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釵子(怎麼不見你謝朕...)

  高淑兒是同母親和兄長一起來的。Google搜索

  她回到帳子的時候,高家大夫人正端坐在蒲團上,翻看著面前的匣子。

  高家的丫鬟見她進門,忙招呼道:「方才有人將食物送了過來,姑娘快淨了手,來用罷。」

  高淑兒低頭一瞧。

  桌案上擺著的,卻是些餅子、燻肉,再有一壺熱水。全然不比家中的飲食精緻。

  她皺了下眉,想起那罐雞湯來,登時沒了胃口。

  她轉頭看向高夫人,問:「母親在看什麼?」

  「宮人送來的。」高夫人說著,將那匣子推到了高淑兒面前。高淑兒定睛一瞧,驚訝道:「好漂亮!」

  那是一支喜鵲銜珠的釵子,喜鵲用金鑄成,雕工惟妙惟肖,那鵲尾微微上揚,一邊俯首去銜石榴石打磨而成的圓珠。其色澤艷麗,形狀活潑。正是她這個年紀適合佩戴的。

  她忍不住拿了起來,好一番愛不釋手。

  高夫人又道:「我聽聞我們這帳子裡,本該要同別家的女眷同住的,卻不知為何,又只剩下了我們。」

  高淑兒面上一喜:「那不正是好事?」

  高夫人暗暗一搖頭:「我原想著你及笄後,總該是長大了,要聰明些了。如今卻怎麼依舊不動動腦子?你怎麼不想一想,為何這樣的好事落到了咱們的頭上?」

  高淑兒怔了片刻,將那盛放首飾的匣子捧起來,低聲道:「不錯……還有這樣的東西,是京中芳華齋也沒有的款式,卻送到了咱們這裡來……為的是什麼?」

  高夫人低聲道:「送的宮人說是替他們家的姑娘道謝。」

  高淑兒脫口而出:「莫不是長公主?」

  高夫人道:「她都早已成婚有子有女了,哪裡算是姑娘?」

  「那我便想不出來了。」高淑兒嘴角抿了抿,笑道:「不過定是貴人的意思,只是咱們還不知這貴人是何身份罷了。」

  說罷,高淑兒便禁不住將那簪子插入了發間,扭頭問:「母親,好看不好看?」

  高淑兒生得面容清秀,有一分嫻美在。

  若是盯著看上一會兒,倒也是好看的,只是她自覺不比鍾念月生得一眼驚艷,因而總是心有不滿。

  這會兒那石榴石鮮紅通透,墜幾顆下來在耳邊,倒襯得她眉眼間也好似多了一分嬌艷之色。

  高淑兒歡歡喜喜,一錘定音:「明日便戴這個罷!」

  高夫人瞧了兩眼,也覺得這釵子的確漂亮。她這女兒的年紀已經不小了,旁人此時都該成婚了,唯獨高淑兒還未定親呢。也不該再藏著捂著了,是該要露一露顏色了。

  高夫人道:「明日我為你挑衣裳吧。」

  「嗯!」

  鍾念月全然不知她派人送去的首飾,叫高家母女誤以為是什麼貴人送來的。

  她幾乎把晉朔帝的湯婆子全拿走了,自個兒把被窩烘得暖暖的,什麼夢也沒做,一覺睡到了天明。

  因著她前一日來了月事,別說香桃了,便是其他宮人也不敢來喚她起床,只盼著她睡足了,養足了精神。

  因而待她慢吞吞起床時,都已是日上三竿了。

  「孟公公方才還派人來說了,說是不必急的,我慢慢給姑娘梳頭。」香桃道。

  鍾念月低低應了聲。

  等洗漱完,她便扯過蒲團坐下了。

  其餘人這會兒都陸陸續續用過了早膳,家中交好的年輕公子與年輕姑娘,便三五成群且先玩去了。

  只是難免有人出聲問:「聽聞往年若是春獵,先要舉行儀式是不是?怎麼遲遲不見動靜?」

  「誰知道呢。」

  「想是陛下還未起身罷。」

  有人長嘆了一口氣,語調期待,又害怕:「我還不曾這樣近地瞧見過陛下……」

  他們說著說著,話茬便又拐到了別的地方去。

  「張家姑娘今日怎麼好像是從凌家的帳子出來的?」

  被他們點到的張家姑娘紅了紅臉,低下頭道:「我、我也不知,我原本應當是住岸邊那頂小帳子的,卻好像是有人同我換了。」

  有人譏笑一聲:「那倒是你的好運道了,誰平白能與凌家攀上關係呢?」

  這邊說罷,一抬頭,卻是又驚異了片刻。「高淑兒來了!」

  「今日怎麼打扮得這樣出挑?高家不是最講究一個貞靜嫻淑了麼?」

  等到高淑兒走過來落了座,不多時長公主也攜著駙馬出來了。

  高淑兒不由抬頭多瞧了兩眼。

  「淑兒姐姐,你頭上的釵子怎麼從來不見你戴過?」旁人的詢問聲,將高淑兒的思緒拉了回來。

  隨即又有人問:「是在哪裡打制的?匠人是誰?我也要去定一支。」

  高淑兒嘴角一翹:「自然是沒有多的了……」

  她們這廂說著話。

  那廂晉朔帝掀起簾帳,緩緩走出了大帳。

  孟公公眼利,掃過一圈兒,便驚聲道:「姑娘怎麼這樣早便起身了?」

  晉朔帝聞聲,便也往不遠處分了些目光去,他卻皺了下眉,道:「不像是念念。」

  孟公公一頓:「可奴婢瞧那頭上戴的分明是……」他頓了頓:「奴婢過去瞧一瞧。」

  晉朔帝眸光變幻:「嗯,去吧。」

  孟公公徑直走了上前。

  那些人哪能不識得孟公公呢?一見了他,登時都匆匆起了身,客客氣氣地喚上一聲:「孟公公。」

  這位可是天子近侍。

  乃是陛下跟前說得上話的第一人。

  孟公公定睛一瞧。

  那釵子原來戴在……

  孟公公看向高淑兒:「這是誰家的姑娘?」

  高淑兒萬萬沒想到孟公公會先同自己說話,心下登時好一陣狂喜,只是面上不敢顯露。她眼底的光芒閃動,這才柔聲應道:「公公,我是高家的嫡三女。」

  孟公公又掃了一眼她頭上的釵子。

  確實是一模一樣的。

  孟公公笑了下,道:「倒是生得一個妙人呢。」

  高淑兒聞聲,心下更是好一陣狂喜,連心臟都怦怦跳得飛快了。

  只是孟公公行事向來不輕易留紕漏,於是他又挨個問了都是誰家的姑娘,每一個都要夸上那麼一兩句。

  眾人自然都歡喜極了。

  唯獨高淑兒暗暗攥了攥手指。原來她不是那獨一份兒嗎?

  可方才……方才孟公公分明盯著她頭上的釵子瞧了瞧,難道不是在確認她是不是將那贈禮戴在了頭上麼?

  高淑兒咬了咬牙。

  心道,沒錯的,恐怕是那背後的貴人不願我招來旁人眼紅,孟公公這才在問過我之後,便又問了其他人。

  孟公公說完話,便離開了。

  而高淑兒坐在那裡,心下卻久久不能平靜。她此時方才知曉母親為何總責怪她不夠聰明。原來到了這樣的時候,卻是要分析出一條正確的路來,她竟然都想不清楚。

  此時鐘念月才從帳中緩緩走出來。

  錦山侯提了一屜食物站在帳子外,見她出來,便立時將食物送了上去:「念念,我留給你的。」

  鍾念月抽出來瞧了瞧。

  裡頭有兩個白白的圓餅,底下還塞了幾塊糕點,鍾念月不由問他:「你從家中帶來的?」

  錦山侯點了下頭。

  鍾念月:「你咬一咬,還吃得麼?」

  錦山侯伸手捏起一塊,小小咬了一口,還記得要將多的留給鍾念月。只是下一刻,他五官便皺成了一團:「……怎麼像是壞的?」

  「自然壞了。下回再好的東西,也不要留這樣久再給我了。」鍾念月道。

  錦山侯這才將東西收住了,交給了身後的小廝。

  他嘆氣道:「還是皇叔父好。」

  鍾念月提了提裙擺,往前走:「嗯?」

  「皇叔父什麼都能給你。」錦山侯道。

  鍾念月禁不住笑了:「誰說的?也有他不能給我的東西呀。」便如她想要這世上沒有太子這個人,那便是不成的。

  「是麼?」錦山侯耷拉著腦袋,只當是鍾念月在安慰他,喃喃道:「念念真溫柔。」

  他們沒走出多遠,便被宮人截住了。

  那宮人笑笑道:「正念著姑娘起來了沒有呢,姑娘今日身子如何了?」

  「尚可,只是酸軟無力,腰疼。」鍾念月按了按腰腹,「還餓了。」

  「姑娘隨奴婢來,早膳已經給您備著了。」

  等高淑兒再見到鍾念月的時候,鍾念月坐在一隻繡墩上,懷裡抱著手爐,腳邊丟著兩個湯婆子,手裡還捧了一隻瓷碗,正小口小口地吃著碗裡的粥。

  高淑兒忍不住道:「成何體統?」

  那廂儀式啟。

  鍾念月便一邊吃著一邊看著,好不愜意。

  等吃得快飽了。

  那廂籠子一開,足有半人高的鷹被放了出來,個個羽翼豐滿,尖喙銳利,它們一揮動翅膀,掠空而起,展開的翅膀帶出了美麗的富有野性的弧度。

  這一幕是極震撼的。

  一聲鷹嘯響起,那湖面都變得動盪了起來。

  鍾念月盯著看得認真。

  卻突然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好像有誰在看她。

  於是鍾念月想也不想便轉頭,回望了過去。

  晉朔帝端坐在那裡,受臣子擁簇。

  眾人都在看鷹。

  而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的面上不知為何不見笑容,連目光好像都是沉沉的。

  但鍾念月素來不怕他,便想也不想沖他笑了笑。

  於是晉朔帝的面色好似也緩和了些。

  他動了動唇,唇形像是在說:「過來。」

  鍾念月想了想,把碗遞給了一旁的香桃拿著,然後扭頭繼續看起了鷹。

  等見到鷹從空中疾沖而下,掠過水麵,再起來時,微微弓起的利爪間便抓住了一條魚。

  鍾念月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

  那廂懷遠將軍心情多少有一分忐忑,他發覺陛下今日的興致似乎並不怎麼高。不由低聲道:「陛下,今年養出來的鷹,是不是不如往年來得英勇兇猛?」

  晉朔帝只淡淡應了聲:「嗯。」

  懷遠將軍還待說些什麼。

  遠處的鐘念月驟然起了身,趁著眾人還專注於看鷹捕獵的時候,她悄悄往大帳去了。

  晉朔帝見狀,面色又緩和了回去。

  晉朔帝起身道:「祁瑾。」

  三皇子立馬應了聲:「父皇。」

  「你在此地主持。」

  「是。」

  三皇子登時滿眼都是壓不住的喜色。

  晉朔帝起身往帳子走,孟公公緊跟在他的後面。

  掀簾帳進去時,鍾念月已經在椅子上坐好了。

  晉朔帝徑直走到她跟前,他的身形挺拔高大,立在鍾念月跟前,便如巍峨大山。

  「陛下喚我作什麼?」

  鍾念月話音方才落下,晉朔帝驟然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臉頰,將她的臉抬起來,另一隻手便不輕不重地摩挲了下她的髮絲,喉中的聲音不急不緩:「怎麼將那支喜鵲銜珠的釵子給旁人了?」

  鍾念月掙不開他的手,怔了一下。

  她便只好讓他捏著臉,一張嘴,有幾分瓮聲瓮氣,道:「為了謝謝那高家姑娘讓了月事帶給我呀。」

  晉朔帝心底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兒。

  她皮薄,又生得白。

  輕輕一掐便紅了。

  他的手指緩緩挪了個位置,改掐住了她的下巴。

  他低聲道:「朕還將披風給你了,怎麼不見你謝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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