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其中緣由,葉卿也懶得去想。
跟著小宮女還沒走到後殿呢,昭德殿的總管太監和順就帶著一臉諂媚的笑意迎上來了。
「奴才正想請娘娘移步到正殿就寢呢,不曾想娘娘到了這邊來。」
這和順太監是安福的乾兒子,雖說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但他自己心思玲瓏,辦事也利落,這才在昭德殿站住了腳。
「不是說讓本宮睡這邊麼?」葉卿問這句純屬疑惑,沒其他意思。
和順太監一聽,卻是變了臉色,忙道:「娘娘自是在正殿就寢的。奴才管束不力,手底下的人躲懶,叫娘娘受累了,奴才該死!」
說著還狠狠剜了那小宮女一眼,小宮女嚇得渾身一哆嗦。
葉卿知道他方才是在忙蕭珏那邊的事,也沒在意,不痛不癢揭過了這個話題。
正殿,後殿,雖都是宿在昭德殿中,但本質上卻是有著差別的。
葉卿以為睡正殿是皇后該享有的待遇,畢竟再怎麼也是一國之母,也就沒多想。
再次回到狗皇帝的寢殿,她就沒骨頭似的把自己摔在了蕭珏那**的龍床上。
床是真硬,底下只鋪了一層薄薄的棉絮,蓋的被子面料雖好,但還沒葉卿自己宮殿裡的蠶絲被保暖效果好。
睡慣了自己柔軟大床的葉卿翻來覆去烙燒餅似的,分外煎熬,到後面甚至睡意都沒有了。
她開始懷疑狗皇帝是不是特意吩咐過讓她睡正殿,就為了讓她吃這番苦頭。
距離天亮還早,為了能讓自己快些入睡,她乾脆起身去書架那邊找一本《國策》看。
葉卿以前上學那會兒,只要失眠,捧出教材看不到一頁,瞌睡瞬間就來了。
《國策》枯燥又無趣,內容還生澀難懂,葉卿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睡著。
殿中留了靠角落裡的一盞宮燈,葉卿便接著燭光翻開了書頁,這一翻,書中就掉出一張紙。
葉卿撿起一看,紙上沒頭沒腦寫了幾個日期,最早的日期便是四月初五,距今還有一個多月。
葉卿弄不懂這紙上的日期有什麼玄機,猜測或許是狗皇帝給自己列出的日程表。看了一會兒書,果然就困成狗了,她把紙張夾了回去,合上書,放回了書架原處。
因為認床,葉卿第二日很早就醒了。
她頂著一雙熊貓眼,睡了硬板床後腰酸背也痛。
葉卿在心中把狗皇帝問候了千百遍。
得知紫竹也在昭德殿,便讓紫竹過來伺候自己梳洗。
紫竹全程臉色都不怎麼好看,眼都給氣紅了,估摸著是已經知道了蕭珏昨天夜裡去了永和宮的消息。
昨夜是葉卿侍寢,皇帝大半夜卻去了別的宮殿,丟的是她這個皇后的顏面,傳出去只怕會讓后妃們笑掉大牙。
回去不能再坐那十六人抬的大轎,須坐象徵皇后身份的鳳輦。
葉卿沒見著狗皇帝,連安福也不在昭德殿,估計狗皇帝這時候還在永和宮。
和順怕她動怒,全程小心翼翼伺候著,賞賜的東西又裝滿了好幾口大箱子。
葉卿抱著貓,見此笑得眯起了眼。
雖然熬了大半宿的夜,但能得這麼多賞賜也是賺了!
她的小金庫一天比一天充盈啊!
坐鳳輦回昭陽宮的途中,葉卿靠著柔軟舒適的坐墊,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
紫竹見了心疼不已,低聲道:「娘娘且撐著些,馬上就要到昭陽宮了。」
葉卿擼了兩把懷中的飯糰,勉強撐開眼皮,睏倦點點頭。
若是在這鳳輦上睡著了,會被人笑話的。
從昭德殿回昭陽宮要路過月華門,鳳輦路過月華門時,葉卿便瞧見遠處停了一架步輦。
隨行八個宮女,四個太監,是妃子的配置。
而今後宮裡封妃的只有兩位,蘇妃和楊妃。
蘇妃還在病中,那麼前邊的是八成就是楊妃了。
走近了些,瞧著那穿得大紅大綠的一坨,可不就是楊妃嘛。
葉卿都服了這姐妹的神穿搭,她這一身上紅下綠,還頂著一頭紅色的瑪瑙頭面,真跟只鸚鵡似的。
昨兒個太后才罰了蘇妃和楊妃抄《女戒》,蘇妃夜裡就整出么蛾子,楊妃這是也閒不住了麼?
宮裡的規矩,路上若是遇見位份高的,后妃們得下轎輦行禮。
葉卿作為皇后,自然只有別人給她行禮的份,所以葉卿氣定神閒坐在鳳輦上。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楊妃昨天才跟葉卿撕破臉,今個兒就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一般了,只是她眼底幸災樂禍的神色還是再明顯不過。
「本宮若沒記錯,楊妃昨日才被太后娘娘罰抄《女戒》,特意跑這裡來給本宮請安就免了,楊妃還是回去繼續抄《女戒》吧。」葉卿知道楊妃肚子裡肯定憋著壞水,她耷拉著眼皮懶洋洋說完這句,便吩咐小太監:「起轎。」
楊妃被葉卿刺了一通,哪能就這麼讓葉卿走了,她陰陽怪氣開口:「聽說皇后娘娘昨夜侍寢了?當真是好大的福氣呢!只是臣妾今晨又聽人說,陛下是從蘇妹妹的永和宮去上朝的。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可真是該打,皇后娘娘侍寢的日子,陛下怎會去了永和宮呢,對吧?」
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說下來,明擺著就是在給葉卿難堪。
多少雙眼睛盯著昭德殿,昭德殿但凡有半點動靜,怕是整個後宮都知曉。
昨夜皇后侍寢,那十六人抬的大轎,又叫多少后妃紅了眼,怕是都整夜輾轉難眠。
皇帝半夜去了永和宮的消息,自然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背地裡看笑話的比比皆是。
葉卿手肘撐在鳳輦的扶手上,手背抵著下顎,耷拉著眼皮掃了楊妃一眼:「楊妃?」
被點到名的楊妃挺起胸膛,驕傲得像只五彩大公雞,她家世龐大,在這後宮裡怕過誰?
「你是嫌昨日那一巴掌沒把你臉給打對稱,今天趕著上前求本宮繼續打嗎?」葉卿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靜。
被踩到痛腳的楊妃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她冷笑道:「我位列四妃,皇后娘娘若是還想掌摑,儘管試試。」
葉卿似乎想起了什麼,點點頭:「也對,掌摑你有失本宮的身份。」
「你!」楊妃氣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嗤笑一聲道:「瞧皇后娘娘這一臉憔悴,必定是昨晚徹夜未眠吧?娘娘還是快些回去歇著,莫又傷心過度病倒了。」
她就是想來給葉卿添個堵,說完這句本該揚長而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清冷低醇的嗓音:「朕倒不知,楊妃這般關心皇后。」
楊妃脊背一僵,僵硬轉過頭,就見一身明黃龍袍的帝王在宮人的簇擁下從月華門那邊過來。
楊妃臉色刷的就白了,連禮都忘了行,囁嚅道:「陛……陛下……」
蕭珏身上的龍袍還是昨日那一身,他神色雖冷,但一夜未眠,眼中熬出的血絲還是能看出他的疲憊。
葉卿砸吧了一下嘴,看樣子狗皇帝這是剛從永和宮過來啊。
宮裡的規矩,道上遇到皇帝,宮女太監活著品階不夠的妃子都得伏首跪地相迎,位份高的妃子則行普通禮,待皇帝走過之後才能離開。
於是葉卿下了鳳輦,規規矩矩給狗皇帝行了一個禮。
蕭珏直接越過楊妃,目光落到葉卿身上,看到她眼下明顯的青黑,沒什麼誠意道:「皇后免禮,昨夜辛苦皇后了。」
葉卿:呵呵。
「都是臣妾分內之事。」她頂著一雙熊貓眼,象徵性關心了一句:「蘇妹妹怎麼樣了?」
「能吃能喝,挺好。」蕭珏答。
能吃能喝……
這是什麼鬼形容?
葉卿眼角一抽,她道:「蘇妹妹無事便好,陛下快些去早朝吧。」
察覺她這是明顯想快些趕自己走,蕭珏狹長而深邃的眸子眯了起來,他看了煞白著臉站在一旁的楊妃,突然對葉卿道:「你少跟她接觸,你本來就不聰明,變得跟她一樣蠢就麻煩了。」
葉卿:「……」
楊妃:「……」
狗皇帝有你這樣形容自己后妃的麼?葉卿看了仿佛受到十萬點暴擊的楊妃一眼,突然有點同情這妹子。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蕭珏道,臨走前看向楊妃,道:「楊妃目無尊卑,專橫失儀,禁足半年。」
楊妃本就慘白的臉又白了幾分。
楊妃從來受過這樣的屈辱,她垂著頭,恨恨咬緊了牙。
葉卿,一個三品小官的女兒也配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她不就是靠太后罩著麼?若是太后那老太婆歸西了,她倒要看看她葉卿的腰杆還有沒有這般硬!
不知想到什麼楊妃眼神陰毒了起來。
楊妃的心思葉卿自是不知,狗皇帝讓她們走後,她就又坐上鳳輦,起架回昭陽宮。
蕭珏站在原地沒走,望著葉卿走遠的轎輦若有所思。
「昨夜朕走後皇后做了什麼?」他問。
安福恭敬答道:「吃了兩塊核桃酥就去睡了。」
蕭珏:「……她就只會吃麼?」
這話安福不敢答。
蕭珏心中莫名的煩躁了幾分。
他昨夜去了永和宮,今晨特地繞著遠路從這邊去上朝,就是想路上碰見葉卿,跟她說幾句安撫的話,畢竟昨夜他讓她失了顏面。
但葉卿今天的表現,明擺著就是告訴他,他這分明是多此一舉,皇后壓根不在乎他去了哪裡。
這樣的認知像是一根軟軟的小刺生在了他心頭,不疼,但是一點也不舒服。
蕭珏更煩躁了,吩咐下去:「再送些東西過去。打聽打聽,皇后這幾日都在做什麼,見了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