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忙了起來。Google搜索
此時雖說已經入了春,但只怕去的地方仍舊冷得厲害,於是不得不收拾了湯婆子、披風、香料等物,連玩具都收了一匣子。
近三年伺候下來,宮人們已然知曉,這睡在暖閣里的姑娘嬌氣著呢。
晉朔帝倚坐著那裡,抬眸笑道:「不帶書去?」
鍾念月頭也不回:「不帶,不帶。」
晉朔帝:「……好。」倒也並沒有斥責鍾念月的「不學無術」。
近來晉朔帝都政務繁忙,少有這般坐在一處,不緊不慢地閒話的時刻。
孟公公心下定了定。
倒是他迷了眼了,原想著陛下與鍾家姑娘不似清水縣時那樣親密了,實則,陛下忙到連後宮都不曾去了。這樣還要將姑娘請進宮裡來,在暖閣里留宿一晚。便已是難得的看重了。
再有……
孟公公思及此處,不由抬頭朝鐘念月望去。
少女又拔高了一截,與早先那個縮在陛下懷中哭的小姑娘,已然有了不同。
她腰肢纖細,身形婀娜,漸漸長開了些,愈發美得驚人。
這自然便有了男女之別。
倒是他難得犯了一回蠢。
還是陛下思量更周全。
孟公公揚起笑臉,問道:「姑娘今日可高興?」
正是因著那日姑娘遇見三皇子不高興了,陛下方才定下了春獵罷。
鍾念月就立在那箱子旁,瞧著宮人往裡收拾東西。瞧了一會兒了,她才驚覺,她在乾清宮的暖閣里,都留下這麼多物什了。
聽見孟公公的聲音,她應了聲:「嗯,高興的。」
她對於能跨出這一方狹隘天地的所有行動,都是高興的。
要知道,上一回出京,還是去清水縣的時候。
眼見著收拾得差不多了,鍾念月回了頭,問:「還有什麼人要一併去?」
「幾位大臣及其親眷。還有壽康公主和她的駙馬……」孟公公一一答道。
鍾念月聽了一會兒:「沒有哪宮的娘娘麼?」
應聲的卻是晉朔帝,他道:「沒有。」
鍾念月都禁不住暗暗嘀咕了。
她入宮的時候,當真不算少了。卻從未有哪一回,在晉朔帝的面前見到過來示好獻媚的宮中妃嬪。若說她睡著了不知曉,那也不大對。因為鍾念月後頭才知道,乾清宮的暖閣其實是留給臨幸的妃子歇息的。
暖閣都叫她占了去了,那妃子睡地上麼?
她沒記錯歷史的話,清朝時皇帝出行圍獵,都會帶上三兩個得他心的妃嬪和皇子。
既是給妃嬪的家族臉面,估計也有某方面的需要。
而晉朔帝……
鍾念月轉頭看了看。
她這兩年變化極大,長高了許多。
晉朔帝卻仿佛沒什麼變化,依舊面容俊美,身形挺拔。
大概真的就是個工作狂叭。
鍾念月暗暗心道。
晉朔帝壓根不知曉她的小腦袋裡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他盯著鍾念月的面容看了片刻,緩緩起身,道:「走罷。」
他從宮人手中接過松花色披風,將她整個裹住了。
鍾念月雖然長高許多,但仍舊差著晉朔帝老遠,只得仰頭同他說話:「既然有大臣親眷隨行,那我在鍾府等著出發便是了,也不必這樣折騰一回。」
孟公公道:「姑娘不進宮,底下人怎麼知道給姑娘收拾什麼東西呢?」
鍾念月想說鍾家下人也能收拾。
但轉念一想,確實是不能與皇宮的相比。
晉朔帝輕拍了下她的頭,道:「在城門口等著朕。」
鍾念月忙正了正自己梳得鬆散的髮髻:「陛下莫要……」不等她將話說完,晉朔帝便已經知曉她的意思了,他道:「若是拍得鬆了,朕給你梳上去。」
鍾念月這才放了心,乖乖轉身,由宮人送著出去了。
鍾府這會兒已經得了消息,知曉陛下要出行春獵。
鍾大人離不得京,鍾老太爺與老夫人將要從老宅返京,萬氏要親自去接,鍾隨安又要忙會試。這樣一瞧……
「倒是只有念念一個人去了。」鍾大人皺起眉。
萬氏反倒有些放鬆。
陛下比起太子,實在靠譜得多。
萬氏向來寵女兒,這會兒便也只為鍾念月理了理披風,笑道:「去罷,聽聞高家、朱家、趙家的嫡女也要去的,到時念念也有伴了。」
除了朱家的朱幼怡。
鍾念月一個也不熟。
不過鍾念月還是乖巧地笑了下:「嗯。」
萬氏陪著她到了城門口,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方才等來那浩浩蕩蕩的隊伍。
有人跳下馬車,問了聲:「是不是鍾家的馬車?」
隨即便將鍾念月編入了隊伍之中。
萬氏目送著隊伍漸行漸遠,這才驟然想起來一樁事。
念念身上的披風,不像是府里定做的款式。
不過與她今日的衣裙倒是十分搭的。
馬車很快就駛出了京城。
鍾念月捲起帘子,前後望了望。
前頭是佩刀的禁衛,後頭是持長槍的神樞營。
她的馬車被夾在隊伍中段,實在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鍾念月將毯子抖開,披在身上,雙眼一閉:「睡覺。」
另一廂莊妃等人方才知曉陛下春獵去了。
她身邊的嬤嬤實在忍不住道:「娘娘進宮十多年了,怎麼不見陛下哪次圍獵帶上娘娘的?先帝或圍獵或微服出行時,身邊哪次不是要帶上三兩個妃嬪、四五個美人的?」
莊妃聽見前半句,也覺得有些憋悶。但聽見後半句,卻是叫她結結實實地打了個激靈。
她沉下臉來,道:「怎敢妄議先帝?」
嬤嬤自知失言,忙掌了自己一個嘴巴,但隨即,她又道:「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如今大皇子與太子都風光著,唯獨三皇子……娘娘不該想些法子固寵,為三皇子打算打算麼?」
莊妃又何嘗不想?但她還是咬牙忍住了,搖搖頭道:「正是為著他好,我才不能向陛下邀寵。」
嬤嬤不解。
莊妃卻轉聲道:「此次陛下不是帶了三皇子去麼?這便是極好的了。不說這些了。」
莊妃衝動,甚至因著家世有幾分跋扈。
但她也沒蠢到地心去。
當今這位手腕強硬,控制欲極強。
三位皇子,出生相隔的時間段並不長。
此後,晉朔帝便不再臨幸後宮。
莊妃那時還提著一屜子甜湯,大膽地跪在晉朔帝跟前問過。
晉朔帝坐在高位之上,垂眸看她,似是輕笑了一聲,道:「莊妃是希望為三皇子多添一個弟弟麼?」
不等她歡喜地答「是」,晉朔帝便不緊不慢道:「莊妃可曾見過一種野獸,一胎只產一子。只因它那護佑撫育子嗣的囊袋中,只容得下一個。若是再產一子,它們便會費盡心思,將自己的兄弟從囊袋裡推出去摔死。」
莊妃驚了一跳,臉上的笑容僵住,只覺得從頭冷到了腳。
她自然沒見過這樣的野獸。
可她出身的家族地位不低,也曾聽過一些皇室秘聞。這便不得不提到先帝了。先帝同樣是個手腕強硬、身懷大才的皇帝,他性情多變,多情且薄情。
為何說他多情呢?先帝後宮充盈,光是有位分的妃嬪,便足有十五人。貴人以下有二十一人。
這導致了先帝的子嗣也相當豐盈。
算上夭折、成年後死亡的,還有如今被囚、失蹤等等的,竟足有十九個。
為何說先帝薄情呢?
因他冷眼瞧著妃嬪爭寵,兒女奪權。
每個妃嬪各有背靠的家世,但這家世的助力終究只能落到膝下一個孩子的身上。
畢竟那皇位只有一個。
若是捧一個,另一個可不是會費盡心思將對方摔死嗎?
莊妃都不大記得當時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大殿的,隱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連滾帶爬地走了,哪裡還敢有一分恃寵而驕?
此後她怕得要死。
怕再有孕,生下來也是個皇子。
不止是她。
其餘妃嬪皆如此。
她們大抵想起先帝在時的情景,也覺得可怖吧。
莊妃別過臉去,喃喃低聲道:「陛下已經很好了。」他不重女色,因而後宮雖有明爭暗鬥,但不至於有更形跡慘烈的惡事。她們這些老人,也不至因著有新人得寵揚威便寢食難安。
那可是陛下啊。
比之那些臣子的後宅,這後宮都待得算是輕鬆的了。
她不敢想這皇宮中真有哪一日,再多出一個皇子來……
若有那一日,大抵是這三個皇子中,必有一個死了罷。
她兒子是絕不能死的。
莊妃思及這裡,便牢牢壓下了心中的嚮往。
……
晉朔帝一行人行了足足兩日,方才抵達。
自有禁衛、宮人先行安營紮寨,鍾念月在馬車待上一會兒,只聽得外面道一聲:「好了。」她方才掀起了車簾。
此次高淑兒也跟著母親一併來了。
她一早便下了馬車,提著裙擺走上一圈兒,神情失望。
「太子殿下不在。」旁人笑嘻嘻地道。
高淑兒皺眉,不應。
那人又道:「不過三皇子卻是來了。」
一旁的人便也跟著笑道:「還有錦山侯呢。」
「誰管他這樣的紈絝?」
幾人低聲議論著,且看模樣,俱都打扮得分外俏麗。想是順路來見一見,那些隨行的王公貴族。畢竟也該到說親的時候了。
高淑兒聽罷,心下不屑。
她們便也只能配得上三皇子罷了……
不遠處,一行貴公子也正悄然朝這邊打量。
有幾個出身將門的,倒是扭頭去幫禁衛一塊兒紮營了。
高淑兒掃過他們,心道,倒是有幾個長得皮相俊美的。
此時卻聽得旁人低低地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
高淑兒本能地循聲望去,便見那灰色不起眼的馬車裡,走出來了個纖細美人。
那美人生得雲鬢霧眉、冰肌玉骨,身著桃紅色衣裙,裙帶飄飄,行走間,好似將一團花踩在了腳下,再點綴以松花色的上襦,更多了幾分嬌艷。
她眉眼間嵌著一絲慵懶,便似那天上仙人飲了酒,醉臥桃林間,無意間被俗世間的人驚醒,自雲端款款而來。
是鍾念月。
高淑兒掐緊了手掌。
許久不見,她長開了。
她早知鍾念月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與萬氏一樣。但不曾想過,真等到她漸漸長大,便當真愈發地美了。
令所有立在她跟前的人,都頓生自慚形穢之感。
高淑兒突然間有幾分慶幸太子沒有來了。
太子也許久不曾見過鍾念月了罷?
此時,那一早便支了起來,最大的營帳之中。
孟公公掀起一角,朝外瞧了瞧,道:「姑娘下了馬車了。」「……這可了不得。」他喃喃道。
晉朔帝:「嗯?」
「奴婢是瞧……這好像,好像一大半的公子哥兒都在盯著姑娘瞧呢。」孟公公搖搖頭,道:「也不知鍾大人與鍾夫人,可想好了將來如何為姑娘挑人家。」
晉朔帝皺了下眉:「她方才幾歲?尚早。」
孟公公笑道:「陛下十一歲時被立為太子,十三時登基為帝,便已有三位嬪妾了。」
晉朔帝面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淡淡道:「若是擇婿,也不該是鍾大人和萬氏來。」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