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如烈火燃九天(一更)

  殿內的人因為殿外的大雪欣喜,不顧寒風蕭瑟也要看一看,火紅的燈光仿佛能驅散那風雪帶來的溫度,只有滿心的歡喜,純白的雪映著火紅的燈籠也顯得喜慶了不少。閱讀

  而殿外候著的人卻凍得瑟瑟發抖,尤其是那些舞姬,為了獻舞,只穿了極為單薄的衣衫,就算裹了披風卻也擋不住寒風往裡鑽。

  一群舞姬擠在一起相互取暖,唯有一人例外。

  八角宮燈鑲嵌琉璃,華帳輕紗漫舞,金杯玉盞呈美酒佳肴,還有衣著華貴的各宮娘娘百花齊放,這一處,無不奢華貴氣。

  就是這麼奢華的地方,卻有一人,一身青灰色衣衫,清冷得突兀。

  林煜聽著殿內眾人的感嘆,望著落在面前的大雪,手中抱著的是他最心愛的七弦琴,最近已經被他的鮮血浸潤了一次又一次,哪怕已經擦拭過了卻還是帶著血腥味。

  他沒心思欣賞雪,他在等,等貴妃娘娘傳召,今夜是最後一曲,彈完了他就解脫了。

  他已經想好了,今夜之後就離開,離得越遠越好。

  「嘶!」「哇!」

  吸氣之聲伴著震驚感嘆:「天啦,那是貴妃娘娘?」

  都快變成雕塑的人終於有了動靜,順著眾人的視線看去,觸目所及,眼瞳微顫。

  大雪之中,有人一襲紅衣踏雪而來,她身上是如血的紅艷,頭髮披撒下來,只用一條絲帶微微一束,懷中還抱著琴。

  那一抹鮮艷的顏色在雪中極為顯眼,仿若雪中盛開的紅梅。

  林煜看到了她手中的琴,突然就明白了,她不需要他伴樂。

  應該說她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讓他伴樂。

  葉綰綰走來,在風雪的門口駐足,並沒有踏進去的意思。

  抬手,緩緩解了披風的繫繩,披風落下,一襲紅裙被吹得飛舞,仿佛一簇燃燒正旺的火焰,冰雪之中依舊燃燒得灼人。

  紅裙翻飛,她卻一個旋轉,席地而坐,裙擺飛揚,長琴落在她的膝蓋。

  素手撥弦,一個音節擊碎了雪花。

  「錚錚錚!」

  琴音若鼓點敲打,震動心弦,隨即驟然停住,而後琴音響起,仿佛琴弦震碎萬朵雪花。

  琴音是冷的,徹骨的冷,仿佛塞北寒刀劃破冰雪,帶著殺意,本該是肅殺之曲,可她卻加了無數華麗的點綴,恢宏霸氣,仿佛一位身著錦披的將軍,戰場上大殺四方,而後衣錦還鄉,磅礴而華麗。

  曲中意最難品,不僅僅通曲意,還得讀人心。

  林煜痴痴的看著那風雪中的火焰,恨自己為何要聽懂。

  葉貴妃......簡直就是毒藥一般的存在。

  說是一支舞,可從始至終葉貴妃都沒有起舞,可若說沒有舞,那裙擺翻飛如烈火燃九天,滿天飛雪都在隨著一起起舞。

  一場美到令人窒息卻無法言說的絕美盛宴。

  曲終人去,餘音繞樑。

  雪中一曲,風華萬千。

  那一曲中的意境並非誰都能聽懂,而但凡能聽懂一半的,都能感受到心口鑽心鈍痛,所有的不甘和怨氣都被勾出來充斥心間,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貴妃娘娘的東西都很貴,沒人可以白白欣賞,不看遺憾,看了痛苦。

  這可曲子並非淒涼哀切,反而華麗恢弘,極為大氣。

  葉綰綰再也沒有出現在宴席,而誰也沒有提及,也沒有人談論這一曲。

  宴席之後是要守歲的,一眾人坐在一起,一直守到子夜。

  宮中煙花盛開,絢爛華麗,在眾人目光都被煙火吸引的時候,趙奕轉身離開。

  「皇上......」冷雲卿伸手要去抓趙奕,她知道他要去哪裡,他要去找葉綰綰的,那個妖女,自從彈了琴之後就把皇上的魂都勾了去,之後都是心不在焉的。

  可惜趙奕走得急促,似是根本沒聽到她的呼喊一般快步離開。

  今日可是新年,他去找葉貴妃,那她這個皇后算什麼?

  劉嫻妃見此忍不住嘲諷一笑,皇后,也不過如此而已,不過她也不怎麼開心,畢竟自己也是被葉貴妃碾壓的其中一人。

  趙奕滿腔情愫,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葉綰綰,為了什麼他很清楚,他想要好好的疼愛她,將她徹底變成他的女人。

  然而,葉綰綰病了。

  大雪之中只穿那麼點兒衣服彈奏一曲,不病才怪。

  彈完曲子回去就開始發燒,早早喝了藥休息,這個時辰她都已經睡醒一覺了。

  「綰綰......」趙奕坐在床邊喊著葉綰綰,伸手握住她的手,滿眼痴情,他身上帶著濃郁的酒味,已然是有些醉意。

  「你作甚這般傻,非要在雪地里折騰自己,這是存心讓朕愧疚?」

  葉綰綰淡淡望著他:「我自己作的,與皇上何干?」

  趙奕嘆口氣:「朕只是想讓你服個軟而已,你怎麼這麼倔?罷了,以後朕不逼你了。」

  說著竟是傾身要吻下去,葉綰綰推開他,隨即坐起身:「夜已深,皇上該回去歇息了。」

  趙奕怎會離開?

  「朕今晚陪你。」

  「臣妾染了風寒,傳給皇上就不好了。」

  「你以為朕跟你一樣嬌氣?這點兒風寒奈何不了朕。」

  這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嗎?

  葉綰綰抬手推拒,趙奕抓住她的手,目光逼仄溫怒:「你總是推拒,就是不想朕寵幸你對麼?」

  葉綰綰不說話,趙奕頓時火氣就上來了:「葉綰綰,你是朕的女人!」

  葉綰綰扯了扯唇角:「皇上可是忘了,臣妾入宮那晚,是你掀了我的蓋頭丟到一邊,說讓我不要痴心妄想。」

  「當初棄如敝履,如今怎麼要撿起來?我被病痛折磨,被所有人嘲笑,生不如死,你又何曾有一絲絲憐惜?」

  葉綰綰問得很平靜,甚至都不覺得是質問,只是很冷靜的陳述一個事實。

  趙奕望著她,好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想起了葉綰綰入宮那個夜裡,他進入了這關雎宮,床上坐著的她緊張羞澀,他掀開蓋頭的時候她也是羞紅了臉,眼裡都泛著光,他記得,那時她是喜歡他的,從小到大,心心念念成為他的妃,她怎會不喜歡他?

  可那時他對她不屑一顧,親手掐滅了她眼裡的光,讓她怨恨,想讓她與太后反目,他倒是成功了,最後她也恨上了他。

  他隨手走的一步棋,卻成了如今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