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七日·死(二十一)

  電梯門開啟,霜子飛快地走出去,邊走邊拿房卡。

  她順利地回自己的房間,把房卡插上卡槽,頓時燈光明亮,她連忙關上門。

  正想換拖鞋,她的目光落在玄關的地面。

  粉色混金色花紋的護身符安靜地躺著,寫著眼熟的「御守」。

  它到底是跟來了,歪歪扭扭的花紋宛如長在上面的嘴巴,嘲笑愚蠢天真的她。

  霜子頓覺自己無處可逃,背貼房門站一會兒,然後喚出【金鐘】到掌心。

  握緊【金鐘】,她慢慢地走近護身符。

  它依然安分地躺著。

  霜子斜睨玄關旁邊的衛生間,見裡面沒有多餘的東西便快步經過,用腳掃走護身符。她開門,掃護身符出走廊。

  關門反鎖,她飛快地換鞋進屋。

  這種做法不過自我安慰,她打開手提電腦上網,利用查資料分散注意力。

  日落,夜幕降臨。

  吃完的便當盒隨意放在桌面,手提電腦的屏幕藍光淡淡。窗外華燈絢爛,她單薄的背影倒映玻璃窗。

  叮咚,門鈴忽而響了。

  可能是宋明帆,她起來去開門。

  此時手提電腦屏幕的右下角,顯示20點30分。

  來到門前的一瞬間,她覺得深褐色的門像幽暗的深淵,滲出冷漠敵視的氣息。

  第六感警告自己別接近門。

  叮咚!叮咚!

  門鈴連續響兩遍,顯得有些急促,有些不耐煩,霜子站在原地不敢動。

  叮咚叮咚叮咚!

  這次連續響三遍,不耐煩的鈴聲變得尖銳刺耳。

  她肯定外面的不是宋明帆,手心握緊【金鐘】。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外面的客人不再客氣,暴怒地狂按門鈴催促她開門。

  門上閃爍一眨一眨的寒光,貓眼似乎活了過來,代替外面的客人窺視房間內部。

  正當霜子打算無視門鈴,門鈴戛然而止,死寂席捲房間。寒閃閃的貓眼注視霜子,門把暫時紋絲不動。

  終須要面對,霜子鼓起勇氣邁出一步,接近深褐色的門口。

  門涼絲絲。

  她輕輕扶著門,遲疑地移向貓眼偷窺門外。

  右眼對準小小的貓眼,視線正對對面深褐色的房門——門外沒人。

  霜子稍稍挪左邊看:可見斜對面的房門,沒人。再挪向右邊,依然沒人。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她感到有視線蠕動到自己背上,惡毒和陰冷蔓延過來,她不寒而慄。

  她舉起【金鐘】轉身,哪知身後空空如也。

  目光慢慢地投向地面,她如遭雷擊。

  顏色粉嫩的護身符再度出現,靜靜地躺著,注視著,嘲笑著。

  一剎那,她緊繃的神經險些崩潰。

  但護身符沒有動靜,無言地折磨這個女人。

  這時候,旁邊的衛生間突然出現水聲,是淋浴器噴水的水聲。

  她機械地轉頭看去,驟然看見洗澡的間隔關上玻璃門。

  整個洗澡的間隔由磨砂玻璃隔開,一個影影綽綽的長髮人形投在玻璃上。

  水聲瀝瀝,人影一動不動。

  霜子硬著頭皮走進衛生間,伸出微微發抖的手接近磨砂玻璃門。

  人影無動於衷,似乎享受淋浴。

  也似乎等她來。

  她慢慢地觸碰磨砂玻璃門,猛然用力地推開。

  淅淅瀝瀝,噴水的淋浴器下面沒有人,水花濺濕霜子的絲襪。她猶豫片刻,不得不闖入下雨般的淋浴器下,關掉淋浴器。

  輕微的斯拉聲突然傳至耳畔,她頓了頓。

  還沒反應是什麼聲音,她徒然脖子一緊,冰涼、濕漉漉的條狀物勒著脖子,背後一片冰冷。

  她單手摸勒脖子的東西,手感一節一節,竟是淋浴器的軟管。

  越勒越緊,她一邊扯,一邊舉起【金鐘】。

  瞬時,金色、半透明的巨鍾籠罩,渾厚莊嚴的氣息使陰冷蕩然無存,勒脖子的軟管鬆開了。

  霜子迫不及待地拿掉軟管,連滾帶爬地穿過金鐘出去。

  她回頭看見神聖的金鐘內,凝聚捲髮的黑影,其容貌逐漸清晰。

  女鬼穿著眼熟的洋裝,赫然是她採訪過的大原美紗所穿;然而女鬼的脖子被扭成麻花,腦袋頭骨碎裂,鮮血模糊她的容貌。

  砰!

  腦袋血肉模糊的大原美紗狠狠地撞金鐘的內壁,染血的雙眼怨恨地怒瞪霜子。

  【金鐘】禁錮的時間有限,霜子連忙拿出【鍾槌】敲擊【金鐘】。

  【鍾槌】本與它配套,但她上一次通關副本後才抽到。用其敲擊【金鐘】,鐘聲令【金鐘】內的幽靈震盪而散。

  大原美紗的幽靈因此灰飛煙滅,繚繞的陰冷隨之消散。

  袖子濕漉漉的霜子收回兩個道具,驚魂未定地走出衛生間。

  她沒想到護身符還在,但是浮現淺灰色的提示框。

  【名稱:怨念護身符】

  【品質:一般】

  【功能:帶著前主人濃烈的怨念,令佩戴者沾染怨念騙過幽靈。防止幽靈接近,時效五分鐘,冷卻時間十五分鐘。】

  幽靈的物品變成道具,霜子吃驚不已。

  既然成為道具,她勇敢地上前撿起來。端詳兩眼,她便放進零錢包。

  驚心動魄過後,她有些腿軟。身上的衣物半干半濕容易引發感冒,她拿上浴袍和換的內/衣褲去洗水熱水澡。

  上半夜平靜地過去。

  臨近零點,橫濱某公寓,客廳的電視播放著綜藝節目。

  電視前面的女人難受地挺著一個大肚子,大口大口地艱難喘氣。

  「救命……」

  她住的是單身公寓,此刻沒有人發現準備分娩的她。

  「……為什麼……這樣……」

  肚子微微抽動,劇痛來襲。

  撕心裂肺的叫喊迴蕩公寓,可是無論她喊多久、喊得多麼慘烈,也沒有鄰居來敲門。

  她心如死灰。

  肚子開始癟下去,疼得生不如死的她指甲深深地撓地板,發瘋似的吼叫。毫無經驗的她終於忍受不了痛楚,昏死過去。

  就算她昏死,肚皮也自行下凹,濕漉漉又漆黑的腦袋帶著羊水緩緩探出來。

  接著伸出白慘慘的手。

  腥臭瀰漫客廳,綜藝節目的笑聲迎接降臨的新生。

  沾著羊水的少女爬在地板,黏糊糊的長髮隨著身體拖行。

  電視的笑聲吸引她,她抬起頭注視。

  不多時,電視畫面閃現黑白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