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女真決死隊,帝國人人自危

  禁衛軍名義上的大元帥是靈燏,實際統領兵馬的是綽號「小白起」的副帥童光。

  童光的本職是禁衛軍主將,作為久經沙場的宿將,他深諳兵法精髓。

  無論行軍還是紮營都中規中矩,做的滴水不漏,遊刃有餘。

  先鋒五千,左右軍各萬五,後軍兩萬,中軍三萬五千人馬。

  還有一萬配合白蓮教,圍堵邪祟根據地大陰山。

  各軍之間保持半日距離,步步為營穩打穩紮,十萬大軍如臂使指。

  如此重兵集團蝟集,常規陣地戰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

  很快,參謀部就分成兩派,爭執不下。

  一種是「零敲牛皮糖」戰術,即不展開正面進攻,以游擊戰迫使禁衛軍分兵分兵再分兵,以優勢兵力各個殲滅小股敵軍。

  另一種是伏擊戰,即選擇優勢地形,利用遠程攻擊火力,層層遲滯殺傷敵軍,以達到消磨敵軍士氣的目的。

  陸遠很高興,軍事科的學生參謀沒白培養,兩種方案都有很強的針對性,可圈可點。

  不過,總有點讓他遺憾,覺得不夠完美。

  缺點有兩個,時間將會拖得太長,對雙方都是極大的損耗。

  尤其,自己這邊幾乎全都是新兵,意志力榮譽感幾乎談不上。

  另一個不足是,無論哪種方案,都以禁衛軍為中心做出的布置,北海軍是被動的迎戰。

  簡單說,打的是教科書式的呆仗,沒什麼新意或亮點。

  如果對付流寇或農民武裝,兩個方案完全沒問題。

  但,眼下的對手,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神凌帝國上將軍,這點小花招就不夠看了。

  陸遠盯著沙盤,一口喝光靈茶,便將茶盞放在一旁。

  忽地,身旁有人端起茶盞續上熱水。

  陸遠側臉看去,竟然是奴兒哈奇搶先一步,接替了親隨的工作。

  見這個女真猛將時不時瞟一眼沙盤,陸遠心中一動。

  「奴兒哈奇,你說說,這兩個方案怎麼樣?」

  奴兒哈奇低眉順眼地答道:「諸位參謀官都是有大學問的,奴覺得都挺好的……」

  話雖如此,但陸遠看出,他沒有多少仰慕讚賞的表情。

  「不要顧忌,你把自己當成主將,會怎麼布置?」

  此言一出,學生參謀多大不以為然,一個荒蠻之地出來的獵人,懂什麼戰略戰術?

  有的人故意激將:「哈哈,我看吶,平時威風凜凜的哈奇,一定有更好的打法……趕緊說說,讓我們也好開開眼!」

  此言一出,眾人皆露出玩味的笑意。

  不說別的,女真部落連文字都沒有,也買不起《三國演義》,能知道個嘚啊?

  奴兒哈奇是部落人,名譽和尊重比生死更重要。

  他立刻眼露精光看向一眾學生仔,上前一步,站到沙盤前。

  「好!既然主子發話,諸位參謀官也賞臉,那奴就斗膽說一句。」

  這下,全場都震驚了。

  臥槽,不會吧,讓你說你還真說?

  陸遠心知肚明,歷史留名的猛人豈是燕雀能比的?

  「好!你只管說,如果說的在理,全軍聽你指揮!」

  奴兒哈奇混身一震,看向陸遠,眼神充滿驚喜。

  主子的這種信任與尊重,讓他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榮譽感。

  他伸手,指向禁衛軍中軍大帳,斬釘截鐵地說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若是我,就會派一支決死隊,突襲敵軍主帥大帳……」

  此言一出,眾參謀一片譁然,繼而紛紛譏笑。

  「荒謬!你以為是過家家嘛?」

  「對面中軍有三萬五,沖中軍大帳是白日做夢!」

  「就是,一人一口吐沫就把你淹死了,決死個屁!」

  陸遠眉心一凝,敲了敲桌子。

  校長發威可不是哈嘍凱蒂,作戰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陸遠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們還有沒有紀律?總要讓人把話說完,急吼吼的像什麼樣子?」

  參謀齊刷刷立正:「校長訓示的對,學生知錯!」

  陸遠隨即笑吟吟地對奴兒哈奇說道:「不管勝敗如何,至少你這法子提氣,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嗯,你接著說,為什麼要這麼打?」

  奴兒哈奇再次被感動,舉起拳頭說道:「奴就是要讓敵人明白,隨時隨地都會面臨死亡和殺戮,一旦他們膽寒畏懼,哪怕後面有再多的官兵,一鼓可下。」

  他單膝下跪:「奴願意擔當決死隊隊正,不成功便成仁!」

  我靠,這不是就是「亮劍精神」嘛?!

  陸遠眼睛一亮,對奴兒哈奇大加讚賞,伸手將他扶起。

  戰場上,勝負的關鍵並非單純的比人數比裝備,而是人!

  在座的學生參謀,講軍事理論講經典戰例,比奴兒哈奇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可,他們畢竟沒有真實上陣廝殺過,因此想的說的都是紙面數據,故此,放不開慣性思維。

  而奴兒哈奇就不同了,他自幼在白山黑水間與野獸搏鬥,從鐵與血的求生經驗中,總結出戰爭的本質。

  那就是,勇於挑戰,敢向最強大的敵人發起進攻。

  這樣的英雄人物,可以被殺死,但,永遠別想打敗他。

  「奴兒哈奇說得好!」

  陸遠朗聲誇讚,接著語重心長地對學生參謀叮囑道:「既然我們穿上軍裝,就是軍人,只有設法打敗敵人,才能保護自己和家人!」

  有人弱弱地問道:「校長,我不怕死!可若敵人過於強大,咱拼光了誰去保護家人呢?」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就連奴兒哈奇也在茫然看向陸遠。

  「問得好!但,無論多麼強大的軍隊,都有自己的弱點,我只要找到弱點,就能擊敗他們。」

  「弱點?」

  「對!古語有云: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們要記住兩條: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眾人紛紛嘆服,校長隨口說說,每句都能說到點子上,太了不起了!

  「是!謹遵校長訓示: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陸遠笑道:「那你們進一步深化戰術細化,讓奴兒哈奇能夠成功衝擊敵中軍大帳!」

  「是!」

  一眾參謀行動起來,找地圖的、構思奇襲戰術的、查找資料情報的,作戰室內忙而不亂。

  陸遠沒有干涉學生的工作,他出帳後,帶著奴兒哈奇騎馬漫行。

  春夏之交,正是萬物生長的最好時節。

  陸遠極目遠眺,瓦藍藍的天穹下,是綠茵如氈的大草原。

  一望無垠的天地,讓人感到格外的渺小,卻又莫名生出征服天下的豪情雄心。

  他忽然問道:「奴兒哈奇,你看這片大草原,多麼壯美,多麼讓人心曠神怡!」

  奴兒哈奇努力張大雙眼,環顧左右,一隻野獸一隻山雞都沒看到,不免有些嫌棄。

  他敷衍著說道:「主子說的是,很壯美,很好很好的!」

  見他一頭霧水,陸遠哈哈一笑,又問道:「管家說你是部落最勇猛的好漢,我很奇怪,你怎麼不回部落,反來我這裡當兵呢?」

  「主子,撻祿叔那是說著玩的,無非打的獵物多一些,跑得快些。可這些換不來足夠的食物和衣物,每年白災來臨,部落里會死好多人,撻祿叔說,跟著主子打仗能讓部落過上好日子,俺就來了。」

  陸遠點點頭,問道:「你自己沒有什麼想法嗎?」

  「啊?什麼想法?」

  「你不想當官,不想賺錢娶媳婦養娃娃?」

  奴兒哈奇淡淡地說道:「俺有個閨女,六歲了,額娘在老林子裡帶著哩!」

  「那你媳婦呢?」

  「她被別的部落搶走了,據說跟了一個族長的兒子,還生了一對兒女。」

  陸遠看著聽著,發現,對方眼神平淡,就像說別人家的事。

  「你不生氣?」

  「回主子,最開始很氣,但後來聽說,她在那邊過得還不錯,就不氣了。」

  從刀耕火種開始的底層邏輯:誰強誰有話語權。

  作為部落人,基本不會為了某一個女人,搭上整個部落的存續。

  任何文明,生存是第一位的。

  忽地,天上響起一聲清脆的鳴叫。

  兩人不約而同地仰望,一隻蒼鷹盤旋不去。

  奴兒哈奇笑道:「這扁毛畜牲大概是發現野兔或沙鼠了……」

  話音未落,蒼鷹急速滑翔,如同巡航飛彈撲向地面。

  恰巧,獵物出現在兩人前方四五十米遠的小土丘上,是一隻成年灰兔。

  鷹是野兔的天敵,但這隻野兔似乎特別警覺,快速竄向洞穴。

  而鷹眼早已做好了提前量,將它牢牢鎖定,巨大的鷹翼將獵物完全籠罩。

  野兔預感到危險來臨,在鷹爪即將抓到它的時候猛然倒地,電光火石間後腿向上一蹬,直接將鷹爪格擋住了。

  錯過獵殺時機,蒼鷹只能振翅再度飛起,而野兔則趁機逃回洞中。

  好漂亮的「兔子蹬鷹」!

  這一幕,把陸遠和奴兒哈奇看呆了。

  回到作戰室,一眾參謀已經初步制定好決死突擊戰的行動方案。

  為了確保成功,他們設計了很多煙幕彈,而最終的行動地點選擇在「天鵝盪」的大澤旁。

  陸遠看過,細節做的不錯,方方面面也都安排妥當,沒大的問題。

  他給奴兒哈奇詳細講解一遍,最後問道:「給你一百人,要潛伏兩天一夜,有沒有問題?」

  奴兒哈奇記下行動方案的全部細節,認為計劃通,單膝跪地發誓。

  「主子放心!奴用項上人頭擔保,保證完成任務!」

  「好!」

  陸遠扶起對方,捶了捶他的肩膀:「去吧,人手,全軍隨你挑,裝備物資要多少給多少……」

  「是!奴這就去!」

  奴兒哈奇興沖沖跑去各營招募決死隊。

  為了確保隊員都視死如歸,陸遠承諾,隊員的陣亡撫恤金三倍,忠魂配享英雄祠。

  並且,僥倖生還者,官升三級,都能獲封北海軍「兵王」稱號。

  陸遠麾下三千人編制,想發財的,想升官的,想拯救家人的,多了去。

  到了傍晚,以奴兒哈奇為首,100名胸前掛滿手榴彈的決死隊員,齊刷刷站在陸遠帳前。

  陸遠端起酒盞,高聲說道:「蒼天在上,我代表塞外百萬父老鄉親,敬大家一碗,以壯行色!幹了!」

  下方,決死隊員洪亮如雷的聲音回答道:「幹了!」

  「咕咚咕咚……」

  101人同時一飲而盡,隨即響起「霹靂啪嚓」的砸碎酒盞的聲音。

  奴兒哈奇「啪」地敬了一個軍禮:「主子,俺走了!」

  陸遠忽然笑道:「奴兒哈奇,我有預感,你們會像那隻兔子一樣,把靈燏的大帳蹬翻了!」

  奴兒哈奇也放聲大笑:「俺一定割下靈燏的首級,帶回來獻給主子!」

  夜幕降臨,100決死隊向「天鵝盪」秘密潛行。

  陸遠規定,為了保密,在接下來的兩天一夜內,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具體潛藏位置。

  奴兒哈奇離開後,陸遠下令,全軍李坤飯進行游擊作戰,將禁衛軍引向天鵝盪。

  子夜時分,禁衛軍副帥營帳中,鬚髮皆白的童光身披鎧甲,猶在審閱當天送達的軍報。

  看著看著,他不禁皺起眉頭:「區區近萬人就敢主動挑釁?什麼來路?」

  一旁的文書惶恐的回答:「回副帥,看旗號是『北海軍』……詳情暫不可知,正在打探中。」

  童光沉著臉,低聲說道:「唔,告訴下面,兩天查不出,自己去領軍棍。」

  「是!」

  此時,童光的副將高信義卻疑惑地問道:「北海……陛下這次好像沒計劃去那麼遠,他們怎麼跑來這裡了?」

  童光對陌生敵人很警覺,不會輕易發表意見,不答反問:「不對,味道不對……他們這點人馬,連前軍都打不過,憑什麼還敢騷擾左右兩翼?」

  高信義點頭又搖頭,猜測道:「會不會是些草莽之輩,不懂兵法胡來?」

  看著地圖上的標記,童光搖了搖頭,嘆息道:「軍報上列明我方傷亡數量,卻只說擊敗擊潰大量敵人……八成是因為沒有確鑿的戰果。」

  高信義吃了一驚,問道:「一個都抓到或殺掉?這北海軍到底是什麼人?要不……」

  看了看童光的表情,他試探著問道:「內部加強巡邏隊,再多派斥候順藤摸瓜,找他們老巢?」

  童光頓了頓,儘管辦法笨了點,但這也是最可靠最常規的處置。

  「嗯!」

  見老帥首肯,高信義應諾轉身出帳調遣大軍斥候,偵查敵軍行蹤。

  副帥帳中的燈火一直亮到後半夜,六旬的年紀,早已不適合行軍征途。

  但,皇帝最近在軍中搞大清洗,接近瘋狂的程度。

  兵部尚書獄中自縊,8個功勳卓著的大將殺了6個,18個總兵殺了15個,至於中層軍官,枉死者更是不知凡幾。

  這導致,神凌帝國人人自危。

  若非,童光性格內斂,且年事已高疾病纏身,恐怕活不到現在。

  儘管看不慣靈圭帝的「純潔化運動」,但他是真正的軍人,接到皇命後便披上戎裝,抱恙出征。

  十年未碰兵權,他的軍事素養更加精湛。

  儘管帝都極致奢華,稱得上環宇第一城,可那是耗盡國庫帶來的虛假繁榮。

  見微知著的他,早就從沸騰的民怨中,窺見了帝國傾覆的危險。

  出關後,很多跡象更加印證了他的預感。

  雖然搞定了遼東邊軍,卻沒抓到靈雄,而且陣斬只有萬餘人,剩下三萬多人離奇消失於茫茫大草原。

  而且,泰寧幾乎是座空城,這表明,塞外人並不歡迎禁衛軍。

  二皇子的親衛,憤怒之餘以恐怖手段鎮壓無辜民眾,反而激起了更大的仇恨。

  真是豬隊友啊!

  可是,他是主帥,童光再不認同也沒辦法阻止。

  但願,這是最後一次……了吧?

  把草原清理後,趕緊回關內。

  只要集中力量擊敗西邊的外敵,帝國就還能撐住一段時間。

  「嗚嗚嗚!」

  恍惚中的童光如同滿血復活,跳了起來。

  「敵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