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進諫(雙更合併)

  這廂高淑兒期期艾艾,猶猶豫豫地送著鍾念月往鍾府走。Google搜索

  「她原先還瞧不上鍾念月,今個兒倒是上趕著去討好了。」

  「如今鍾家姑娘與咱們是大不同了,她生得美麗,又得陛下青睞。揮揮手,為她辦事的便是皇家的人。卻不知高淑兒這般殷切,她又能待高淑兒有幾分真心呢?」

  「你們還敢說?忘了前頭幾個了?忘了周家姑娘了?」

  幾人一時全住嘴了。

  她們倒也並非是有心嫉恨。

  如今只是想要同鍾念月修復關係,卻又不知如何入手,生怕落人口舌。見高淑兒頭一個跟在後面,她們心底便又不是滋味。

  「識時務者為俊傑,有何錯?」旁邊突地響起一道聲音。

  她們回頭望去,才發覺羅姑娘不知何時站到了身後。

  既是羅姑娘都這樣說了,人家可是太后娘家的姑娘,都這樣捨得放下身段……她們一笑:「羅姑娘說的是。」

  倒也就拋開那些扭捏不適了。

  高淑兒一路跟到了鍾府大門外。

  滿腦子都是,若是鍾念月要與她算舊帳可怎麼是好?她過去不喜歡鍾念月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臉拉得比周姑娘要難看多了。

  周姑娘如今是苟活下來了。

  她沒準兒要被五馬分屍罷?

  鍾念月到了門前,駐足,回頭道:「你跟著我做什麼?怎麼?要上我府里給我做丫頭了?」

  「給你做丫頭就是了。」高淑兒忙道。

  若是做丫頭能活一命,那也是好的。

  鍾念月指著洛娘道:「瞧見沒有?我喜歡這樣的,你比她不足,給我做丫頭,我都覺得虧。」

  高淑兒瞧了瞧洛娘。

  登時不說話了。

  她覺得真是怪。

  怎麼長得這般模樣的女子,也要給鍾念月做丫頭?

  此時門外傳來高喝一聲:「念念!」

  高淑兒轉頭望去,便見鍾家兄長,長發束起,身著玄色勁裝。比之往日的嚴肅刻板模樣,更多了幾分冷銳氣。

  原來鍾念月的哥哥瞧著這樣凶的……

  高淑兒心間一顫,本能地往旁邊避了避。

  而此時鐘隨安翻身下了馬,疾步走到了鍾念月跟前。

  他眼眸中迴蕩著激動之色,卻很快又牢牢按住了,使得面上看起來依舊平靜。

  「未賀念念生辰。」他喉頭輕動,啞聲道:「回來遲了。」

  他接到鍾念月已平安歸京的消息時,也顧不上寄信回家,只立即匆匆趕路。只是到底還被牽絆住了。

  中途他為晉朔帝另辦了一樁事,因而又遲了許久。等到還京後,他也不敢立即回府,且先將手中的差事辦了個交接,又去面見了陛下,隨後才快馬加鞭回到了鍾家大門外。

  倒是巧。

  正正遇上了鍾念月。

  鍾隨安扭頭從馬背上取下包袱,交予了鍾念月,道:「路上帶的……一些小玩意。」

  鍾念月打開來一瞧。

  卻見裡面是些胭脂水粉、女子首飾,還有些玩具。瞧得出都並非是什么小玩意兒,它們瞧著是花費了不少銀兩的。

  只是她一下又想到了晉朔帝。

  卻不知晉朔帝當日備下的那些東西,又花費了多少的心思。

  零零碎碎,恐怕更難。

  鍾念月滿滿當當地抱在懷裡,抬起臉來:「我就不客氣地笑納了,下回哥哥就不必這樣客氣了。」

  如今鍾家上下人人都愛她,她自然也不想去折騰人家。

  鍾念月道:「再這樣下去,哥哥的私房錢袋子,要叫我挖空了。」

  鍾隨安一抿唇,冷靜道:「那有何妨?」

  打從他接手,為妹妹付小廚房那廚子的月錢開始,他為鍾念月掏錢就沒停下過。

  日子一長久,便成了刻入骨子裡的習慣了。

  「兄長總要留些錢給我娶一個嫂嫂回來的。」鍾念月道。

  鍾隨安面上倒是飛快地掠過了一點紅雲。

  他應了聲:「嗯。」

  但隨即他便肅色道:「你那日及笄後,可有許多人家登門來提親?父親母親如何說?這該要仔細選才是。」

  鍾念月禁不住在心底為哥哥掬了一把淚水。

  有哇。

  提親那個,你打不過哇。

  鍾念月扭過臉道:「你問母親就是了。」

  鍾隨安只當她害羞,便也不追問了。

  他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抱一下鍾念月,卻又想起來妹妹成年了,將來連國子監也去不得了,要有男女之別了,要嫁人了……他心下極不是滋味兒,但還是生生停住了動作。

  鍾念月隱約瞧出了他的心思,便主動地輕輕抱了他一下。

  「走吧,若是曉得你回來了,娘肯定要做粥給你吃的。」

  鍾隨安面色一放鬆,跟著進了門。

  高淑兒躲在一旁,不由露出了些許的歆羨神情。

  高家的兄弟姐妹很多。

  像與鍾念月一處玩的紈絝高長樂,便是高家的庶子。

  高淑兒有親哥哥親弟弟,也有表的,堂的……姐姐妹妹也有。

  但沒幾個如這樣好的。

  她悵然想道,若是鍾念月將來成了我婆婆,我若理直氣壯同她學一學,她肯教我罷?

  這廂鍾隨安進了府門。

  萬氏見了他,自然也高興不已。

  等到鍾大人回來後,一家子坐在一處用了飯,而後鍾念月就歇息去了。她明日還要進宮。

  而她走後。

  鍾隨安出聲問:「念念及笄宴後,可誰家府上來家中提親?若是認識的人家,我也可去探聽一二。」

  「只有一個。」萬氏道。

  「一個?」鍾隨安皺起眉,心有不快。

  他的妹妹是嬌氣了些,可女孩子嬌氣些有何不好?都是他寵出來的。

  何況他妹妹生得這樣美麗……

  萬氏點了下頭:「嗯,只一個。那便是當今陛下。」

  「啪」,鍾隨安打碎了一個碟子。

  這天晚上。

  鍾大人與鍾隨安這對父子,對著砸了一晚上的碟子,如此才能排解心頭的不快。

  哦,自是挑的便宜砸。

  否則要鍾大人再做些更狠的事,卻也是做不出來的。

  都等到將將要上朝的時候了,鍾大人才終於住了手。鍾隨安今日不必去赴朝會,便仍舊坐在位置上。

  鍾大人拍了拍他的肩,道:「見你這般,為父心中總算好受多了。」

  一人痛苦。

  那方才叫煎熬呢。

  鍾隨安:「……」

  鍾大人難得這樣熬了一宿。

  等到了朝中,他便禁不住有些昏昏欲睡。但又怕旁人指他,因著女兒被陛下相中的緣故,如今就在朝中拿起大來了。

  於是他只能盡力忍住了,等要忍不住了,就悄悄掐自己一把。

  此時朝堂之上,有一位年輕的官員,當先走出去,跪地,叩頭,隨後雙手奉上奏摺,高聲道:「臣進諫!」

  鍾大人掃了一眼。

  只隱約記得這人應當是姓陸,極為年輕,便在朝中供職了。

  他們之間從無往來,自然也談不上多麼熟悉。

  這朝中官員何其多,並非是個個都被他留意在心中的。

  此時只聽得那高階之上的帝王,淡淡道:「奏。」

  那人將奏摺交予小太監,一邊高亢道:「陛下在位二十餘載,後宮卻僅有三位后妃……」

  鍾大人一聽這話,頓時清醒了點。

  怎麼?

  是要勸陛下選秀了?

  鍾大人心下雖有不滿,但陛下既然已經相中了他的女兒,他自然就不願女兒將來受罪。

  這宮妃麼,當然是越少越好!

  不等鍾大人站出去反駁呢。

  只聽得那人道:「太子已立,還請陛下下旨立後。」

  一時間,朝堂上譁然不止。

  此人頭鐵啊!

  不少大臣心中這樣想。

  晉朔帝平日裡瞧著是個仁和君王,但骨子裡卻是不許旁人輕易來指手畫腳的。

  鍾大人也是一愣。

  心中暗道,這陸大人賣的什麼關子?

  立後?立誰?立太子的母親,惠妃嗎?那可不成。

  鍾大人還記著仇呢。

  惠妃利用他女兒,卻待他女兒沒有半點真心。若她為後,他便是拼死,也不會讓念念入宮。

  那廂的冉大人倒是流了兩滴冷汗。

  暗暗叫苦道,這明明是陛下派給他的差事,怎麼叫這陸大人搶了先了?若是他辦不成,今個兒他是不是真要去撞柱子?

  譁然聲漸消。

  朝中很快恢復了一片寂靜,這片寂靜比起方才來說,可要}人得多了。

  眾人都等待著陛下的反應。

  半晌。

  晉朔帝終於出聲問:「嗯,以卿之見,後位當選何人?」

  有些心思活泛的,暗暗一琢磨。

  莫非是太子監國期間表現優異,叫陛下定了心,要在迎那鍾氏女入宮前,先將太子的地位穩住不作更改了?

  他們倒沒想過那鍾氏女會產子。

  到底還年紀小,這就算生下來,也比太子小了那麼多歲,如何與之相爭?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似晉朔帝當年,年紀輕輕便力壓眾多兄長的。

  於是有的大臣也站了出來。

  當場跟了個風:「臣也進諫,請陛下立後。」

  陸大人很是不快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

  陸大人心道我這人選還未說出來,便叫你打斷了。

  一會兒我得撞柱子了怎麼辦?

  冉大人此時也這樣想。

  他滿頭的冷汗。

  心道怎麼又多出來一個請陛下立後的?

  冉大人生怕趕不上熱乎的了,趕緊也往外一站:「臣請陛下立後!」

  他想,我得多拽幾句有文化的詞兒。

  如此才能顯得,我在這樁事中,出了多麼大的力氣……

  但朝中跟風者眾多。

  大家難得見到這般盛況,又見陛下沒有要回絕的意思,於是紛紛出列:「請陛下立後……」

  晉朔帝:「嗯。眾卿可有推舉之人?」

  陸大人道:「當是鍾家女。」

  另一旁的人也激動道:「當是太子生母,惠妃。」

  陸大人:?

  那人:?

  我們為何說的不一樣?

  那人茫然心道,不當是惠妃嗎?

  為何會推舉鍾氏女?鍾氏女都還未進宮呢!何況她何德何能……

  鍾大人這下是徹底一個激靈,清醒了。

  嗯?

  是誰推舉了他女兒?

  他都沒好意思自己推舉呢。

  滿朝的大臣也茫然又迷惑。

  他們對視了一眼,試圖從對方的眼中找到答案。

  此時莊妃的娘家人見狀,心道既然你們連鍾念月都敢推,那我有何不可?

  於是也大膽一步上前,道:「臣舉薦莊妃娘娘。莊妃娘娘賢良淑德,執掌宮務有道,膝下又有三皇子……」

  旁人無語。

  心道你們余家實在是不要臉。

  一時朝中情形全亂了。

  冉大人更慌了。

  竟分不清這是意外的場面,還是陛下有意為之。難道我今日真要一頭撞死才成嗎?

  陸大人與他一樣的憂慮。

  而陸大人來之前是做過些許功課的,他此時拔高了聲音,力圖壓住旁人,道:「爾等可知,鍾氏女在青州時,得了『神女』之名。」

  若是鍾念月在此,便要忍不住感嘆,好傢夥,那不是蘇傾娥的外號麼?怎麼就落我身上了?

  陸大人道:「爾等可遣人往青州去,隨意喚住一個百姓來問,可識得鍾氏女的名字。據聞鍾氏女從青州離去時,更有無數百姓相送。這般女子,不堪做國母,還有誰人能做一國之母?」

  冉大人一怔,心道我怎麼不知曉這些?

  鍾大人這會兒也挺愣的。

  心道我這個當爹的怎麼不知曉?!

  其餘人更是神色不一。

  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晉朔帝此時淡淡出聲:「罷了,此事明日再議。」

  他的聲音一出,眾人便都熄了火,齊齊閉嘴。

  等再出聲時,便是提起旁的摺子了。

  等到下朝後。

  朝臣奏請陛下立後的事,也在京中漸漸傳開了。與此一同傳開的,還有鍾氏女在青州的功績。

  這口口相傳的故事,從來都是越傳越玄乎的。

  「青州大水,她身為閨閣女子,卻不顧安危,要將一身的福運金光,都分予百姓,但求百姓度過難關。世上又有幾個這般女子?」

  「她哪來的福運金光?」

  「她若身無福運,京中不是盛傳她乃女中紈絝嗎?她那及笄宴上,又怎麼會去那麼多的大人物呢?可見她本就是福運無雙。」

  「不錯不錯,青州已將她的故事都編入冊子裡了。說是但凡得了她摸過的東西,或是得她兩句吉利話,那此後自是順順利利……」

  京中酒樓,一個戴著面紗的少女,聽著周圍議論,心中驚駭不已。

  鍾念月竟得了「神女之名」。

  就這樣生生被晉朔帝拿走,按在了鍾念月的頭上!

  鍾念月從相公子那裡逃出來,便沒有人議論她嗎?

  晉朔帝不懷疑她失貞?

  此時鄰桌有人道:「想來,她能逃脫賊人之手,也是因這一身好運道。」

  胡說八道。

  面紗少女正待插聲,想要悄無聲息抹黑一下鍾念月。

  「只可惜了,那些個亂嚼舌根子的,到底是將宣平世子生生逼死了。宣平侯如今一夕老了許多。」

  「可見流言害人啊。」

  「日後莫要再隨意議論旁人的錯處。」

  「不錯。那日我還見著街上有人,竟敢重提鍾家姑娘被綁架的事,宣平侯怒而讓家丁按著他,生生打得嘔了一盆血才走。宣平侯那可是喪子之痛啊……」

  面紗少女:「……」

  這下她又生生把屁股坐了回去。

  鍾念月為何總有迴轉乾坤之力?

  這回也是一樣!

  而她卻這樣霉運當頭。

  以為相公子會成為新的倚靠,誰曉得相公子也是個靠不住的。

  是不是……她上輩子的好運道,都叫鍾念月搶走了去?

  是不是……只有殺了鍾念月才有用?

  面紗少女低下頭,匆匆離開了這裡。

  等暫時收留她的人的家中,她隱約聽見他們低聲議論了兩句,似是陛下要立後了。

  她一愣。

  上輩子可沒有這樁事啊。

  惠妃等到死,也沒能做皇后。

  晉朔帝的性情不會變,除非……除非是他要立鍾念月為後!

  不,這怎麼可能?

  她攥緊了手指。

  鍾念月這等不學無術之人,朝臣焉能允准?

  只怕還會有人為之死諫……

  想到這裡。

  她方才覺得胸中舒坦了許多。

  此時惠妃宮中也得了消息。

  蘭姑姑欣喜地揪住了惠妃的袖子,失態道:「恐怕,恐怕娘娘的好日子要到了……」

  唯獨坐在對面的太子,面色冰冷陰鷙。

  惠妃見他模樣,登時便笑不出來了。

  不知何時起,太子渾然變了個模樣。

  他在外頭時,依舊如惠妃教導的那樣,如謙謙君子,竭力朝著他父皇的模樣靠近。

  而等到了她宮中來請安,他便是這副模樣了。

  他初初展露的時候,還將惠妃著實嚇了一跳,當他魘住了。

  太子自然沒有被魘住。

  惠妃便知曉,太子是對她有所不滿了。

  她拿出了一如既往的大旗來壓太子,告訴他,他們走到今日多麼不容易,她如何的心酸、辛苦……

  但太子一概不理會了。

  他只冷冰冰地望著她。

  母子卻好似成了仇人。

  惠妃多次試圖修復,都失敗了。

  惠妃抿了下唇,勉強笑笑,道:「你聽見這個消息,不覺得高興麼?你的太子之位想是要更穩了。」

  太子斜睨了她一眼,站起身來,冷冷淡淡道:「從今日起,吩咐下去,叫宮中的人都收斂些。做縮頭烏龜會麼?」

  「你這是何意?」

  太子卻已經不答了。

  他轉身朝外行去。

  當踏出惠妃宮的那一剎,他便又恢復了面上溫和笑意。

  直到又回了太子府。

  方才還掛著笑容的太子,驟然拔刀。

  「前些日子不是抓了個賊人嗎?從地牢抬出來。」

  「是。」

  不多時,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廝架著一個頭髮散亂,臉上裹著泥,連表情都辨不清的男人上來了。

  那男子一見太子便禁不住顫抖。

  太子從一旁宮女端著的盤子裡,取出了一物,將它牢牢綁在男子的臉上。

  而後才砍斷了男人的腿。

  男人哆嗦著倒下去,叫都叫不出來。

  太子扔了刀。

  冷冷垂眸。

  他的母親怎麼會這樣蠢呢?

  立後。

  他那父皇欲立的是他的表妹。

  一旦立後。

  從今日起,他的太子之位便等同於無了。

  他且容不得有人與表妹好。

  何況他的父皇?

  可人總會老不是嗎?

  他較晉朔帝更年輕,他總能有一日,能如晉朔帝當年奪位一般,也奪走那個位置。

  只消再隱忍……一年,兩年,四五年……

  這頭鍾念月也聽聞了立後的事。

  她還未起身往宮裡去呢,就叫晉朔帝這一套操作給搞懵了。

  他就這樣籌備上了?

  只怕朝中會有大臣不滿。

  相公子為她全了名聲是一回事,但這還不足以讓她平穩坐上皇后之位。

  晉朔帝要……怎麼辦呢?

  鍾念月腦中一時閃過無數了文學作品的橋段。

  她當然心知晉朔帝城府極深,手腕極強悍,可這並非是小事……

  她在美人榻上躺了好一會兒。

  等到錢嬤嬤憂慮地進門道:「宮裡來了轎子,姑娘今日……今日恐怕要避個嫌才是。」

  如今京中都知曉陸大人要舉她為後。

  已經不知道震驚了多少人了。

  鍾念月聞聲,反而一下坐起來了:「誰要避嫌給他們瞧了?」

  「洛娘,隨我進宮。」

  香桃與書容如今還有點怕晉朔帝,她也就帶得少了。

  洛娘聞聲,有些膽怯,但又捨不得與鍾念月一起的機會,於是還是咬咬牙跟上了。

  反正,她是定然不會給姑娘丟臉的。

  鍾念月很快便進了宮。

  晉朔帝聽見了腳步聲,頭也不抬地道:「朕以為念念不會來。」

  鍾念月挑眉:「陛下何出此言?」

  「有大臣進諫,請立後。又推舉念念。念念興許要以為,此乃朕的授意,於是一氣之下,便不來了。」

  鍾念月:?

  這不就是您的授意嗎?

  您的城府,我還不了解嗎?

  晉朔帝在奏摺上劃下最後一筆,方才擱了筆,抬臉道:「確是朕的授意。」倒是坦蕩又大方。

  鍾念月不由一愣。

  晉朔帝淡淡道:「念念,那日在周府上,念念自道出與朕的交情來。在外人看來,朕與念念的關係便已明了。若朕遲遲未有動作,他們該要再編些胡話來議論念念了。

  「前日,有大臣斗膽遞摺子,請朕下旨選秀,廣納後宮。他們為表坦率心胸,更直白地道,可選鍾氏女入宮為妃。」

  鍾念月用力抿了下唇。

  您要這麼一說的話,那聽著還怪生氣的!

  不行。

  想當皇后的心已經蠢蠢欲動了!可惡。

  她偏生不喜歡別人指摘她,為她安排路子。

  正如原身註定要成為男女主踏腳石的炮灰之路,也叫她極為厭憎一樣。

  「念念可知那時朕在想什麼?」

  「什麼?」

  晉朔帝眉眼間方才透出一絲張狂冷意來,他道:「爾等算得什麼東西,焉敢拿這等拙劣把戲,來框住念念呢?」

  他轉眸道:「皇后之位本也沒什麼稀奇。只是念念,它是唯一可與朕並肩而行的位置。」

  鍾念月恍惚了片刻。

  這般話,倒好似……晉朔帝並非是執著於要她做皇后。而是執著於與她在剩餘的漫長歲月里,一路同行。

  晉朔帝不再提臣子的言論。

  他溫聲問:「念念今日進宮,是為何?」

  不是你派人來接的麼?

  鍾念月心道。

  但她其實也知曉,晉朔帝問的並非是這個意思。

  鍾念月在那裡停頓了半晌,還是出聲道:「多謝陛下要將世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捧給我。於是我便想,要我做皇后,該是何等艱難的一件事啊。陛下卻偏要做,也已經做了。既然說好了要試一試。便不該留陛下一人去做這樣艱難的事。哪怕知曉陛下很厲害……」

  晉朔帝伸出手,將鍾念月扣在了懷中,叫她穩穩噹噹地坐住了。

  他心道。

  怎麼會難呢念念?

  他只是想騙她來說兩句甜滋滋的話。

  而她也明白他的手腕。

  卻還是一腳踩了進來,認認真真地說給了他聽。

  ……

  三日後。

  再逢朝會。

  宣平侯突然對著莊妃的娘家余家發難。

  狀告余家散布世子的流言,叫世人都亂傳謠言,進而逼死世子。

  眾人都恍然明白。

  原來鍾家姑娘當初的流言,是由余家散布出來的。

  宣平世子只是無意被牽扯在了其中,誰曉得鍾家姑娘無事,宣平世子卻是死了。

  這鐘家姑娘又正得聖寵……

  余家怕是要被疑心,心思歹毒、肆意爭寵了。

  余家一時與宣平侯爭執起來,再沒了推舉莊妃為後的心思。而事實上,若是這一口被宣平侯咬住了,一旦傳出去,莊妃也就不配為後了。

  大皇子的生母素來是個沒什麼存在的人。

  此時便只剩下了惠妃,與陸大人口中荒唐的鐘氏女。

  再提到立後的事。

  舉惠妃的,自然不滿,大聲指責陸大人,更質疑他是不是受了誰人的指使。就差沒說,這話得是十年腦出血才能說得出來的了。

  陸大人冷笑一聲:「臣一心為國為民為陛下。爾等如此歪曲我意。罷……為證清白,我願一死!」

  說罷,就要往柱子上撞。

  四下的人見狀,嚇了一跳,趕緊去攔。

  余家人更是頭疼得厲害。

  直覺這般行徑恐怕會更刺激那宣平侯,叫他想起世子的慘死。

  此時推舉惠妃的臣子也慌了。

  你怎麼還比起忠心來了呢?還要以死明志!

  那豈不是襯得我們反倒別有用心了?

  他們對視一眼。

  便也推了個人出去,大聲嚷嚷著,也要以死明志。誰倒怕了誰?

  冉大人深吸一口氣,心道該用我時了……

  於是他高聲道:「臣也推舉鍾氏女,她深得青州百姓愛戴。此外,恐無合適之選,臣與陸大人一般,為國為民為陛下,並無誰人指使臣。臣願以死相諫。」

  說罷也搶著往柱子上撞。

  周圍的人趕緊又去攔。

  這下推舉惠妃的人傻了。

  你們那邊要死諫的人怎麼比我們的多?

  鍾大人此時難得恍惚。

  他兒……何時有這般聲望了?這柱子都不快不夠撞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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