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8章 想不出名字

  時針指向凌晨兩點,狂奔而來的陳潤躺回了床上,心跳還隨之撲通撲通地加著速。

  這個房間是他之前沒來過的空房間,他這個角色的背包和隨身物品什麼的都還留在原來的房間裡。

  不過相對而言,這些也不重要,只要他在場景復現結束後再把東西搬過來就是了。

  為了新房間的這個鑰匙,他可是足足跟店主老頭磨了半個多小時,忍受著店主老頭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難聞的瀕死氣味。

  還好他機靈了,現在萬事俱備,上一輪的失誤應該不會再給他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

  陳潤安心躺下,盤算著待會兒不論再發生什麼意外,他都絕對要裝睡裝到死。

  話說剛才看見破鏡那伙人都聚集在走廊上,他們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

  帶著一些胡思亂想,陳潤等待著走廊上傳來女人的拍門聲。

  可是過了好一會兒,他的心跳都平復下來了,也沒聽見任何聲響,不僅如此,那股難捱的冰凍幻境也沒找上他,四周靜悄悄的。

  陳潤的警惕心立刻拔升到最高,這是又有什麼新幻境了?是要讓他覺得異常,主動下床查看嗎?

  他絕對不會上當的。

  又過了一會兒,走廊上傳來開門的聲響,陳潤精神一振,心道——果然來了!

  可是開門後,傳來的卻是他朋友的聲音:「你們……真的把任務做完了啊。」

  「是啊,如你所見,不會再有場景復現了。」稍遠些的地方傳來張羽的回答,聽聲音,那些人好像連房間都沒進,就一直待在走廊上。

  陳潤:「?」

  什麼東西?任務做完了?

  瞎扯,肯定是幻境裡製造出的聲音在騙他。

  他堅定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哪怕聽見朋友的腳步聲來到他門前,敲了敲他的門:「陳潤,幸大佬他們把任務結束了,你不用這麼害怕了。」

  放屁,又在勾引我說話!

  同樣的當我還能上兩次不成?

  「陳潤,真是我,你要是不相信,我直接開門進來了。」朋友大概是不想和他鬧掰,還想著既然任務結束了就勸勸他繼續結盟。

  旅店的房間門似乎沒有針對推演者做出什麼防護,想要進哪扇門,直接擰開把手就行了,朋友把手搭在門把手上,試探著轉動。

  陳潤冷眼旁觀,他知道自己現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要是外面的那東西真能進來,還跟他說什麼……等等門怎麼真開了!

  朋友在陳潤一臉驚恐的目光中打開了門,閃身走了進來,有點無奈地說:「看,真是我,之前你不在,那四個人找到了通關支線的方式,已經火速做完了,我猜我的貢獻度都沒拿到多少,早知道直接擺爛了。」

  「……」陳潤倔強地想,說不定這也是幻覺……

  朋友看了他一會兒,默默翻了個白眼,恐怕他要是再往前一步,陳潤就要用攻擊祭品攻擊他了,算了算了,隨便他吧。

  「不信拉倒。」

  說完最後一句,朋友滿心鄙夷地離開,關上了門。

  張羽在走廊上看見這一幕還挺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虞幸伸了個懶腰,他們留在走廊上也沒別的事兒,就是不著急回房間而已,既然已經確認了成果,那就直接去睡覺吧。

  關於這個支線任務的積分獎勵,要到第二天晚上的12點整才會公布了。

  「明早八點在旅店門口集合,我們七點四十起床也來得及吧。」藍無考慮著,輕柔的白色髮絲隨著他的扭頭晃了晃,「還是說你們有別的計劃?可以繼續帶上我嗎?」

  他畢竟是中途加進來的,和虞幸他們的相處比他想像中還要愉快,頓時有點不想分開了。

  要說計劃,閻理他們今晚要去殺尋花人來著,不過這和旅店裡的幾人都沒關係,虞幸揮揮手:「沒計劃,晚安。」

  「晚安隊長!」

  「阿幸晚安~」

  「……晚安各位。」

  在簡陋的木床上躺下,這次沒有任何干擾因素,虞幸選了個舒服的姿勢陷入沉眠。

  在他直播間的觀眾們因為無聊,跑去看了選擇住在鎮民家中的推演者們,而不管這些觀眾心態有多爆炸,都影響不到虞幸。

  他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七點五十,虞幸準時睜開了眼。

  他的點卡得比藍無還死,打開門時就看見那三個人都聚集在他的房間門口,張羽一臉欲言又止,藍無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而花宿白還是一身寬袖紅衣,老神在在地笑著:「早安,阿幸。」

  「隊長!」張羽長鬆一口氣,「馬上就到集合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虞幸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亂的頭髮,懶懶道:「急什麼,就這幾步路還花得了你十分鐘?」

  他的體質完全可以不睡,但既然選擇要睡覺,那就得好好休息一次,身體和精神都放得很鬆,因此,剛起床,他的嗓子還帶著一絲沙啞。

  「你是不知道,我起床的時候就看見這小孩在你門口轉悠。」花宿白攏著袖子,沐浴在早晨的淡淡光暈下,渾身仿佛都在進行愉悅的光合作用,「你要是再不出來,我懷疑他都要衝進去叫你起床了。」

  「我哪敢啊,這不是怕——」張羽臉一紅,小聲嘀咕,「因為我突然想起來曲姐說過,隊長喜歡賴床嘛。」

  「還不是怕隊長睡著了就忘記時間。」

  虞幸:「?」

  曲銜青!你都跟他們說了什麼!

  雖然之前剛組完隊,所有人住在一起接受趙謀的訓練安排的時候,隊裡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歡早起……

  要是遲得過分,曲銜青、趙一酒和卡洛斯就會輪流來臥室挖他。

  但是為什麼張羽也知道了啊!

  「曲姐是指曲銜青前輩嗎?」藍無湊到張羽耳邊小聲詢問,「難道和傳聞說的一樣,他們是一對……」

  張羽聽了一陣驚恐,萬萬沒想到沉靜的藍無會對這種八卦這麼感興趣,而且還是當著當事人的面:「不不不不不,不是的,別誤會,沒有,別亂說啊。」

  藍無失望:「哦。」

  虞幸眯著眼,舌尖頂了頂腮部,陰陽怪氣:「喲,剛才那麼急,現在倒是不急了?那你們留在這兒好了。」

  兩個年輕人頓時噤聲。

  花宿白:「嘖嘖嘖,什麼都八卦只會害了你們。」

  四人走過走廊,所有的房間都已經空了,另外三個人大概早早就走了,也沒幾個人會像虞幸他們這樣非要卡點集合。

  走到大廳時,他們發現店主老頭也不見了,櫃檯上放著一個鑰匙框,上面寫著退房還鑰匙。

  把鑰匙交出去,再走幾步,就是旅店大門了。

  隔著一道門,隱約能聽見外面的主街上又恢復了人來人往的熱鬧,虞幸推門而出,看到眼前的景象,腳步頓了頓。

  七點五十四分,門前小巷裡的人比他想像中還要少。

  天光正好,不刺眼也不黯淡,嚮導高一菱戴了頂紅色的帽子,已經拿著導遊旗等著了。

  天寒地凍的,很多房屋的屋檐還落著積雪,她依舊穿著單薄的裙子,鼻尖泛紅,身上的皮膚倒是沒有凍壞的痕跡。

  「早上好,旅客們!」

  看到虞幸四人出來,高一菱露出甜美的笑容,揮了揮旗子。

  虞幸回了招呼,環視四周。

  巷子本來不算寬敞,可現在裝下所有人,竟也不覺得擁擠。

  因為除了旅店的七個人,選了住在鎮民家裡的推演者,只來了十一個。

  一眼望去,來的要麼是名氣大實力也公認很強的人,要麼是行事低調某方面很突出的人,虞幸挨個掃過,大部分人在這個活動里都跟他有過交集。

  閻理、美杜莎、薛守雲、獴刀、魘、神婆、顧行,還有三個氣息很強的墮落線。

  他們有的受了很重的傷,有的雖然表面看不出傷口,但臉色蒼白,明顯精神很差,像是遭遇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晦暗通靈師、銀雀等人,居然已經不在了。

  極有可能被成功嘎掉的尋花人也沒有出現在這裡。

  「看你們的樣子,昨晚過得還不錯啊。」薛守雲和張羽藍無有一飯之緣,說起話來比較直接,「嘖……早知道我也住旅店了,嘶,真是得不償失。」

  張羽不動聲色看了眼虞幸,立刻上前跟薛守雲套起話來:「怎麼了這是,你這腿……」

  閻理和美杜莎各自選了個地方休息,此時正用探查的目光打量虞幸幾人。

  「會長。」藍無看見腰上纏了一圈繃帶的美杜莎,臉色瞬間變了,幾步走上前,「這是怎麼回事……傷口嚴重嗎?」

  她可是斷了一條手臂都能馬上補回來的人,怎麼會任由腰上的傷口存在?除非沒法癒合!

  「小事,不耽誤。」美杜莎勾起紅唇,在場也就她氣色最好了,抬手捏住藍無下巴左右看了看,「不錯嘛,看樣子虞幸把你照顧得很好,這麼說來,我得好好感謝他了~」

  察覺到虞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偏頭,笑著對虞幸拋了個飛吻。

  這麼有活力,應該確實沒什麼大事。

  虞幸面無表情收回目光,轉頭就看見閻理堵在了他面前。

  閻理就屬於沒傷口到臉色蒼白的,他就不會寒暄什麼,直奔主題,淡淡地說:「尋花人死了。」

  這句話是對著花宿白說的。

  花宿白笑意加深:「啊,這樣啊,那恭喜我們,違規的事不會被嚮導知道了……他怎麼死的?」

  閻理一身黑衣,站得筆直如松,明顯的虛弱也不能讓他的氣勢減弱半分:「比想像中棘手,馬上就能殺了他的時候,他身上的封印替他擋了一下。」

  說到這裡,閻理忍不住低聲笑了,眼神銳利地盯住花宿白:「在此之前,你可沒告訴我尋花人身上有封印。封印被打散後,那明明就是——」

  花宿白笑臉迎人,一團和氣,仿佛是世界上最無辜的人。

  他尋花人身上的封印只有一個。

  那是伶人封印這具軀殼的感情時留下的。

  原來這道封印還能充當護身符,抵擋一次致命攻擊啊。

  而封印一解,就相當於擁有伶人記憶的軀殼在瞬間重溫了記憶中所有場景的情緒,那自然而然就會變成——

  伶人。

  一個只有絕望級,且能力只針對花宿白的兩米伶人。

  閻理聲音微冷:「難怪你要別人幫你動手,原來真正和你有私仇的,是——」

  「哎呀。」花宿白餘光看見虞幸正饒有興趣地挑眉,立刻截住閻理即將說出的名字,他佯作不好意思的模樣,「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想必你付出的比預想中還要多!」

  「哎,這怎麼好意思呢,讓你費了這麼大的心,我肯定要好好謝謝你,你放心~我保證不讓你吃虧。」

  閻理用不太信任的眼神凝視他。

  昨晚在鎮民家裡已經夠煩了,他還要抽出時間去殺尋花人。

  但,殺一個單稜鏡的絕望級高層,和殺伶人的一個分身一樣的存在,概念完全不同。

  就好像是答應幫忙做免費臨時工,本以為是時薪16元的工作量,不會太辛苦才同意免費的,結果到了地方發現這是時薪100的高強度工作。

  免費做,太虧了。

  和一個擁有伶人性格的傢伙戰鬥,怎麼都不會太輕鬆,正是因為這部分精神力的額外支出,閻理回鎮民家裡後,再去應對麻煩都困難了不少。

  不然,他現在臉色肯定不會這麼差。

  「呵。」閻理目光一動,落在看戲的虞幸身上,「這次,你們欠我個人情。」

  虞幸:「嗯?怎麼會和我有關係,是花老闆欠你個人情。」

  閻理提醒:「醫生是來找你的,他也違規了。按理來說,你也該參與殺尋花人的行動,但昨晚只有我出力。」

  好像是這樣。

  虞幸察覺到閻理心中的憋氣,有點莫名憐憫,他就知道,花宿白肯定把人坑了,姓花的還不想讓他察覺尋花人和伶人的關係,但你們知道花宿白做過什麼的他,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閻理這人相處下來也算不錯,在花宿白手裡吃個暗虧,總覺得便宜花宿白了。

  「行吧,你想讓我做什麼?」

  閻理聞言,刻意繃緊的神色才鬆弛下來:「你去方府的時候帶上我。」

  他要蹭方家小少爺的身份,看看方府的「另一面」!

  「可以。」虞幸答應得很乾脆,嘴角一勾,「而且我不帶花老闆去,如何?」

  花宿白:「?」

  「等等,為什麼?又不是我故意隱瞞尋花人的實力,我也被蒙在鼓裡呀。阿幸,你這就要丟下我了?」

  「南水鎮到處都是危險,你忍心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花店老闆在你的視線之外遇害嗎?」

  自動屏蔽花宿白一點也不走心的挽留,虞幸接著問:「閻理,你們昨晚經歷了什麼?雖然我早有預料,但也沒想到會折損這麼多人。」

  閻理搖搖頭,看到高一菱忽然左顧右盼一臉驚訝,就知道八點已經到了:「現在來不及說,而且……之後再談吧。」

  這幾分鐘裡沒有任何一人再趕過來,和第一次集合一樣,那些人已經失去了跟隨主線的機會。

  「咦?」高一菱瞪大眼,「一、二、三……只有十八位旅客來啦?」

  「天哪,這只是我們三天旅程的第二天早上,旅客們真是……」她捧了捧自己的臉,「真是太喜歡南水鎮啦!」

  所有人都看向她。

  什麼叫太喜歡?

  「看來昨天晚上,很多旅客都被借住的主人家打動,決定留在南水鎮定居了呢。」高一菱自顧自地感嘆,「一定是鎮民太熱情。唔,你們的表情好像很意外?」

  從看到人數開始就無比慶幸和惶恐的陳潤頂著黑眼圈:「定居?」

  「是啊,有時候旅行過程中,旅客會被我們鎮的風土人情打動,直接決定成為鎮上的一員也是常有的事哦!既然以後都要住在南水鎮,人家肯定就不稀罕參加這次旅行了嘛。」高一菱想了想,環視一圈。

  「也還好有大家繼續旅程,不然我就要失業了。嗯,總之,你們不要覺得人少就不熱鬧了哦,南水鎮是不會讓客人覺得寂寞的,鎮上的人會讓你們今天的遊玩項目非~常熱鬧!」

  虞幸聽著有些不妙的話,快速關注了一下昨晚留宿鎮民家中的推演者的神情。

  他們對於「成為南水鎮一員」的事似乎有所預料,無論是誰,聽見嚮導提起這個,神色都凝重了幾分。

  難道沒來集合的人,都是認知出現高度扭曲,直接被系統放棄,判定為南水鎮一方的人了嗎?

  能同時讓這麼多人中招,未免也太……

  高一菱拍拍手:「那麼,不耽誤時間了,按照昨晚說好的,我們先去買點早餐吃,然後大家就要來選擇今天活動內容了哦~我們走——」

  「嚮導。」閻理冷淡打斷,「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就不吃了。」

  「誒?」高一菱詫異地頓住,「可是……」

  虞幸頭一回看見閻理這麼直白地拒絕嚮導的安排。

  想到閻理昨夜一定發現了什麼,才會牴觸「早餐」,他也懶懶跟腔:「我也是,根本不餓。比起吃早餐,我更想直接參加今天的遊戲,期待一個晚上了呢。」

  有他們帶頭,無論是有想法還是沒想法的,都意識到早餐恐怕是能不吃就不吃。

  一時間,幾乎所有旅客都提出不吃了。

  高一菱有點懵,吃早餐不是旅程的必要流程,倒是不用強迫,但她還是頭一回集齊這麼多不吃早飯的旅客呢。

  她最後問了一句:「那,還有人想跟我一起去吃點東西嗎?」

  無人應答。

  「不吃早餐對身體不好呀。」高一菱沒辦法,嘀咕了一句,就向這群叛逆的旅客妥協了,「好吧,那我也等會兒再去吃飯,直接跟你們介紹遊戲規則好了。」

  節奏被稍稍打亂,她重新組織了一下面部表情,很快回到歡快的工作狀態中:「原來大家都這麼期待幾天的旅程啊,真是讓我受寵若驚!那麼,兩個遊戲,你們是要選擇找玩偶還是做福牌呢?」

  她仿佛看不出旅客們並不高漲的心情,高高興興介紹起具體規則,她拿出一個娃娃模樣的玩偶:「如果選擇找玩偶,就要好好記住這個玩偶的模樣啦。」

  「在整個鎮上一共分布了一百個相同的玩偶,大家只要能找到任何一個,並在晚上八點到八點半之間交給百寶街的玩偶商人,就能在商人那裡獲得今晚的住宿推薦紙條,還是可以在旅店和鎮民家中選擇。」

  她又拿出一塊完整的祈福牌:「做祈福牌的話,需要去鎮上的三個地方分別學做木牌雕刻、掛繩流蘇和心愿墨水,順序沒有限制。」

  「組合出一塊完整祈福牌後,就在八點到八點半之間把祈福牌掛到百寶街盡頭的神樹上,神樹旁邊的小姐姐會給大家住宿紙條。」

  「怎麼樣,今天的流程安排得很輕鬆吧?所以呢,如果在這麼輕鬆的情況下都沒有完成任何一個遊戲……」

  高一菱拖長了音調,試圖賣個關子,奈何沒人捧哏,她只好清清嗓子:「咳咳,那就,沒地方住了。」

  美杜莎正讓藍無給她按摩手指,聞言明眸微抬:「露宿街頭?」

  「是呀,要睡在大街上咯。」高一菱做了個打氣加油的動作,「所以,不要讓自己晚上只能睡大街呀!明早八點瑞雪祭就要開始,如果被早起做準備的鎮民們從街上撿到,哈哈,會很丟臉!」

  「說不定他們會把睡大街的遊客綁上祭品絲帶,當獻禮的彩蛋呢~」

  懂了,完不成任務會被當做祭品。

  「好了,來選擇吧?」

  一塊祈福牌和一隻人形玩偶被高一菱拿在手裡展示給大家。

  謹防有坑,所有人都走近觀察了一遍。

  祈福牌的樣品顏色朱紅,掛繩和流蘇都是金黃色,祝福詞寫著「願離家遊子早日歸來」,漆黑的墨跡在紅木底面上散射出內斂而神秘的光澤。

  淡淡的墨香似有若無,虞幸想起他昨晚聞到的某種味道,心下更加確定。

  那隻玩偶有巴掌大小,很小巧玲瓏的一個,是用布縫製的。玩偶是個男孩形象,黑色的短髮下,細膩的絲線一針一針縫出了一雙深藍的大眼睛。

  玩偶穿著老式對襟盤扣的墨綠色小衣服,黑褲黑布鞋,有股和高一菱穿的民國風學生裝一樣的書卷氣息。

  花宿白一眼就喜歡上了小玩偶,興致勃勃:「這個玩偶找到了之後可以歸我們自己嗎?」

  「可以的!祈福牌也可以掛自己的心愿呀,玩偶當然是歸找到的人。」高一菱笑眯眯的,「你也覺得玩偶很可愛對吧?如果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可以試著多找幾隻哦,能找到的都歸你!」

  「嚮導小姐這麼大方,我自然一定要選找玩偶了。」花宿白都不帶猶豫的,甚至這次,他連虞幸的想法都沒考慮。

  虞幸卻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望著玩偶的模樣抿起唇,默默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你看,這個玩偶不就是你嗎?」果不其然,花宿白下一秒就湊過來在他耳邊悄悄道,「看來方家找你找得很急呀,還有祈願牌上做示範的心愿詞……我怎麼覺得,方家比張羽更像急急國王呢?」

  虞幸冷笑:「那,你想找『我』的玩偶拿回去做什麼?」

  「難得有一個和你這麼像的娃娃,當然是拿回去收藏了。」花宿白眼睛微微睜大,像是有點不可置信,「難道你不想擁有一個嗎?」

  「少來這套。」虞幸完全不會被這種雕蟲小技騙過去,他注意的是,這個玩偶的確很像他,甚至在大眼睛下方還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小痣。

  如果是在現實里,就算有一萬個長得和他很像的娃娃放在花宿白面前都沒關係,可在這個副本世界,他的確和方家小少爺是同一個人,而玩偶指向方家小少爺,也許真的會和他本人產生一些玄學聯繫。

  他就擔心花宿白把玩偶拿回去之後,利用那一絲聯繫對他做點什麼,比如下個詛咒,搞個定位,甚至是用娃娃的手接朵花什麼的……

  正因為他不能確定花宿白到底有多少手段,又看見花宿白這麼感興趣,所以才頓覺不妙。

  但是這娃娃足足有一百個,他阻止誰拿都阻止不了花宿白啊。

  只能寄希望於是他想多了吧,否則他已經可以預見一些麻煩的誕生了。

  陸陸續續有人選好了遊戲,失去了晦暗通靈師這個隊友的神婆比昨天沉默許多,對著兩個樣品凝視半天,最後選了祈福牌。

  她的舉動帶動了一些無所謂或是不確定的推演者,選祈福牌的人明顯多了。

  虞幸對閻理道:「我今天就會去方府,為了行動更自由,我會選玩偶,你要是想跟來,要想清楚——」

  玩偶只要找到一個就行,祈福牌卻有三個固定的地點要去,萬一和方府離得很遠,出了什麼意外來不及趕去就不太好了。

  閻理微微點頭:「知道了。」

  張羽從薛守雲那邊回來:「隊長,薛守雲去弄祈福牌了,要是你今天不方便帶著我,我就跟在薛守雲旁邊。」

  虞幸:「行。」

  方府這個地方不方便帶張羽,或者說他認為稍微弱一些的人都最好別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去。

  裡面一定過分危險,到時候連他都不一定時時刻刻有心思關注別人。

  選擇的結果出來,有十一個人選了祈福牌,七人找玩偶。

  高一菱把寫著做祈福牌需要的三個地址的紙條發給了對應的人,然後道:「也給找玩偶的旅客一個小提示——百寶街里是沒有玩偶的哦!」

  「好了,我好餓,得去吃飯了,你們自由活動吧!在今天的遊玩過程中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我家找我,我隨時都在!」

  她果然還是會抓緊時間回家照顧生病的爸爸。

  自從集合沒看到尋花人開始就一臉懵逼的魘在這時回過神,她望著導遊離開的背影,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不管怎麼樣,給嚮導的爸爸做護工這個任務是她憑本事接的,嚮導身上的秘密還沒被發掘出來,她的優勢得天獨厚。

  現在僱主都沒了,她就抱緊嚮導這條線,不和別人起衝突就好。

  畢竟她都不敢深思尋花人是怎麼沒的,萬一連她一起……

  魘癱著臉,她越發確定昨天虞幸跟她的那些話就是在警告她。

  一句話也不敢再跟虞幸搭,她的背影透著悲傷。

  選好了遊戲的人陸續離開,因為剩下的人著實不多,他們也體會到了南水鎮的難度究竟有多高,因此不少原本不是很熟的都考慮了暫時結盟。

  神婆還來找了花宿白。

  按照她的理由,花老闆昨天就該死了,但是他沒有,說明花老闆一定是強到足以顛覆她的預知。

  而今天她依舊看到了濃濃的死氣,這一回,死氣縈繞在很多人身上,沒有特別濃,但唯獨花老闆的是最淡的。

  這說明今天所有人都會遇到足以致命的危險,化解這個危險的機率很高,但在花老闆旁邊最安全。

  花宿白沒立刻拒絕,而且向虞幸確認:「你真的狠心不帶我一起去嗎?」

  虞幸:「千真萬確。」

  「那我只能多找幾個玩偶來安慰我自己了。」花宿白哀怨地瞥了閻理一眼,讓閻理不知怎的頭皮一麻。

  「多找到的玩偶,我一個都不留給你們!」臨走時,花宿白還留了句看似有些幼稚的狠話。

  虞幸:「隨意。」

  小巷裡的人終於不剩幾個了,張羽也跟著薛守雲先去確認神樹的位置了,左右沒幾個不知情的外人在場,美杜莎款款走來,十分感興趣地環胸而立:

  「喲,我也選了找玩偶,要去那個府上,也帶我一個唄~閻理你都帶了,加我一個也無妨吧?」

  她身後的藍無莫名想到,昨晚他好像也在請求虞幸護他一個。

  虞幸會不會覺得深夜公會是故意的……逮著他薅羊毛?

  對於美杜莎的自薦,閻理冷著臉:「昨天晚上我一個人去殺尋花人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美杜莎道:「在抵抗認知侵蝕啊。」

  她雙臂微抬,露出腰間纏緊的繃帶。

  這女人的腰實在是太細了,繃帶纏了幾圈,不僅沒顯得臃腫,反而因為貼合身線,將她盈盈一握的細腰勾勒得淋漓盡致。

  那種向內凹陷的弧度幾乎有種令人挪不開眼的魅力,就連虞幸也下意識瞅了一眼。

  「我說閻王爺,你難道瞧不見我的傷口嗎?」美杜莎不是很客氣,一邊眉毛高高挑起,眼中閃爍著戲謔的神色,「知道你是大家口中最強的推演者,可是我沒你那麼強啊,我受傷了~」

  「傷得還很嚴重~所以沒辦法跟你一起對付尋花人了呢~」

  剛聽她說了半天「傷得不重」的藍無:「……」也不知道美杜莎會長是為了不讓他心焦才安慰他,還是為了氣閻理才誇大。

  閻理被那拖長的尾調弄得寒毛直立:「你好好說話。」

  「不愛聽就把耳朵捂起來。」美杜莎聲音驟然變冷,臉上的笑意也在眨眼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帥哥,別管得太寬了。」

  剎那間,她仿佛從一條慵懶盤起的蛇變成了攻擊前直立半身的蛇,如果沒有聽錯的話,虛空中好像都傳來了毒蛇吐信的嘶嘶聲。

  虞幸:哦豁,好兇。

  閻理也有被凶到,面色一滯,喉結滾了滾,黑著臉看向一旁,好像也生氣了。

  美杜莎才不管她,秒變臉,重新掛上笑容:「虞幸大帥哥~你覺得好不好呀?」

  她又走近幾步,明艷的臉幾乎要抵到虞幸的鼻尖:「那個娃娃我也認出來了,所以……雖然我還不清楚為什麼,但我可以理解為,方府和旅行團有某種關係,利用旅行團搞出一副要找『你』的樣子麼?」

  虞幸的脖子被美杜莎說話的氣息噴得有些癢,但他身後就是小巷的牆,只能微微側過去一點,唇角帶笑:「美杜莎小姐猜得很對,不過,關於社交距離這一點,還得注意一下。」

  這女人好像渾身都帶著令人熱血沸騰的風流,那股魅惑的力量就這麼明晃晃的擺在這裡,越是人少安靜的場合,這種魅惑就越明顯。

  她也從不掩飾,就好像在說,願者上鉤。

  希臘神話中的美杜莎擁有著不可被直視的眼睛,見到那雙眼睛的人都會化為石像。

  而眼前的美杜莎,則似乎能夠時刻引誘別人的目光看向她,不盛氣凌人也不冰冷徹骨時,眼底眸光瀲灩旖旎,仿佛所有不堪的綺念和緋意都被她所包容。

  ——十分危險,也十分刺激,很容易勾出火來。

  身為一個男人——起碼看上去是一個「人」,虞幸認為自己有必要和她保持一點距離,免得意識清明,人類的身體卻不聽指揮地產生不合時宜的變化。

  他可是沒有任何想法,到時候被看到就太冤了——破鏡里某些人對他的錯誤印象一定又會加深。

  「哎……又是個奇怪的正經人。」美杜莎貌似遺憾地退回兩步,掩唇笑道,「你答應讓我一起去方府,我就不撩撥你了。」

  虞幸失笑。

  他覺得美杜莎再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閻理就要忍不住把頭轉回來看看情況了。

  「說點正經的~既然方府對找到你這件事如此看重,就說明這個久不歸家的小兒子在這個時間節點對他們很有用。」美杜莎塗著蔻丹的指甲虛虛搭在唇邊,「你回去一趟,恐怕就沒那麼容易走了。」

  「支開那位花老闆,你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但是帶上我,不是更保險一點麼?」

  「有我在,不被困在方府的機率就更大了不是麼?你也是因為這個,才答應閻理的吧。」

  漂亮女人不僅有驚為天人的容貌,也有能把事情想得很透徹的腦子。

  什麼為了還人情才答應,不過是互利互惠罷了,虞幸就是順水推舟,讓閻理和他一起承擔進入方府的風險。

  閻理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沒有明說而已。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再不答應,好像顯得有點虛偽。」虞幸攤攤手,「那就一起吧。不過藍無不能跟著,他進去就是送死。」

  「放心,我已經和別人說好了,有人在神樹那邊等他呢。」美杜莎果然早就確定虞幸會答應,甚至是讓藍無選了和她不同的祈福牌遊戲。

  「會長,那你小心——」藍無微微低頭,看著比他矮一點的女人,忍著沒有露出太擔憂的神色。

  「不用把擔心放到這麼無所謂的小事上,藍無。」她一手按在藍無胸前,白髮青年衣服下的體溫是與外表不同的熱烈。

  青年不矮,肩寬腿長,原本也是十分健康流暢的體格,硬是被NPC的轉化偏差弄得這麼清瘦,到現在都很難補回來。

  美杜莎笑出聲,食指輕輕敲了兩下:「還不如擔心一下,胸肌練不回來被我嫌棄手感該怎麼辦呢。」

  藍無先是有點慌亂,似乎有一瞬間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隨後臉通紅:「我遲早會練回來的,那我先……先走了。」

  「去吧,我給你的護身符記得怎麼用吧?」

  「嗯。」

  藍無逃也似的跑出小巷,看得虞幸一陣驚奇。

  閻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冷著臉道:「出發吧,最好在去方府的路上就把玩偶找齊。」

  虞幸收回思緒:「行,順便跟我說說你們昨天晚上都經歷了什麼吧,作為交換,我也會把旅店的情報給你們。」

  他們從小巷來到主街,發現百寶街上走動的鎮民好像比昨天少了。

  這裡不是個好的聊情報的地方,因此他們暫時保持了緘默。

  可還沒走幾步,就聽見百寶街入口那邊傳來一陣騷動。

  「草你大爺,外面的人都瘋了嗎??」不顧形象爆了粗口的居然是正從入口往回跑的研究院顧行,他是一個人走的,回來得也最快。

  顧行一身冷汗,進魂未定地看見了虞幸三人,眼睛一亮快步接近:「百寶街以外,鎮民開始怪物化攻擊我們了,我一個文職人員實在寸步難行,三位大佬,能不能帶個拖油瓶?」

  虞幸一下子就想到,高一菱說,今天的鎮民一定會讓他們覺得非常熱鬧。

  原來是指這個嗎。

  難怪一整天只要找一個玩偶,要是沒意外,花積分在商城裡買個【指針】就搞定了。

  單純的大海撈針找東西,和在被怪物化的鎮民圍追堵截的情況下大海撈針找東西,難度可是完全不同。

  虞幸很理解研究院的智力型推演者在這種情況下很難單獨行動,可沒辦法,他們要去的是方府:「抱歉,不順路。」

  顧行先是一愣,然後看著三人的配置好像想通了什麼,抹了把額頭滲出的冷汗:「打擾了,我趕緊去找找別人。」

  還好有一堆人都湊熱鬧的去百寶街盡頭看神樹了,他現在去肯定能趕上。

  第十八天,瘦8.6斤。

  好叭,之前說5月要給大家一個驚喜,其實就是……

  就是我會日萬三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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