能看出顧硯山精神氣色都不太好。

  蕭珏此番出宮,除了探望顧硯山,應該還有軍事上的事要同顧硯山商議,二人便往書房去了。

  顧夫人領著葉卿往東院去招待。

  顧硯山除了一妻,並無妾侍,東院住著顧硯山夫婦,西院聽說原是備給顧臨淵成親用的。不過現在顧臨淵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個死人,這西院也就空置了。

  葉卿有孕的事,除了昭陽宮的下人和葉家人,還沒有外傳,因此顧夫人也不知葉卿有孕。丫鬟奉上茶點後,二人客套幾句便再也找不出話題。

  按理說,有身份尊貴的客人上門來,應該把家中小輩都叫出來一見,但顧夫人想顯然沒有叫顧臨昭出來見葉卿的意思。

  她不起這個話頭,葉卿自然不能貿然去問,只一個勁兒夸府上的茶好喝。

  「這茶,還是淵兒在的時候,在後院種的茶樹上采的……」顧夫人想起戰死沙場的兒子,不免悲從中來,捂著帕子淚流不止。

  這叫葉卿有些納悶,莫非顧硯山並未告知髮妻,顧臨淵還活著的事?

  還是顧家覺得皇家應該不知道顧臨淵還活著,想瞞天過海?

  葉卿覺得後者的可能性不大,畢竟當時顧臨淵就是葉建南的人去救回來的,又是蕭珏派人尋的大夫。

  既然顧夫人不知顧臨淵還活著的事,葉卿斟酌了一下,她也不好在此時捅破,便道:「顧少將軍少年英雄,乃大翰之福。」

  顧夫人還是啼哭不止:「蒼天無眼啊,我顧家滿門忠烈,我就淵兒這麼一個兒子,老天爺怎麼就把他給收去了!」

  「顧夫人節哀,莫要哭壞了身子。」葉卿嘴上安慰著,心中卻有些納悶。

  顧夫人是三品誥命夫人,在京城一眾貴婦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話做事自然是拿捏得好分寸的,怎麼今兒個似乎一個勁兒的在她跟前賣慘?

  葉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不想顧硯山負傷去戰場,希望蕭珏能收回成命。

  若真是這般,葉卿的確是有些無能為力,她雖為後,卻也左右不了朝中大局。

  更何況打仗這種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顧硯山一再堅持讓蕭珏出戰,就是怕軍心動搖。

  顧夫人哭了一會兒,才哽咽著對葉卿道:「小女前些日子上大昭寺為她爹爹祈福,豈料那天有賊人入寺,小女受了驚嚇,而今渾渾噩噩的,看了好些個大夫都沒起色。臣婦也不敢叫她見娘娘,怕衝撞了娘娘。」

  這算是解釋了她為何沒讓顧臨昭出來見葉卿。

  葉卿想起那天大昭寺刺殺那和尚的妹紙,覺著那妹紙也不像是個紙糊的啊,她道:「怎不讓宮裡的太醫看看?文竹,你拿本宮的牌子,去太醫院請醫正過來給顧小姐看看。」

  葉卿是真怕那妹紙情緒起伏太大,出了什麼事。

  顧夫人一見這情況,連連擺手:「不用請太醫,不用請太醫!娘娘好意臣婦心領了,但是太醫院醫正事多如牛毛,老用我們家的事麻煩人家也不好。」

  「顧夫人此言差矣,顧將軍乃國之棟樑,您府上的小姐身子不利落,讓太醫院的人過來看看,哪算得上麻煩?」葉卿覺得顧夫人的態度有些怪怪的,不由得多打量她兩眼。

  顧夫人也是個吃齋念佛的,她身形偏瘦,一張臉看起來和善可親,只不過下顎骨微高,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嚴苛。

  感受到葉卿打量的目光,顧夫人眼神閃躲了一下,道:「臣婦請了法師上門做法,法師說小女這是被嚇跑了魂,做幾場法事,喊喊魂,這病也就好了。」

  人家不願,葉卿也沒再強求,跟顧夫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蕭珏那邊,他同顧硯山進了書房後,顧硯山就屏退了左右的人,書房外甚至加了一倍的府兵看守,王荊和安福和守在外邊。

  別人的書房牆壁上都習慣掛幾副名家的字畫,但顧硯山書案後邊,只掛了一幅山河圖。

  蕭珏進門後,就一直盯著那副上河圖看。

  顧硯山道:「老臣只盼著有生之年,能替大翰收回所有疆土。」

  蕭珏拍了拍顧硯山的臂膀,眼中浮現出幾分傲氣:「朕便等著那一天了。」

  君臣二人雖說是相差了幾十歲,但這份君臣情誼,彼此都心知肚明。

  蕭珏用筆蘸了硃砂,在那副山河圖上圈出幾個地方,顧硯山不明所以。仔細看了看,發現正好是雁門關附近的幾處稱不上要塞的地方。

  蕭珏道:「將軍帶兵到了關外,切忌守住這幾個地方。丟了城都無所謂,但這幾處天險不能丟。」

  論行軍打仗,顧硯山比蕭珏有資歷,他看了半響道:「這並非要緊關口,死守下來,咱們軍隊也只會彈盡糧絕。」

  蕭珏聽出顧硯山的猶豫,但是眼下他也解釋不了,上一世,便是忽視了那幾個天險,死守城池,最後導致整個雁門關門庭大開。

  他如此決絕的要發動這一戰,也是知曉西羌人的弱點在哪裡。只要在隆冬之前守住這幾處天險,哪怕西羌人打進了城,他們再往前打還是天險,易守難攻,往後也是天險,便會陷入夾擊之中。

  屆時阻斷他們的糧草供給,等雁門關外隆冬的雪一下,天寒地凍,又沒了糧草,等餓個三五天大翰軍再發起進攻,砍人頭就跟下地理割白菜一樣。

  蕭珏望著顧硯山:「將軍若信朕,便放手一搏,按照朕所言去做。」

  顧硯山神色間還是有些猶豫:「陛下,戰場上變數無窮,是沒有個絕對的。」

  蕭珏又在山河圖上畫了一個圈:「但朕知道,這一仗,一定會贏。」

  看到蕭珏劃下的最後一個圈,顧硯山神色凝重起來,緩緩點了一下頭。

  蕭珏這才坐到了書案後邊的那張金絲楠木圈椅上,神情看似倦怠,卻又藏著鋒芒:「將軍身上有傷,到了戰場上,莫要逞強,你只管在幕後運籌帷幄,衝鋒陷陣的事,你軍中應該不缺猛將。」

  「老臣謝陛下關心。」顧硯山拱手謝恩。

  蕭珏把那隻蘸了硃砂的毛筆扔回筆筒中,興致缺缺問了句:「顧臨淵上戰場嗎?」

  聽到這句,顧硯山瞬間就跪下了:「陛下,老臣……惶恐!」

  嘖,似乎另有隱情?

  蕭珏垂下眼皮:「怎麼了?」

  顧硯山似乎羞於開口,痛心疾首道:「那逆子……說自己看破紅塵,要去當個游僧。揚州一別之後,老臣再也沒見過他,老臣也只當顧家沒出個這個逆子!」

  這個答案挺讓蕭珏意外的,他眸子眯了眯,起身拍了拍顧硯山的肩膀,沒再說話。

  顧硯山老淚眾橫,對著蕭珏重重一叩首道:「老臣……愧對陛下啊!」

  蕭珏趕緊上前一步扶起他,「將軍這是作甚?將軍於朕有著救命之恩,此番出征,朕也還得仰望將軍。」

  顧硯山神情難堪:「老臣……也只有把這一身老骨頭都留在戰場上,才對得起陛下大恩了。」

  ……

  帝後二人並未在顧府用午膳,坐上回宮的馬車時,蕭珏見葉卿臉色不是很好,把她攬了過去:「身體不舒服?」

  葉卿搖搖頭:「陛下,顧夫人,似乎不希望顧將軍出征。」

  蕭珏只笑了笑:「人之常情。」

  葉卿想說還有很多地方讓她覺得奇怪,不過她又說不個所以然來,只當是自己多疑了,隧沒再跟蕭珏提起。

  帝後二人離開後,顧夫人就急急忙忙去書房找顧硯山,進門的時候,顧硯山正扶著書案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顧夫人趕緊幫他順了順氣,嘮叨道:「你瞧瞧你,病成這樣,我都怕你還沒到雁門關就病死在路上!」

  顧硯山就著顧夫人的手喝了兩口茶,喉嚨才舒服了些,他嘆道:「你再這麼天天咒我,我若真死在關外了,你和臨昭怎麼辦?」

  一提起女兒,顧夫人就滿面愁容:「老爺,今兒個陛下跟皇后都來了咱們府上,我這心底啊,始終不踏實。」

  因為那夜帝後二人被困大昭寺是秘密,不能外傳,所以顧夫人也不知顧硯山是怎麼受傷的,只當他是前去捉拿賊子被暗算傷到了。

  顧硯山看了髮妻一眼:「有什麼不踏實的?」

  顧夫人就拍了顧硯山手臂一下:「你個大老粗,你忘記你女兒今年多大了?」

  顧硯山在後宅這些事上的確是不怎麼插手的,想了想道:「昭兒今年十六啊。」

  顧夫人忙道:「這就對了!皇后娘娘親自過來,可不就是想看看昭兒?」

  顧硯山沒轉過彎兒來:「陛下想要昭兒進宮?」

  這個想法顧夫人都還沒想過,但是顧硯山這麼一提,她心底就慌得厲害:「那可別,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宮裡是葉家那姑侄把持著,昭兒進宮了,怕是得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你是沒聽說,葉家夫人,這些天到處托人說媒,想給他兒子娶親!」

  顧硯山眉頭皺了起來:「葉建南那小子要娶親?我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顧夫人急得恨不能扒開顧硯山腦子瞧瞧,她都說到這份上了,怎顧硯山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一臉恨鐵不成鋼道:「人家指不定是看上了咱們昭兒,皇后娘娘這才親自來走這一趟的!」

  作者有話要說:

  聖誕快落!

  晚點還有一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