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1章 我們的瓜
接下來的路程中,休息了一段時間的閻理又一次撐起立體陣法,像是被氣狠了,前進的速度只增不減。
可能是某種冥冥之中比較非酋的運氣在作祟,他們走了一路,繞過了很多處惡鬼聚集的窄道,也陸陸續續殺了一些落單的惡鬼,直到即將進入鎮北,才發現了第一個玩偶。
這是虞幸不斷用枝條視角探路搜索,最終在一顆乾枯大樹的樹枝上找到的。
可以說南水鎮的綠化做得很差,大概是還沒有環保意識,開闢出一片可以建造城鎮的土地後就一股腦的建房子。
要不是樹這麼少,虞幸覺得自己找玩偶一定會輕鬆好幾倍,因為即便他現在精神力特別強大,一直溝通操縱著那些另一個維度來的枝條也有些受不住。
相反,利用原本就存在的那些枯枝樹木做眼睛,就不需要花費什麼力氣。
前者是他接納了這條詭異的舌頭祭品所附帶的力量,終究是要額外付出精神。後者則是鬼沉樹的詛咒之力的運用,對他而言就像走路使用四肢一樣簡單。
眼前的這棵樹已經死了,它的根系失去了從土壤中汲取養分的能力,表皮泛著白,一片葉子都不曾剩下,張牙舞爪的枝幹承載著點點積雪,而那個玩偶就在樹枝最密集、較為隱蔽的一個雪堆中。
不知是不是巧合,周圍的惡鬼們剛好聚集在那棵樹旁邊,數量還不少。
可以說,如果有人想要拿到這個玩偶,要麼頂著惡鬼攻擊硬沖,要麼就得完全隱匿氣息,小心翼翼地從所有惡鬼徘徊的路徑空隙中穿過去。
而硬沖的結果也可想而知,如此聲勢浩大,肯定會吸引到周邊更多惡鬼來追殺,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讓鎖定目標的惡鬼放棄,萬一是那種看見活人後就一定要追到死的類型,豈不是越往後追逐的惡鬼越多?
好一出令人震撼的喪屍圍城景象,不過一想到要帶著一大群比喪屍強得多的惡鬼在鎮上各種奔襲——也只有獴刀能幹得出來了。
是的,獴刀是三人在鎮上行走到現在唯一中途碰見過的推演者,那時候獴刀身後就已經追了十來只惡鬼,嘴裡叼著玩偶一路往百寶街的方向狂奔。
托他的福,虞幸不覺得硬闖是個行不通的辦法了。
百寶街似乎並不受外界改變的影響,這些惡鬼要麼進不去百寶街,要麼進了百寶街就會變回正常的鎮民,獴刀已經拿到玩偶,只要進了百寶街,就可以安全無憂地等到晚上。
——如果他不想趁這個時間做做任務攢點積分的話。
而那些買了商城道具的人則沒法安心回百寶街,他們的剩餘積分肯定不夠5000,只要還想活,是不可能不買認知恢復道具的。
僅僅是在鎮民家裡呆一晚上就這麼恐怖了,早早就被預告的瑞雪祭究竟有怎樣的認知扭曲強度,誰也說不準。
總之,虞幸他們不能像獴刀一樣搶了玩偶就回去,更不打算在這種地方消耗積分。
望著那棵枯樹和枯樹邊的惡鬼,美杜莎道:「我去試試。」
她的速度已經被印證過,如果先讓小蛇虛影爬到樹上,她只要能瞬移過去拿到玩偶,就能毫髮無傷地回來了。
短暫的氣息暴露並不是大事,因為她沒有移動路徑,回來被閻理的陣法籠罩,再隱去氣息,惡鬼下輩子都找不到她。
「但你不會爬樹。」閻理這一路上已經調整好心情,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麼,反正自己把自己的委屈給憋回去了。
只殘留了一些不太爽的情緒久久不散,他聲音悶悶地:「而且你的傷口在流血。」
也不知道為什麼蛇會爬樹但美杜莎不會,虞幸思考了一下,美杜莎瞬移過去拿玩偶應該是不需要爬樹的,那麼快的速度,就算是滯空也可以。
可流血是真的。
她腰上的傷口是千結象徵留下的,與她同源,或許每當她使用這種戰鬥能力,就會觸動到傷口裡殘存的氣息導致傷口惡化吧。
從公園到這裡,美杜莎腰間潔白的紗布已經被染紅,裡層的包裹透到最外層,雖然僅僅顯出淡紅色,但也能猜到傷口的猙獰。
她對藍無說的沒事終究還是一種寬慰。
「切,只要我在從她身上能量下來,這種傷馬上就能治好。」美杜莎看起來並不在乎這道傷口,也說明她相當自信。
虞幸現在倒是完全能聽懂她的意思,看來美杜莎是打算在後續主動去找那個蛇女虛影的茬兒了。
「不懂節制,只有她從你身上拿回報的份。」顯然,閻理也知道她的情況,在美杜莎不聽勸要放蛇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腕。
「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你動手,請你不要再逞強了。」
本來嘛,如果美杜莎沒在之前給他們露一手,拿玩偶這種事就只會輪到閻理或者虞幸身上。
的確只是件小事,虞幸看這兩人拉拉扯扯,一個精神力沒恢復一個身上有傷,不由得嘆了口氣。
「差不多得了,兩位。」
閻理估計也知道自己有點小題大做,悶聲不語。
「看在你們一個維持了一路的陣法,一個給我看了昨晚的情報的份上,接下來遇到玩偶都由我去拿。」虞幸推了推眼鏡,一旁掛著的細細鏈條隨之晃動,「請你們保留一下精力,準備應付方府內的各種突發情況,而不是在這種地方糾結。」
閻理:「……抱歉。」
美杜莎也笑了笑:「哎呀~破鏡的會長真是可靠。」
最終,使他們浪費時間小小地爭執了一會兒的玩偶,被那棵枯樹的樹枝主動送到了他們面前。
一條很細的枝條毫無道理地延長,穿過了布偶身體和布偶衣服之間的縫隙,就這麼把布偶掛著,悄無聲息地從那些惡鬼頭頂經過,把布偶送到了一個石階上。
那個石階完全不在惡鬼的包圍圈裡,虞幸從容上前,撿起布偶,拍了拍上面的灰。
就算沒有小瞧過虞幸,這場面還是讓閻理和美杜莎無言以對。
因為那棵樹都死了,上面也沒有附著什麼不甘的靈魂,誰能想到虞幸可以讓死樹的枝條違背常理的生長呢,之前他們還以為,虞幸對枝條的掌控更多是從地下穿刺瞬殺之類的攻擊手段。
[確、確實很簡單哈,我能說這顯得另外兩人很呆嗎(別打我)]
[也沒辦法,他們互相不了解對方的具體能力,畢竟是大佬嘛,連研究院的資料都沒法保真,太過突出反而很難團隊協作吧]
[話說我忽然忘了我們之前一大堆人在那裡笑什麼了,這種忽然忘事的感覺真是難受啊]
[是啊,二十分鐘前我們在幹嘛?]
[好像有一件讓我覺得很震驚又很好笑的事情發生了,但是現在我毫無印象,壞了,我得去南水鎮定居了(不是)]
為了避免事情鬧大不好收拾,在隊長丟人瞬間就已經找系統做了屏蔽和記憶扭曲的衍明默默潛水。
他啊,老善後人了。
之後的行動順利很多,虞幸又在一家茶攤和一個路邊三輪車的車廂里找到了另外兩個玩偶,並且偷了出來。
超維度的枝條們真的很不錯,足以代替他曾經擁有的所有祭品完成攻擊、探查、防禦等全部功能。
攝青夢境除外,那是買亦清送匕首。
頂層推演者各有所長,閻理和美杜莎也只是感嘆他的能力好用,收下了玩偶。
玩偶在他們背包里,安全程度不亞於銀行保險柜,沒了今日的遊戲的後顧之憂,三人決定找個地方好好恢復一下損耗的精力,然後直接去方府。
——這個直接去的意思,就是不再慢悠悠甩腿走路,直接用能力省去後半截路。
閻理的傳送陣、虞幸利用枝條潛入地下都能做到,之所以不一開始就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先把玩偶任務做完。
因為進了方府,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了,當然,無論如何他們也會在交任務之前出來。
可交任務的時限尚能把控,找玩偶的時間卻不能,萬一出來以後找不到玩偶,很容易超時。
……
三人找了個街邊的無人商鋪,在商鋪里各自做了補充。
閻理終於有時間梳理被扭曲成麻花的精神力,美杜莎給傷口重新包紮,虞幸「饞」得不行,拆了商鋪里的食物就往嘴裡塞。
枝條使用過度的後果,就是舌頭在抗議。
那種飢餓和想吃東西的欲望都不用借枝條來傳達,虞幸自己就能感覺到。不是饞,是餓,他必須吃點什麼,才能彌補這段時間的消耗。
閻理靠坐在貨架前調息,耳邊包裝撕開和咀嚼的聲音就沒停過。
看到虞幸腮幫子都鼓成倉鼠,硬是把眼鏡帶來的斯文氣質衝擊成無,他雖然能猜到這是能力使用的副作用,但還是遲疑片刻:「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早餐吧。」
「唔唔。」虞幸捂著嘴,沒空說話,也不想被別人看到口中食物驚人的消失速度。
閻理就當他不知道了,閉上眼邊休息邊說:「鎮上沒有真正的食物,都是虛假的,外來者吃的每一口,都會變成認知混亂的隱患。」
「所以鎮民總是用各種各樣的理由誘導我們吃東西,包括和你敘舊的那個麵攤老闆免費請你吃的面。」
「所以你現在吃這麼多,就不怕後面出事?」
虞幸:「唔。」
他嘴裡的食物終於消失,笑道:「沒關係的,如果是正常食物,反而對我沒用。」
舌頭才不想吃正常的東西呢,它渴望的是血,是鬼物,是一切負面的氣息。
如果閻理再對他關注一點,就能發現他一直在吃,卻沒有吞咽過。
因為是他的舌頭餓了,和他的肚子無關。
這些虛假的食物到了他嘴裡就會化為原形——那是一縷縷濃度很低的鬼氣,雖然難吃,但在這種時候,舌頭也不挑了,把鬼氣通通吸收。
至於認知混亂,他全身上下再也沒有比舌頭更容易讓他認知混亂的存在了,雖然舌頭的能力讓他有著琢磨不透到底來自哪個本源,但位格擺在那裡,對付這點千結象徵殘留下的效果綽綽有餘。
既然虞幸說沒關係,閻理就不再提醒什麼了,去貨架後面處理傷口的美杜莎此時走了出來,換了新的乾淨紗布,整個人的精神看上去比之前還要好。
「喲,閻王爺怎麼還是一副腎虛樣啊。」看見坐在地上的閻理,美杜莎笑吟吟地打量半晌。
閻理髮出一聲冷哼,眼睛都懶得睜開。不過這就是用精神力硬扛認知扭曲的後遺症了,他精神高強度集中了一個晚上,認知是保存得很完好,但外層用來防禦的精神力卻有很大一部分亂成了麻花。
那些紊亂的力量就像纏在一起的毛線團,在解開之前無法再用來穿針引線,相當於既不能動用,又占據了位置,這才會讓大腦一直處於痛苦中。
見他已經對這個話題免疫,美杜莎不再逗他,而是走到閻理面前。
閻理腿長,也不會委屈自己縮在角落,所以坐下的時候,雙腿就半曲著自然分開。
而美杜莎恰恰就停在了他兩腿中間空出的地方,閻理好像對這種事情非常敏銳,立刻睜眼,抬頭看她:「幹什麼?」
美杜莎蹲下,兩人距離一瞬間拉得很近,她的膝蓋再往前幾分,就能抵住閻理的小腹了。
不過這次,她沒再說什麼撩撥的話,而是伸出手:「別硬撐了,就你那點梳理手段,再給你一小時也理不完一半,讓我來吧。」
能把千結象徵舌頭都給削掉的美杜莎,當然是在場——或者說整個系統內所有推演者當中,最有能力為別人撥正精神力的存在。
只是她凶名赫赫的,扭曲他人的名聲遠比治療他人的名聲大得多,在過去根本沒人敢找她這種忙,生怕眼睛一閉一睜,就成了美人最忠實的擁躉。
虞幸在旁邊邊吃邊看戲。
閻理盯著她看了許久,久到關注著這一幕的觀眾都以為他不會同意時,他才說:「好,那就辛苦你。」
美杜莎勾唇,將手輕柔地覆在了閻理額頭。
「但是——」在美杜莎要開始疏導的前一秒,閻理忽然攥住她纖細的手腕,漆黑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他輕聲道,「別趁機給我下那種暗示。」
主動敞開防備讓她對自己的精神做調整,一旦被植入某種認知誘導,就不是之前那麼容易被看穿的了。
它甚至能隱藏一輩子。
「哪種暗示?」美杜莎好整以暇,似乎沒聽懂。
「……就是那種暗示,你別裝傻。」閻理餘光瞥見虞幸,有點說不出口。
「什麼啊,真的聽不懂呢。」美杜莎笑意漸深,「好啦,別磨蹭,閉上眼讓我幫你——」
被她這副不願給出確切答案的模樣惹急了,眼看著屬於美杜莎的疏導力量就要籠罩過來,閻理忽然一手扶住美杜莎的腰不讓她失去平衡,另一手拽住她的領口,稍稍用力往下一拉。
原本距離就近的兩個人徹底挨到一起,美杜莎也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緊接著,腰上的手收緊,閻理抬起下巴,吻在美杜莎唇邊。
虞幸:我敲!
守著隊長直播間看到暴增而恐怖的彈幕的衍明:你媽。
虞幸覺得自己再看下去就不禮貌了,這兩個人一會兒要在鏡頭前面裝不熟,一會兒又敢這麼大膽。
他帶著些許震驚,背身轉戰向另一邊的食品貨架。
美杜莎額前的髮絲隨著角度改變而滑落,掩住瞳中思緒。
這只是一個蜻蜓點水般克制的吻。
閻理吻過後卻沒有撤開,就著這種極近的距離,每說一個字都重新觸碰在美杜莎的唇上,聲音沙啞又含糊不清。
「別下讓我放棄的暗示。」
分明是在這樣的動作下,閻理的眼睛裡卻沒有半點混亂和慾念,只有極度的清醒理智。
美杜莎嘴角笑意早已消失無蹤。
她嗓音中透著涼意,情緒不明,把頭稍稍往後讓了讓,避開了男人的氣息,幽幽道:「那種無用的執著只會浪費你的時間,你我都是驕傲的人,與其不清不楚,不如痛快點,趁我對你的身體還感興趣,放縱點不好麼?」
「可是我不甘心啊。」閻理低低地反駁,眼底又有些泛紅,「我們明明互相喜歡,我怎麼甘心。」
美杜莎面無表情,近乎決絕:「我當初給過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親口說了不會後悔,別讓我瞧不起你。」
「我就是後悔了。」
「什麼?」
閻理緩緩閉上眼,碩大一隻成年閻王爺跟小孩似的開始耍賴:「我輸了,我錯了,我後悔了,特別後悔。你都說我不止哭了一次了,我一點驕傲都沒了,你瞧不起我吧。」
美杜莎:「……」
她臉上的冰寒沒能維持住,一下子就給氣笑了。
很少有連她都維持不住風度的時候,她胸口起伏,又忽然感覺到膝蓋前傳來的特殊熱度和……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閻理腦門上,她罵道:「醒醒腦子吧,這他媽是直播!你不要形象了?」
「反正沒幾個人會記得。」閻理也嘆了口氣,他何嘗想這樣,但他怕他不現在說這些,這狠心女人真能趁機給他送一份暗示大禮包。
事已至此,只能交給衍明處理了。
「先把你的精神力疏導好再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就當沒聽過。」美杜莎暗示自己不要生氣,在閻理還想說什麼的時候,警告道,「別惹我厭惡你。」
男人終於老實下來,美杜莎一肚子火地開始了精神力疏導。
虞幸就算走遠了點,也依舊堵不上聽見他們對話的耳朵,他暗想,自己為什麼總是會湊巧或是被迫地吃到這兩人的瓜呢?
難道是他之前吃到瓜的時候不小心開口說了句喜歡聽嗎?怎麼感覺比他說出口了還靈驗。
之前都沒有和這兩個人接觸過,他倆原本就這樣嗎?
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是很有個性,他反正不是很能理解。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正在精神疏導的兩人那邊有了動靜。
鞋跟踏在地上的聲音不斷接近,虞幸回頭,美杜莎已經走到了他身後。
「梳理完了?」他問。
「嗯,這種事對我而言本來就很簡單。」美杜莎隨便找了個固定物一靠,「他還需要適應一會兒,一兩分鐘內暫時醒不過來。我們等下就能直接去方府。」
她望著剛才主動走開避嫌的青年,笑了笑:「讓你看笑話了。」
虞幸挑眉:「你這會兒怎麼不『嘻嘻,我要氣死他』了?」
美杜莎:「……」
她嘀咕道:「因為這回氣到的是我啊。」
反正這一路上被虞幸看見不少細節,直播間的觀眾能讓系統搞定,和他們同級別的虞幸卻不能。
她此時也想發泄一下,乾脆就和虞幸說:「想把瓜吃全嗎?」
虞幸輕笑一聲:「願聞其詳。」
美杜莎悠悠道:「我和閻理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比我大兩個月。」
「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顏狗,從小就喜歡欣賞各種漂亮帥氣的人,而他,那種冷冷淡淡的模樣也一點都沒變。」
「神奇的是,我見過不少長得比他更好看的,很多人以為我是個海王,他在別人眼裡也跟個性冷淡一樣,可所有人都覺得我們長大了會在一起。」
「事實也的確如此,我們從來就沒喜歡過除了對方以外的人。」
「我成年的那天他跟我告白,白天還酷酷地拉著我的手說不準不答應他,晚上就開始哭,說幸好我沒拒絕,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哈……」
說起那個時候,美杜莎也笑起來,眼裡的懷念根本就沒有遮掩。
「他看起來就是個性格冷酷的猛男,私底下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又喜歡撒嬌,嗯,活又好,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
「後來我們一起被捲入了一場靈異事件,活下來之後就成了推演者,即便如此,我們也幾乎沒有起過矛盾,早期的推演都是我們兩個組隊一起過的。」
「直到有一次,在推演里,他受到了一個難以破解的詛咒,即便我們已經完成推演,詛咒還是留在了他的體內。那個詛咒會慢慢的折磨他,在一年內奪走他的性命,而在這個過程中也會牽連到所有和他有親近關係的人,他父母病死得早,能被牽連的,就只剩下我了。」
這時,美杜莎話鋒一轉:「當年他告白的時候說過,這輩子都不會提分手,他要和我結婚,然後我們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認識各種朋友,最後找一個最喜歡的地方葬在一起。」
「你可能覺得十八歲就開始計劃到生命的最後一天是很大言不慚的事,但是他的確有能力做到,我也相信著這個未來。雖然進入推演是我們都沒有預料到的意外,但這似乎並不影響什麼。」
「直到——他因為這個詛咒的事,跟我說分手。」
美杜莎難得什麼情緒都懶得隱藏,微微抬頭望著虛空嘆了口氣。
「我知道他怎麼想的,你聽著應該也很容易就猜到,對吧?他不想讓詛咒牽連到我,自己一個人紅著眼睛想了好幾個晚上,最後巴巴地跑過來,要分開。」
「他的智商和能力近乎與生俱來,在推演里只是有了更大的施展舞台,這讓他的實力突飛猛進。可是很巧,我也一樣。你能想像我十八歲就是這個性格了嗎?」
虞幸一直當著一個安靜的傾聽者,直到聽到這一句,也有些忍俊不禁:「難以想像。」
「是吧。總之,那時候我們二十歲,他有什麼心思,在我面前根本無所遁形。」美杜莎笑意淡了點,「我不喜歡他的處理方式,也不想用情緒代替回答,所以,我好好的跟他講道理。」
「我跟他說,這個詛咒不一定無解,還有一年的時間,我們大可以做很多的嘗試。一年時間,我們能站到什麼高度,連我自己都無法預估。或許那個時候,這個詛咒根本不算什麼。」
「可是他怕了,詛咒太霸道,一旦沒有解除,不僅他要死,我身為唯一一個和他有親密關係的人,也會死。」
「他一定要分手。」
美杜莎嗤笑出聲。
「我告訴他,我們出生只差兩個月,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一起死又有什麼關係?他也沒比我賺多少。」
「我可以接受喪命,但我不能接受他要毀約。」
「如果他做出這個決定,就相當於把他曾經的諾言通通撕成碎片,我曾經全然交付給他的信任,會變得像個笑話。更何況我跟他說的很清楚,那個詛咒不一定無解。」
「他是個驕傲的人,又那麼自信,他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得不到,只要他努力去拿了,結局總會如他所料。可這次他明明沒那麼自信了,卻依然固執,他要跟我分手,我就難以挽留……哪怕我真的放下驕傲挽留了很久。」
「還記得在最後作出決定的那天,我跟他說——」
「如果他真的跟我分手,就說明他親身教會了我,哪怕是我從沒懷疑過的人,也會撕毀諾言,哪怕是我從沒懷疑過的愛情,也會讓我失望。」
「這樣的話,就算分手後他找到了解除詛咒活下來的方法,就算我從頭到尾都知道他離開我是因為愛我,沒有過誤解,沒有過背叛,我也不會再和他在一起。」
美杜莎的眼裡像是有亮亮的星星,也如同碎掉的光:「我還是那麼愛他,只愛他一個。但我不再需要他了。因為愛情在我心裡,在讓我失望之後,就已經沒有分量了。」
「我把這一切都跟他說的很清楚,最後問他……」
「分手後,不管他是死了,還是一個人努力活了下來,以後都不會再是我的愛人,哪怕這樣,他依然不改變這個決定嗎?」
「我要他想清楚,以後後悔也晚了,因為他有他的驕傲,我也有。」
美杜莎聳聳肩:「看我們現在的情況,答案不需要我說了吧?他一邊哭一邊說他不會後悔,只要我活著。」
一個貨架之隔,閻理已經睜開眼睛,抿著唇,垂眸聽了不知多久。
他聽見虞幸問:「那後來是?你們之間怎麼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
美杜莎「哦」了一聲:「後來我成立了深夜公會,沒有刻意去關注閻理的動向,一年以後,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說,詛咒解了,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天。絕處逢生,他回來了。」
「我只說了句,恭喜。」
「那時候我的身邊已經有很多符合我審美的人了,正因為我不愛他們,所以才能無所顧忌地和他們產生交集,因為他們就算一天死一個,我也不會傷心,更不需要低下我高傲的頭顱去挽留。」
「至於閻理麼,他能活著我很高興,我還希望他以後也能平安活下去,長長久久,因為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他。我希望他依然能得到所有他想要的,只有一樣東西,他永遠不可能再擁有了。」
「那就是曾今滿心滿眼只有他的那個我。」
「聽到恭喜後他跑了,溜得很快,以至於我都沒看清他是不是又要哭了。後來他成立了未亡調查組,那些優秀的成員都是他的朋友。他也和我預料中一樣,以很快的速度越爬越高,成了別人眼中最全能的推演者,怕他敬他的人叫他閻王爺。」
「我有我新的生活方式,遇到讓我驚艷的皮囊和有足夠能力的人,我就會把人邀請到公會裡來,他們為我做事,壯大我的公會,庇護一些弱者。而如果他們想的話,我偶爾也會答應他們共度良宵,他們知道對我的愛慕僅能到此為止,不會越界,而我也沒有需要忠誠的對象,及時行樂。」
美杜莎真的很瀟灑,即使是第一次和虞幸有接觸,說起這種事也沒有半點扭捏,她攤手:「本來我和閻理,就應該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我行事從不遮掩,他早該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的人。」
「可是他以未亡調查組會長的身份來找我,要和我的深夜公會結盟。」
「我當然很歡迎啊,調查組的實力有目共睹,多出這麼一個盟友是我的榮幸。誰知道這傢伙『公號私用』,又跟我表了一次白。」
「我真不知道他會這麼沒長進,自從溜了以後,這都過去幾年了,我以為他早該放下了,沒想到他在那裡暗戳戳積攢實力,知道我曾經說過的話不可改變,就打算繞個彎子,以未亡調查組和深夜公會結盟為條件,換一個『聯姻』。」
「我不會再和他談戀愛,所以他打算直接結婚。」美杜莎似笑非笑,「很天才的想法,據說調查組裡的所有人都支持他,因為他有事沒事就把和我的過去當故事講給隊員聽。」
「可是我沒有答應,我想聽的,早在他第一次跟我表白的時候交全都告訴我了。我不需要重新被表白一次,也不會配合他這種小聰明一樣的心思。」
「愛情都沒分量了,我愛的他當然也沒什麼分量。我對他的喜歡曾經比我擁有的一切都珍貴,可是現在,連我的下屬都比不過。」
「我可不願意為了他放棄我自由的生活,不過,我跟他說啦,雖然不能當他女朋友,更不可能嫁給他,但是我很歡迎他找我解決一些生理需求,因為我對他的身體真的很滿意,也很喜歡他在床上的風格。」
「可是他似乎覺得,一旦這麼做,他和我身邊的其他人就沒有區別了,於是每次我們談起這個他都要生氣,生氣完了又自己委屈,委屈過後想起是他當初做的決定,又只能自己憋著。」
美杜莎說完了他們的故事,心情大概也平復下來,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掩唇而笑:「他想要感情,而我只想要身體,這就是我們現在的分歧。嗯……這個瓜好不好吃?」
虞幸嘆了口氣。
他無話可說。
閻理和美杜莎都是天生適合做推演者的人,只要能活著,就能到達頂峰。
這樣的人都太有自己的原則,太有自信了,而且也更記仇。
美杜莎幾乎把薄情和心狠寫在臉上,因為曾經被拋棄,她在做過努力而無果之後,自然也可以斷得一乾二淨,就像一個超級喜歡的東西,有朝一日有了瑕疵,就會毫不猶豫地扔到垃圾桶里。
嗯,好瓜。
感謝美杜莎讓他一次性把兩個大佬的瓜吃全了。
但虞幸真的沒法評價,他畢竟沒有感情經歷,這是他漫長人生中經驗最缺失的一個領域,想也想不來。
不過如果是他還有一年性命,而且會連累親近的人一起死的話……
虞幸忽然失笑,這種場面還真不是不可能出現。
真到那種時候,再代入一下的話……
他大概會任由喜歡的人選擇吧。
要一起死就一起死,要分開就分開,他都要死了,要讓喜歡的人傷心了,這麼失職,哪還有資格替喜歡的人做決定呢。
貨架後面傳來一些細微聲響,美杜莎伸了個懶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長髮。
「和你說的這麼詳細,一是覺得和你挺投緣的,而且你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除了我自己。二……也是想藉機替某個偷聽半天的人回憶回憶,我當初到底說得多清楚,現在就算是耍無賴,也很難等到我心軟了。」
「……」閻理從貨架另一側走過來,精神梳理完畢的他臉上已經重新有了血色,但莫名的,虞幸感覺他的臉色比之前還要差。
「很難等到,就不是一定等不到。」閻理超小聲,「而且我可以多耍點無賴。」
他真的能做到一臉冷淡地說這些,高大的冷酷男人一手扶著貨架,垂著眼,怔怔地看著美杜莎的頭髮絲:「因為我真的知道我錯了,在你面前我只錯了一次,但代價已經讓我承受不起。」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明明每天都比現在開心,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好,讓你很難再信任我了。」
「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能重新讓你信任我,是不是我們就可以重新——」
美杜莎偏頭看向他。
會忍不住和虞幸一個外人說這麼多,她當然不是真的沒有觸動。
今天是閻理第一次說他錯了,第一次這樣破罐子破摔地撒潑打渾。哪怕是小時候,閻理被蟲子嚇哭,也不會直白地說他害怕,只會拐彎抹角請她把蟲子打死,長大了更是學會了用各種各樣的方法達成目的,撒嬌也是一種手段。
從來沒有一個方法是完全示弱,不管不顧。
像她挽留男朋友時一樣,閻理也好像也學會了低頭,看來哪怕是他們這樣的人,想法也有變的一天。
她還是那麼喜歡他,又怎麼敢確定他的分量不會重新變重呢?只是……
淡淡的惆悵在她底一閃而過,誰也沒能發現。她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挑眉推開閻理走去外面,仿佛已經鐵石心腸:「或許是的,這是唯一讓你挽回我,也是讓我挽回過去的方法,可是,傻瓜,我們或許沒那麼多時間了。」
在那天來臨之前,這些都不夠重要。
我們的時間不多,身為所有推演者最信服的「最強」,你更不能掉鏈子啊,閻理。
她輕笑著告誡:「你知道的,你現在每多說一句話,你的優秀副隊長衍明同志就要多花一些代價請系統給你收拾爛攤子。」
「從現在起,你最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收拾一下表情,做好你的閻王爺。」
閻理瞬間聽懂了她到底是在告誡什麼。
「虞幸。」他突然轉頭,「之後大部分人都會不記得發生過什麼。」
虞幸:「……嗯,你這時候把我想起來了啊。」
閻理平靜地說:「麻煩你記一下,這是我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有效認錯,有重大的突破意義,不能所有人都忘。」
虞幸:「?」
看到虞幸不解,閻理解釋道:「因為如果我在其他情況下認錯,就是不尊重她。當年她和我說得清清楚楚,現在的情況都是我應得的,如果我只是認錯就想取得原諒,也太不把她當回事了。」
虞幸眨眨眼,神色微妙:「不,你誤會了。我不解的是,是什麼讓你有自信把我當成你們的備忘錄?」
閻理:「……」
他沉默兩秒:「用一次,欠破鏡一個人情,你可以隨時要我還。」
虞幸頓時露出笑容:「成交。」
明天一定寫方府!!!!
今日減肥失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