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念月氣憤地咬一口就鬆開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晉朔帝垂首看了一眼。
虎口上還真咬出了牙印,小小的凹痕嵌在那裡,並不叫人覺得猙獰難看。
「跟狗似的。」晉朔帝只淡淡說了一聲,連臉色都沒變一下。
跟在一旁始終不曾出聲的宮人,都不由得驚異地看了看鐘念月。鍾家姑娘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那頭周岩文跳下去便有些後悔了。
春日裡的湖水冰涼徹骨,他方才在樹叢間站了那麼一會兒,被湖面的風吹得渾身都是涼的,再這麼猝不及防地一跳,渾身好像都跟著抽抽了起來。
這時候岸邊又傳來了他妹妹驚慌失措的喊聲。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快來人……」
晉朔帝抬手掀起紗帳一角,朝湖面看了看,將那周岩文在水中掙扎沉浮的模樣,盡收入眼底。
他拍了下鍾念月的手背:「收回去。」
鍾念月蜷起了手,便任由他去掀著紗帳了。
那周家隨行的小廝,「噗通」一聲跳下去,費力地去扶周岩文。卻是兩個人帶著一塊兒往下沉了,別說往岸邊遊了。
周家姑娘更慌了,連聲喊著:「大哥。」
鍾隨安一皺眉,疾步上前,就要脫外袍。
鍾念月出聲問:「陛下今日沒帶侍衛出來麼?」
晉朔帝看了她一眼,道:「建敏,下湖救人。」
「建敏」是他身邊跟著的一個禁衛的名字,鍾念月曾經聽見過他的全名,好像是姓余。
晉朔帝身後那個久立著不動的,身穿勁裝的年輕男子,這才驟然掀起紗帳,從亭中一躍而下,飛快地跳入湖中,將周岩文同他的小廝一併推到了岸邊。
岸周圍的驚呼聲、慌亂聲這才小了。
鍾隨安自然也就停住了動作,將衣帶又重新系了回去。
周家小廝踉蹌著爬起來,扶住自家公子,為他擦起了臉上的水。
只是他也渾身是水,這越擦倒是越狼狽。
周岩文不由臉色低沉地推開了他的手。
周家姑娘咬了咬牙,先是轉頭看了一眼那亭子,而後才問:「出了什麼事?好端端的,你怎麼掉湖裡去了?是不是……」周家姑娘說到這裡,猛地一頓。
高淑兒拍了拍胸口,走上前去,低聲道:「鍾念月就在那亭子裡,自然是與她有關了……」
她身旁卻有個年輕女子,不緊不慢道:「縱使有關,也不能提鍾念月的名字。」
高淑兒一聽,心下不快:「為何不能提?」
那廂周家姑娘壓低了聲音,問:「鍾家姑娘是不是在亭子裡?」
周岩文卻是沉著臉,不耐地推開了妹妹,道:「你說什麼?」
周家姑娘急得想跺腳:「是不是與她有關?你說啊……是不是……」周家姑娘腦中靈光一閃:「是不是她丟了什麼東西進湖裡,要你去找,故意為難你?」
鍾念月在亭子裡聽別人說自己的壞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周家姑娘這是故意沒藏著音量,想激她出去?
鍾念月撇撇嘴,扭頭道:「聽聽,陛下竟是與一個姑娘家想到一處了,腦子裡都是一樣的為難人的法子。」
晉朔帝聞聲,心下覺得好笑,忍不住抬手拽了下鍾念月頭上梳的髮髻。
那髮髻梳得如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一握上去,倒是十分稱手。令人忍不住想要再把玩兩下,只是他心知再多玩兩下,小姑娘便要不樂意了。
「別拽我。」鍾念月沒好氣地道。
這會兒子晉朔帝倒好似心情不錯。
晉朔帝應了聲:「嗯。」
卻是又摩挲了下她的頭髮絲,這才緩緩收回了手。
而亭子外,周岩文已經面色一沉,斥道:「你胡說些什麼?怎麼平白牽別人下水?方才是我走到湖邊,賞那湖面風光,正欲吟詩一首,卻不慎踩滑了,這才落了水。」
周家姑娘咬著唇,面色漲紅,心下不快,卻又不敢同兄長在這裡爭執起來。
高淑兒見此情狀,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幸而她方才沒有自作主張地插聲。
那個出聲的年輕女子,早就知曉會有這一幕發生是不是?
很快有人上前來,與那小廝一併扶著周岩文下去歇息。
周家姑娘自然心有不忿,只是礙於不遠處還立著一個鍾隨安,她方才按住了不快。
等轉過身,與高淑兒她們走到一處,這便忍不住了:「不過才見了幾面,倒是這樣死心塌地,維護起她來了……」
年輕女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輕笑一聲,道:「周家公子維護的是自己的臉面罷了,周姑娘若是再四下嚷嚷,周家公子的苦心就全廢了。」
周家姑娘一愣,轉頭看去:「你是什麼人?」
「我姓羅。」年輕女子道。
高淑兒怔怔道:「可是太后的娘家,那個羅?」
年輕女子點了下頭。
那周家姑娘小心地瞧了瞧她,方才閉了嘴。
亭子裡,晉朔帝也正同鍾念月說話。
他低聲道:「念念的名聲保住了。」「這人沒能撿起珠子來,不過在眾人跟前維護了你。念念心下可有感動?」
鍾念月聽他語氣怪異,平靜中透著絲絲冷意。她一下掙開了他,從他跟前起了身,換回到了桌子旁坐下,道:「我瞧著那樣容易感動麼?他只是怕事情真捅破了,丟臉的是他自己罷了。他貪好我的顏色,叫人一激便跳了湖,還沒撈著珠子就沉底兒了,這樣的事,他好意思叫別人知道麼?自然是捂住的好。沒準兒他心裡還想呢,今個兒已經夠狼狽的了,什麼好處也沒落著,若能靠著裝一裝維護之姿,能贏得半分心軟,今日倒也算落著了點東西……陛下說是不是?」
晉朔帝面色舒緩,緩緩一笑,看著好脾氣地一應聲,道:「是。」
旁人怎能瞧不起她不學無術?
她這腦瓜分明是通透的。
「只是……」鍾念月驟然一頓。
「只是什麼?」晉朔帝接聲問。
鍾念月懶洋洋地坐在那裡,抬頭看他,問:「難不成以後每個來同我搭話的男子,陛下都要叫他先去湖裡頭撿珠子麼?」
晉朔帝:「朕也能叫他上樹去撿。」
鍾念月:「……」
鍾念月小聲道:「陛下怎麼連這個也管?」
「哪個?」
鍾念月翻了個白眼,只好同他直白道:「誰人同我示好的事。」她道:「我爹都不管。」
豈止不管。
鍾大人恨不能每日裡丟下刑部的事,與萬氏一起,就看看他女兒喜歡什麼模樣的年輕公子,他便下功夫多尋摸些來,由著她挑。
晉朔帝蜷了蜷手指,也在桌旁落了座,他淡淡道:「你喊疼時,是朕哄著你。你原先睡覺時做了噩夢,是揪著朕的領子哭的。走哪裡去,也是朕抱著你。餵藥餵膳,都是朕親手餵的……朕這樣仔細養著你。自然不是什麼東西湊到跟前來,都能得你兩個笑臉的。」
他反問:「朕不該管?不能管麼?」
這一番話下來。
鍾念月面上一軟,嬌聲道:「我現下倒是感動了。」
若說頭一年,她還自覺在晉朔帝心中,不過是因救駕之功才落了份特殊罷了。
到了後面兩年,感情自然不同以往。
鍾念月轉了轉跟前的水壺,抬臉道:「我不會見了誰都露笑臉的,陛下不知麼,我凶著呢。」
她與三皇子針鋒相對時,是有幾分兇巴巴的味道。
但晉朔帝已經將她摸透了些――
只管順毛摸,她便乖巧了。
如此又哪裡算得上凶呢?
晉朔帝胸中還有些沉甸甸地墜著,只覺得哪怕是鍾念月不予他人好臉色,他也並未就此覺得放下心。
鍾彥為何如此放得下?
他手下的臣子,嫁女時個個如此嗎?
晉朔帝盯住了鍾念月,突地道:「先笑給朕瞧瞧。」
鍾念月:?
這人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鍾念月當下理直氣壯道:「陛下方才還說如何如何哄我呢。不如陛下先笑一個給我瞧好了。」
一旁的宮人聽了這話,差點當場昏一個給她看。
哪有人膽敢這樣要求陛下的?
這是將陛下當成什麼了?
晉朔帝卻是嘴角一翹,當真笑了下。周身那威嚴而極具壓迫感的氣勢,登時去了不少。
只叫人覺得他氣質矜貴,翩翩君子。
鍾念月也才歪頭笑了下。
耳邊的琥珀墜子搖搖晃晃,與她的眼眸相映襯,滿眼綴著清亮之色。
晉朔帝忍不住抬手掐了把她的臉頰。
鍾念月臉上的笑一下便收住了,臉頰鼓了鼓,便也伸手去掐晉朔帝。
宮人看得真要昏了,忙喊一聲:「姑娘!」
怎能這般無禮?
晉朔帝不急不忙地往旁邊歪了歪身子,鍾念月這一下便摸偏了,手只堪堪落在了他的脖頸上。
手指微蜷,只摸著了喉結。
晉朔帝神情一滯,眼底閃過了黑沉沉的色彩。
整個人好似凝住了。
鍾念月渾然不覺,她飛快地收回手,推開了晉朔帝,道:「陛下自個兒玩罷……」
然後就一提裙擺,先跑路了。
誰還留那兒讓他掐臉啊!
她個頭小了,還掐不著他。
多吃虧。
有本事等我再長五年!
鍾念月一出亭子,晉朔帝便隱約聽見她甜甜喚了聲:「哥哥。」
他坐在那裡,沒有動。
不多時,微風吹起了紗帳,晉朔帝方才轉頭看向身後的宮人,道:「方才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晉朔帝面上已無了笑意。
那宮人輕顫著低下頭:「奴婢、奴婢……」
晉朔帝道:「鍾姑娘是主子。」
宮人顫聲道:「沒有奴婢呼喝主子的道理……奴婢知錯了。」說罷,她一下跪在了地上。
而這廂心情煩悶的周家姑娘,左右一顧盼,突然揪著高淑兒的袖子道:「我怎麼覺得那亭子裡,……還有人在?」
高淑兒分神回了個頭:「鍾念月從亭子裡出來了?」
方才寧平郡主來湊熱鬧了,不少人正在同她說話呢。高淑兒一時倒顧不上去瞧鍾念月了。
旁邊丁家姑娘怯怯接聲道:「好像是還有旁的人,先前周家公子落水時,我好像瞧著……有誰掀起了那紗帳。像是,像是男人的手。」
那手還生得很好看。
瞧著伸手的位置,應當身量也很高。
丁家姑娘心道。
「男人?」高淑兒面上先是一驚。
周家姑娘卻是心下一喜,冷聲道:「難怪我哥哥會這樣呢……」
那羅家姑娘又突然間不輕不重地開了口,道:「記得方才下水裡去救人那個麼?」
周家姑娘一轉頭:「嗯?」
羅家姑娘道:「那是他的隨從。」
周家姑娘:「原來你也瞧見裡頭還有別人了是不是?鍾念月一來,便直奔那亭子。亭子又用紗帳掩住了,裡頭還藏了個見不得人的男人……」
羅家姑娘:「……」
羅家姑娘:「不,我是想告知你,那隨從都這般厲害了,你想想該是什麼樣的人,用得起這樣的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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