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聽聞太子監國的消息,高興得幾乎跳起來。記住本站域名
她牢牢抓著蘭姑姑的手腕,聲音都發著顫:「瞧見了麼?哈哈哈旁人再如何,倒也抵不過我生了個好兒子!」
滿屋的宮人自然連忙捧著惠妃,與她說了許多喜慶話。
這一日實在等了太久。
打從祁瀚被立為太子起,惠妃就沒有真正放心下來過一日。她怕太子被廢,令他們母子成為笑話。
「不知陛下何時啟程?」惠妃忙問。
蘭姑姑又如何答得上來呢?
惠妃冷靜片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她怎麼能像這般沒見過世面一樣呢?
惠妃想來想去,叫住了身邊的嬤嬤,吩咐道:「將我原先做的平安符取來,送到陛下跟前去。」
嬤嬤應了聲,連忙去了。
惠妃今日實在高興得緊,再想起這兩年裡,她不知為鍾念月背了多少黑鍋,都不覺得如何的憋屈了。
要知道,太后明里暗裡敲打過她好幾次,說她不該仗著兒子是太子,便如此肆意妄為。身為宮妃,竟頻頻邀娘家的姑娘入宮來玩,便是皇后也沒有這樣的道理,更何況她連皇后都不是,平白亂了宮裡的規矩云云。
這宮裡,惠妃最懼怕的人是晉朔帝,第二怕的便是太后。
她先前被罰去抄半月佛經那回,每日裡都覺得自己仿佛與一具老得死了的屍體共處一般,叫她覺得說不出的恐懼和壓抑。
可以說,鍾念月得晉朔帝看重的這些日子裡,最受折磨的便是她。
「今個兒倒是終於鬆了口氣了。」惠妃喃喃道。
只等陛下一走,她便要設法讓莊妃一家,再無翻身之餘地了。
鍾念月啊……
惠妃勾唇輕笑了一聲。
可算叫她抓住機會,能拿捏她的好外甥女了。
她從未這樣感謝過,陛下乃是一個極為看重政務,而不近女色的人。
惠妃這頭算盤打得極好。
這廂鍾念月都已經出皇城了。
而這回香桃和書容都跟在了她的身邊,也就錢嬤嬤因著身子骨老了,她才特地瞞住了,沒有讓人跟上來。
「姑娘,姑娘,馬車怎麼停住了?」
香桃突地搭住了鍾念月的肩,搖晃了她兩下。
宮裡突然來人帶著她們往城外走,香桃這一根筋的小丫頭也曉得害怕了。
鍾念月慢吞吞地睜開雙眼,不等她掀起窗簾往外頭看呢,便有人來到了馬車外,低聲道:「等候姑娘已久,請姑娘隨奴婢更換車輦。」
香桃上前掀起了車簾,一瞧外面的景象,驚得「哇」了一聲。
鍾念月轉動目光,看了過去,只見他們的馬車此時停在城門外十里地的樹林中。
為何她將距離知曉得這麼清楚呢?
只因古時皇城外大都是不允許栽種樹木的,這是為了免去有埋伏時,而守城的士兵瞧不見。
大晉也是一樣,樹木都栽種在十里地開外。
鍾念月再一抬眸,不遠處停著一駕馬車。
那馬車通體黑灰色,瞧著不大起眼,但觀其寬闊,足有普通馬車拼湊上三個那麼大。
再看那馬車身後的緩坡之下。
儀仗隊伍與禁衛,都烏壓壓地停在那裡,不知等了有多久。
香桃和書容少於見到這樣的場面,自然驚駭不已。
平日裡看著沉穩的書容張開嘴,還結巴了一下:「姑、姑娘。」
鍾念月將手搭在香桃的掌中,輕輕一抬下巴:「走吧。」
鍾念月上了那駕馬車。
晉朔帝正坐在裡面,翻動一本書冊。
香桃和書容緊跟後面,乍然一見晉朔帝,連忙跪地叩了頭。
「起來吧。」晉朔帝道了一聲,看也沒看她們,只看向了鍾念月,「累不累?若是累的話,且先睡一覺。這馬車裡寬敞得很,容得下你在這裡小睡。」
睡覺固然重要,但鍾念月更好奇晉朔帝為何要帶上她。
「青州發大水了?」她問。
「嗯。」晉朔帝應聲,「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
這說起來不過也就是一兩句話,但真落到現實里去,便是可怕的境況了。
放在後世,就算科技那樣發達,洪水來的時候都還是會禍害不少百姓呢,更何況是這個時代呢?
所以……鍾念月就更想不通了。
「那我跟隨前往,恐怕拖了陛下的後腿……」鍾念月道。
晉朔帝也並不是什麼昏聵之人啊。
晉朔帝點了點手邊的那本書:「念念讀過這個麼?」
「什麼?」鍾念月毫不客氣地伸手拿了過來,卻見上面寫著《治水論》。
「先朝有慶先生,哀民生之多艱,便將前人所著多篇治水的策論,再結合他自己奔走各地著下的治水之論,一併編成一冊。念念該讀一讀。」
鍾念月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朕知你不大愛讀書,也少於過問你的學業。但三年前你在朕的壽誕上,送上了一幅字,此後朕便特地請了二位大儒教你寫字……」
鍾念月心道可別提了。
光這兩位大儒,就讓她的生活「充實」了一大半。
「念念學下來,應當已經識得不少字了。要將它讀下來,並不難。是嗎念念?」晉朔帝的語氣溫柔,像極了勸學的爹媽。
他頓了下,又道:「若是有不識得的字,只管問朕。讀不懂的地方,也來問朕……」
鍾念月張了張嘴。
可我還是沒有弄懂,我為什麼要讀這個東西啊?
晉朔帝此刻將無底線的寵溺演繹到了底,他道:「罷了,念念想必是沒耐心讀的。先由朕來念給你聽,如何?這一路還很長,念念每日裡只學上十頁便可。」
晉朔帝沒有說,他昔年只花上兩個時辰,便能將這樣一本書悉數吃透。
在他心中,念念年紀輕,又那樣嬌氣地倚靠著他,學得慢些,倒也是應當的。祁瀚等人是全然不能與之相比的。
晉朔帝這番話說完,才終於給了鍾念月插聲的機會。
鍾念月乾巴巴地道:「可是陛下,我為什麼要學這個?」
晉朔帝道:「不止這個。」
鍾念月:「還有什麼?」
晉朔帝道:「齊民要術可讀過?還有水經注,淮南子,武經總要……」
這些書,鍾念月……還當真聽過名字。
她知曉《齊民要術》乃是綜合性的農學著作,而水經注乃是地理著作,淮南子乃是集諸子百家之精華的大作……
鍾念月已經有點頭昏了。
她低聲問:「這些我都要讀?」
晉朔帝:「嗯。」他面上湧現一點柔色,面容便更顯得俊美了。他不急不緩道:「念念莫怕,一日學不會,便學一月,一月學不會,便學一年,十年……」
聽見「十年」,鍾念月的血壓都咻地一下上去了。
她覺得自己一會兒張嘴,都要打哆嗦。
晉朔帝見她呆愣在那裡,兩眼都微微瞪圓了,模樣仿佛那受驚的松鼠。
實在可愛。
晉朔帝眸光一動,道:「朕自然可以護你一輩子,可朕慣於將一樁事最糟糕的情況算進去,自然還要另留後手。」
他若如三年前那樣,只將她當做一時新鮮的玩意兒。
自然大可只寵溺她就夠了。
可日子越久,他才越品味到那懷揣奇珍異寶的商人的滋味兒。
他要寵她,護她,更要她並不只他的附屬而已。
旁人只覺得,被皇帝看中該是祖上修了十世功德才得來的福分。可他身在皇室,看得更分明。
鍾念月被他瞧上,也未必是一件大好事。
如今是他動了卑劣的念頭,想要動手去摘取那枝頭的花,便更應該想法子叫那花開得更加熱烈盛大。
晉朔帝低聲問:「念念懂朕的心思嗎?」
鍾念月是當真愣住了。
她細細一思量,覺得晉朔帝種種舉動,跟教親兒子也差不多了。啊不,比教親兒子還要好。
畢竟她要是學不好,晉朔帝還不能吼她。
晉朔帝是古代帝王,該是自私第一人。
可他卻偏不是這樣。
鍾念月細聲道:「嗯,懂了。」
晉朔帝是怕護不住她。
而他越是坐擁最無上的權利,還能有這樣的念頭,反而越讓鍾念月覺得震動。
他待我是真的好。
鍾念月不自覺地蜷了蜷指尖。
這都差不多成了皇帝親手教我學會,怎麼通往篡權大道了。
晉朔帝抿唇淡淡笑了下,他的目光仍舊落在鍾念月的身上,眸光微微暗了暗。
他心道,不,念念你還不懂。
不過無妨,總有一日會懂的。
鍾念月將那本《治水論》牢牢抓在手裡,抬臉問:「只是陛下,如我這樣的女孩子出現在隊伍中,是不是有不妥呢?」
晉朔帝道:「嗯,變個打扮,換個身份便是。」
他倒是想要她扮做他的妻子。
這是這念頭太過隱秘,牢牢被壓在了腦海深處,不能就這樣輕易提出來,免得驚擾了他的小姑娘。
鍾念月興沖沖道:「那我女扮男裝?」
晉朔帝掃了她一眼:「嗯?」
鍾念月:「扮成陛下的兒子?」
晉朔帝:「……」
晉朔帝飛快地道:「那不成。」那不亂了套了?
鍾念月:「好吧。我也不想扮成三皇子的兄弟。」
晉朔帝道:「扮成朕的義弟吧。」
鍾念月:「好好好。」
小太監她是決計不會扮的,還得伺候人。
晉朔帝掩去了眼底的深沉色彩。
這個身份倒也是極好的。
至少將鍾念月提到了與他同一個輩分上,而不再叫鍾念月依舊用瞧長輩的目光瞧他。
鍾念月深吸一口氣:「我現在要讀書了。」
晉朔帝:「嗯。」
前後半炷香不到。鍾念月兩眼發直地盯著馬車頂棚。
文言文殺我!
那廂鍾府里,萬氏和鍾大人依依不捨地盯著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等返身再回去,才發覺到女兒沒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