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把這兩位給喊出來了。
女鬼見到黑白無常囂張氣焰瞬間被強制壓下一半。
瑟瑟發抖地往後退一步,但卻又不甘放棄,想了想,再次張牙舞爪沖兩位陰帥撲過來——
女鬼刺耳的嘶叫聲迴蕩在整間窄小屋子內,聲波震得人耳膜都要破裂了。
強大的陰邪煞氣直襲兩位陰帥,兩位陰帥見狀也不慣著她,黑無常將手中烈火往厲鬼身上一拋,頃刻間,赤焰烈火將女鬼團團包裹其中,火舌吞噬厲鬼魂體,灼得厲鬼嘶聲慘叫。
白無常抬手化出鎖魂鏈,鐵鏈拋向殷芷下身,用力一扯,那青面獠牙的小鬼就被鎖魂鏈給強行扯拽了出來。
「爾等陰魂,危害世間,罪大惡極,本座今日就將爾等帶入地府,打入地獄,受剝皮刮骨之刑!」
話音落,白無常一掌便將齜牙咧嘴瘋狂掙扎的小鬼打進了地面,小鬼悽慘尖叫一聲,沒入地板。
「豆豆!」女鬼一身燒傷驚恐呼喚,下一秒也被黑無常一袖子給裹送去了地獄。
屋內陰風煞氣迅速停息消散。
被小鬼折磨到面部變形的殷芷滿頭虛汗,小臉蒼白兩眼一翻,驟然解脫暈死了過去——
兩位陰帥這個捉鬼的辦事效率著實太高了些,全程沒超過半分鐘就把厲鬼給打下了陰間。
真不愧是專業對口。
黑無常覆手斂了赤焰烈火,沉沉啟唇:「陰鬼已降服,黑白無常,交令。」
兩位陰帥立在我跟前背對著我發言,我打量著他二老身上散發出的森森陰寒黑氣,心底發怵。
硬著頭皮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替女鬼向黑白無常求情:
「那個,兩位大人,能否看在女鬼及她孩子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從輕發落她們母子倆?她們雖把殷芷給折磨得生不如死,可終究沒有傷其性命釀成大錯……」
兩位陰帥沒有轉身,半晌,黑無常大人語氣冰冷的開口:「我等只負責勾魂索魄,至於如何處罰,歸判官殿管。」
白無常咳嗽了一聲,亦是正兒八經道:「你身為陽世之人,莫要摻和陰間之事,善惡終有報,陰陽自有法度來審判,還輪不到她一隻孤魂野鬼肆意妄為。」
我悻悻低頭,自知無權干涉太多,便老實閉了嘴……不過,白無常這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
黑無常也耳熟……只是比范大哥聲線更低沉粗獷些。
越這麼想,我越覺得好奇,突然很想看看兩位陰帥究竟長什麼樣……
「今天多謝兩位陰帥出手相救,回去我定用最好的香燭供奉兩位陰帥。」
我禮貌向他們道謝,小心翼翼地往他們身後挪,探頭想趁他們不備偷瞧一眼,
「那個,兩位陰帥,不知可否轉身一見……」
猛地一步邁到他們跟前去,本想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誰知兩位陰帥竟轉身轉得格外麻溜,我連兩陰帥的面部輪廓都沒偷瞧見,兩位陰帥就再次背對我,慌促拒絕:
「不成,人鬼殊途陰陽有別,你瞧見我們的臉是會、是會給你帶來霉運的!」
「就是就是,我們的臉也沒什麼好看的,我們長得、很醜!老黑更丑!」
「你放屁你才最丑。」
「你丑你全家都丑!」
「再叫我就告訴老、王上你昨天幹的好事!」
「……好吧,我丑。」
我怔愣在原地,兩位陰帥拌嘴的樣子,更像了……
我猛吞了口口水,「那個,我膽大,我不嫌你們丑……實不相瞞兩位大人,我覺得你們和我認識的兩位大哥很像……」
黑無常咳嗽,壓了壓嗓子,「哦?是嗎?這世間還有和我們兄弟倆像的人?也是仙嗎?」
白無常安靜片刻,突然嗓音陰柔起來,翹著蘭花指就往黑無常身上戳:
「哎呀死鬼,他們也像我倆這樣關係融洽、情同手足、情深意濃嗎?」
黑無常脊背一僵,我也陡然愣住……
什、什麼情況……
白無常接著又嬌羞彆扭道:「嗯~死鬼,人家的真面容只能黑哥你看嘛!黑哥你不是總誇人家貌若天仙……」
黑無常:「……嘔、」
白無常眼疾手快地掐了把黑無常胳膊,咬牙小聲嘀咕一句:「死鬼你要是敢吐我……」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只在白無常威脅完黑無常後,又聽黑無常嬌聲道了句:「死鬼,人家說的不對嗎?」
黑無常的背影再次顫了顫。
兩秒鐘後,黑無常當著我的面,抬袖摟住了白無常,字正腔圓地回應:「對!小白兒的臉,只能我看。」
我:「……」
雙手合十,我虔誠向他們拜了又拜: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冒犯兩位了,兩位的大恩大德我銘記在心,我就不叨擾兩位了,我先告退先告退!」
轉身就落荒而逃!
我快步走到門前開了搶救室的鎖,拉開門,殷家的人都圍在門口不放心地等待。
見我出現,夏子荷忙撈住我的手含淚激動問:
「梔梔,我女兒怎麼樣了?剛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聽見屋裡有女人的慘叫聲,還有孩子的聲音!不會真有鬼吧,我女兒、我女兒現在還活著嗎?」
我生疏地推開夏子荷雙手:「沒死,讓醫生過來搶救吧,她招惹的冤魂我已經送走了。」
夏子荷聞言激動一喜,扭頭就去交代殷志國的助理:「你們都愣著幹什麼,沒聽見家主夫人的話嗎?快去把醫生都叫回來,救我女兒!」
錦書湊過來握住我的手,擔憂問我:「嫂子你沒事吧,我們剛才在門口看見那些影子了,好像很厲害。」
我搖頭安慰她:「沒事,都已經解決了。」
「那就好。」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這會子都集中在搶救室里的殷芷身上,我穿過人群找到了坐在走廊長椅上等我的長燼。
「回來了。」他伸手接我,我將指尖搭在他的掌心,拉他站起身:「嗯,都解決了,是李浩的妻子和兒子纏上了殷芷。」
「李浩妻子先前不是為了救在陽台玩耍的兒子才不小心與兒子雙雙墜樓身亡的麼?」
我輕嗤:「他是這麼宣揚的?」
長燼頷首:「公司里的員工都知道,不少部門的經理組長都去他家弔唁過,公司為了照顧他的情緒,還給他發了六萬塊錢的補貼金。」
我悶聲為他妻子抱不平:「那你這六萬塊錢可真算餵狗了,她妻子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長燼琢磨道:「和殷芷有關?」
我牽著他的手與他簡要說明前因後果:
「殷芷為了讓李浩為自己所用,就和李浩有了不正當關係,殷芷故意誤導李浩,讓李浩認為幫她辦事,有朝一日就能做殷家的上門女婿,你們創宏集團的駙馬爺。
可殷芷目的達到卻不想對李浩負責,為了不失去李浩這枚好掌控的棋子,她就用李浩有妻有子來堵李浩,還說殷家選女婿看中人品,不接受離婚男。
李浩為了順利在殷芷身邊混出名分,不惜殺妻殺子來解決後患。
李浩妻子死後魂魄滯留人間化成厲鬼糾纏殷芷,就是認為自己的死是殷芷導致的,想殺殷芷報仇。
至於後面的事,我推測真相應該是,李浩殺了妻兒也沒能等到殷芷嫁給他,又聽說殷芷要和周玉池聯姻,這才在兩家決定聯姻前設法讓殷芷懷上自己的孩子。
當然,殷芷懷孕大半原因是李浩妻子的功勞,畢竟李浩妻子的目的,就是讓殷芷也經歷喪子之痛,讓殷芷嘗一嘗母子俱亡一屍兩命的滋味。」
事情交代完,長燼頷首雲清風淡道:
「嗯,和我查出來的情況,差不多。三個月前殷志國決定和周家聯姻,但礙於周玉池在外出差還沒回去,所以消息不曾直接公布。
那段時間殷芷私下經常去李浩家和他相會,兩人在公司也暗中來往密切,李浩還去藥店開過助孕的藥物。」
「看來李浩是想先斬後奏,以為只要先讓殷芷懷上他的孩子,就能攪黃殷周兩家的聯姻。」我說。
長燼冷冷道:「兩人到昨天為止,還私交甚密,殷芷懷孕的事他自己也沒發現,不然……不會繼續纏著殷芷夜夜尋歡,還把殷芷的避孕藥給換成了普通的維生素。」
牆角傳來咚的一聲,我和長燼齊齊昂頭看過去,只見周玉池手裡拿著一瓶藥,腳下是剛摔灑的一灘水與一個紙杯……
他身後,則是臉色難看的周家家主,與捧著心口緊皺眉頭的周夫人。
一家人剛從藥房方向過來,看著,像是周夫人心臟不適,周玉池正打算找地給母親餵藥。
而我和長燼剛才說的話,好巧不巧……全被周家三口給聽見了。
我尷尬愣住,歉意同周玉池打招呼:「周學長……你們還在醫院啊。」
周玉池鐵青著臉,蹲下身撿起紙杯,隨手丟進旁邊的垃圾筒里,勉強調整狀態臉上攢出幾分溫和笑意:
「梔梔學妹,你也過來了。我媽擔心小芷,就想著在醫院裡再等等結果,正好家裡的藥吃完了,我們路過藥房又買一些,正準備去前面休息室給我媽服用了。」
「原來是這樣。」我笑笑沒多說。
周家主客氣地走來與長燼打招呼:「殷總,你也過來了。」
長燼攬住我肩膀,夫德感拉滿:「嗯,陪老婆一起過來看看。」
周家夫人忍不住踉蹌小跑到我和長燼跟前,紅著眼眶壓低聲控訴:
「殷總,你身為殷家家主,理應給我們周家一個說法!
這些年來你雖為家主卻不約束家中人,你自己都已經被害的差點丟了性命,難道還沒有看清這些人的真面目嗎?
殷總,這次聯姻是殷周兩家的大喜事,可他殷家老四一門卻讓我們周家淪為了全城笑柄!
我兒子更是被迫在那些人面前默認殷芷腹中的孩子是他的,現在事情鬧成這樣,我們周家的臉面丟了,我兒子的名聲也爛了,你這讓我們周家以後如何在京城立足!」
周家主見狀煩躁地拉住周夫人:「好了,你和殷總撒什麼氣!造成現在這個結局的人,明明是你們娘倆!」
周夫人不以為然地甩開周家主,礙於醫院裡人多不好大吵大鬧,只能面紅耳赤的哭著低聲向長燼訴苦:
「你身為殷家家主,有權決定家族所有事!可你卻放任殷家老四在外招搖撞騙,你們殷家的女孩是沒人娶了嗎?要騙我們家玉池接盤!
我早就曉得你們殷家大小姐名聲不好,原以為殷芷是個聽話的,誰知比殷家大小姐還過分,未婚先孕還敢提和我們周家聯姻,你們這是騙婚!
殷長燼,你今天必須得給我一個說法,不然我和你們殷家沒完!」
周家主心煩意亂地攥緊雙手,再次拉住周夫人胳膊,慍怒低斥:「你不要無理取鬧!」
「我怎麼無理取鬧了?我知道,你巴不得我和玉池栽跟頭,這樣你就能把家產全都送給外面那個野女人和她兒子了!
老周,我嫁給你這麼多年,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我也知道你對我沒有多少感情,當年你是為了報恩才娶了我,和我有了玉池。
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可我不也放任你在外面和你的心肝另起爐灶,放任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放了個私生子麼!
我捫心自問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從前我在外人面前從不會拂你面子給足你威風,我事事順著你,為了我們的玉池,我寧願在周家做個窩囊沒有實權的家主夫人。
可老周,是不是因為我在你面前退步多了,你就真以為我是個沒脾氣的泥人?
這是關乎我兒子的清白名聲,我周家有多麼重視這場婚事京城人盡皆知,可他們殷家又是怎麼做的呢?
把一個不自愛的女兒嫁給我們玉池,這不是在打你的臉,打我們周家的臉嗎!
無論如何,今天我都要殷家家主給我們一個交代!」
周夫人越說越激動,大有一副長燼不給她一個滿意的答覆她就和長燼魚死網破的架勢。
周玉池想去阻止周夫人,卻被周夫人狠狠瞪了眼嚇得閉了嘴。
長燼處變不驚的反問:「你想讓我給你交代什麼?」
周夫人強勢道:「你們殷家先不講道德,把一個懷了孕的女兒嫁給我們玉池,如今滿京城有頭有臉的家族都知道我家玉池害殷芷未婚先孕了,你就說這事怎麼處理吧!」
「你們可以把真相公布出去。」長燼毫不在意道。
周夫人咬緊壓根又說:「那我們周家這些天浪費的時間精力與錢財呢!你們是過錯方,難道不該有所彌補?」
原來,是在這等著長燼呢。
長燼睨了她一眼,冷漠揭穿她的真面目:「當初你們為何要與我殷家聯姻,你以為我不清楚?」
周夫人霎時語塞,心虛支吾:「我、我自然……是看中了殷芷,又想著兩家若能親上加親,自是最好。」
「聯姻的事全程都是你與殷立疆殷志國三人決定,你們當初,甚至不希望讓我知道。
周家和殷家聯姻,為的是殷芷手裡的股份,而殷志國為的則是能借聯姻這層關係,與你周家綁在一起,讓你們周家成為他的靠山。
我是殷家家主不錯,但你們私下簽訂婚約,我還能阻止不成?周夫人,你壓錯了賭注,現在想反悔,是不是太晚了。」
長燼沒有感情的說完這些話,周夫人一個趔趄後退一步,悔恨不已:
「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是那樣的人,早知道、早知道我就給玉池介紹錦書,雖然名聲不好,至少錦書那個孩子是聽話的。」
這話聽得我一陣彆扭,我不自然的凝聲插話:
「周夫人,我們殷家的小姐不是商鋪供人挑選的貨物,況且你覺得以你周夫人身份,有資格替兒子求娶我們殷家的大小姐嗎?
錦書是長燼最疼愛的妹妹,長燼從沒想過將她當成與其他家族利益捆綁的工具人,沒打算送她去聯姻。」
「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你自己不也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鳳家千金,要不是殷家抬舉你,你能有機會站在我面前和我說話?殷家主,你家這位夫人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周夫人咬牙切齒的壓低聲,找不到撒氣對象就逮著我懟。
周玉池面上難看的阻攔道:「媽,你氣糊塗了,這位是殷家家主夫人……」
哪成想周夫人此刻已被氣昏了頭,開口就惡狠狠的拆台:
「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她是誰!不就是你上大學時喜歡的那個鄉下來的小學妹麼?
我見過她,還不止一面!真沒想到這女人的確有兩把刷子,原以為只有你一個蠢蛋被她迷惑住,沒想到連殷家家主也被她勾搭上了。
當初殷家為何擇選鳳家聯姻,別人不清楚我能不清楚麼!她只是個用來沖喜陪葬的替代品,什麼鳳家千金,說不定她本來就是個如假包換的鄉野村姑,鳳家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迫不得已才對外宣稱她是親生的!
呵,鳳家找了親生女兒這麼多年,如今親女兒找到了,怎麼捨得丟在殷家不管不問。
某些人,別真以為自己麻雀飛上枝頭就能變鳳凰了,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她可真是瘋了,連自己兒子都能無差別攻擊。
周玉池被周夫人罵得面紅耳赤,周家主聽不下去地拉住周夫人要帶走她:「你鬧夠了沒有,跟我回家!」
然周夫人卻不給周家主面子,用力掙脫開周家主,氣喘吁吁地委屈責怪:「這麼多年你有真正關心過我們母子嗎?你憑什麼嫌我丟人現眼!」
「方才你提到,梔梔嫁給我是為了陪葬,這是誰告訴你的?」長燼眯了眯狹長的鳳目,眼底寒意凜冽。
周夫人也不隱瞞,直言不諱道:「當然是殷芷和我說的,你們殷家的這些事,她還沒嫁到我們周家來呢,就已經向我抖了個乾淨!」
殷芷這個嘴上沒把門的!
長燼抬手護住我,冷臉給我撐腰:
「我夫人若真像你所說的那麼不堪,你兒子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接近我夫人。
梔梔嫁給我,就是我殷長燼唯一的妻子,我殷家名符其實的家主夫人,你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我。
周夫人,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以後我們兩家還是不要來往了,周家的幾個項目我會通知秘書辦撤銷。
至於補償,誰和你簽訂的聯姻協議,你去找誰要。」
見長燼真動了怒,周家主緊忙來說好話:
「哎長燼老弟,這都是孩子們之間的小打小鬧,你可不能當真啊,我們周家那幾個項目要是沒有創宏幫忙,就完了啊!
況且上頭也是看在合作方是創宏的份上才放心把項目交給我們長臨,你突然撤銷合作,市長那邊我沒法交代啊!」
「我夫人,是我殷長燼此生最重要的人,我要是縱容你們欺負她而袖手旁觀,我有什麼資格做她丈夫。」
長燼態度堅決地拉著我離開:
「項目的事,周家主自己解決。身為周家夫人卻口不遮攔,總要有人給她漲漲記性。」
「長燼老弟,長燼老弟你別……」
周家主欲言又止,看長燼拉我走得果斷,不禁懊惱指責自家夫人:
「你啊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爭爭爭,整天就知道爭!
我早就警告過你那殷芷不是什麼好姻緣,你偏不信。
錦書那麼好的孩子你嫌人家不受寵,非要去招惹那個殷芷。
這下可好了,我們周家遲早被你們母子倆攪合散!」
周夫人也委屈得不行,崩潰大哭:「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要不是你偏心,我至於被殷家老四兩口子騙嗎!」
耳邊是周夫人那漸遠的哭泣聲,我跟著長燼進電梯,出醫院上了車。
在副駕駛位坐好,我扣上安全帶輕聲吐槽:
「周夫人也太不講理了,還敢打錦書的主意,周玉池和殷芷確定要聯姻那會子,錦書還沒有被渣男爆出那些照片呢,何來的名聲不好。」
長燼啟動車子打方向盤調頭離開醫院停車場,滿眼鄙夷道:
「他們是嫌錦書當年被討債的人抓走過,錦書是個姑娘,不太可能安然無恙地逃離賊窟。
這一點,大家都心知肚明。加上錦書在家並不受殷立疆喜愛,錦書手裡的股份還沒有殷芷一半多。
錦書與殷芷相比,殷芷確實更適合聯姻。」
「對了,當年錦書被那些壞人給、欺負了,你知道嗎?」
我儘量委婉地問他,他單手掌著方向盤將車開上醫院主幹道,嗯了聲:
「我知道,當初我找到她,接她回殷家之前就已經把欺負過她的人都收拾掉了。我本來是想,只要沒有被人拿到真憑實據,猜測永遠都只是猜測……沒想到她太單純了,竟會對那個渾蛋自揭傷疤。」
「小時候缺愛的女孩,長大了就容易戀愛腦。」對此我表示理解。
「你聽說過破窗效應麼?」
「好像聽過,但沒在意,不了解。」
他道:
「簡單來說就是,當一個女孩在熱戀期精蟲上頭,認為身邊的男人值得託付終身,就想著和他坦誠相見,將自己的軟肋傷疤全都暴露給對方看,以此證明自己對愛人的真心忠誠。
她或許會覺得,對方知道這一切應該心疼她,更加憐惜她,可她不知道,當一間屋子有一扇窗戶被石子打破,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第二個石子,第三個石子投過來,砸壞第二塊玻璃,第三塊玻璃。
自揭傷疤給對方看的下場,只會讓對方在下次想傷害她時,更精準地戳中她的痛處,扎透她的軟肋。
錦書就是這樣,她以為坦白自己的過往會換來那個男人的原諒,實際上那個男人只會揪著她的痛處,一次次在她的傷口上撒鹽,等必要時刻,再給她致命一擊。」
因為清楚她的傷在何處,所以下手才會更精準,傷害性更強。
我默默攥緊胸前的安全帶,破窗效應……其實我又何嘗不怕這個呢。
小時候養父給我造成的傷害,我根本不敢和他仔細描述。
我怕有朝一日他也會變成養父那樣的人,覺得怎樣傷害我都是理所應當。
我久久沒說話還是讓他察覺到了異樣,他餘光瞥見我臉色不好,溫柔抓住我的手攥在掌中:
「嚇著了?梔梔,只有不愛你的人才會對你產生破窗效應,真正愛你的人,與你之間不會有這扇窗。」
我還是心神不寧,低頭無精打采地問:「那如果,錦書所遭遇的這一切,發生在我身上,你能受得了嗎?」
其實,我很清楚撞上這種事,沒幾個正常男人能接受……
誰能忍受得了自己未來妻子從前被一群男人……欺負過。
或許有不計較的好男人存在,但遇見他的概率如同大海撈針。
他愣了愣,眼底漾起一層淺淺波瀾,無聲將我的手攥得更緊些,沒怎麼考慮就開口:「受不了。」
我心尖驟然一疼,似被針扎,懨懨低頭:「我就知道……」
「但我不是受不了夫人非清白之身,而是受不了夫人竟被那些禽獸如此欺負,受不了自己竟沒有能力保護好夫人。
如果真發生這種事,夫人那時候該多無助絕望……就算發生在你我相識之前,我也會替夫人揪出那些畜生,將他們碎屍萬段。」
我怔怔昂頭,目視前方,思緒卻已經飄向了九霄雲外。
好像和意料之中的答案不太一樣。
「事情沒發生過你現在肯定說得簡單,要是真有這種事存在,你或許也會本能的心裡膈應,嫌我髒。」我垂頭喪氣地不高興說。
他悄悄與我十指相扣,「我沒有處女情結……人生在世,不過是三魂七魄加一副臭皮囊,人死之後魂魄轉生,就又是一副新軀殼。
你我如今在這世上輪迴,用過的軀殼早已數不勝數,所以,人的殼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本質,你的魂魄。
梔梔,你是玄門弟子,難道連這個道理都看不破麼?」
我意外地張了張嘴:「你倒是蠻看得開。」
他抿唇一笑:「笨梔梔,我比你年長,現在好歹也是京城首富,有些事看不開我還能坐穩這個殷家家主的位置麼?」
「也對。」我豁然了悟,不再糾結,主動扣住他的手甜甜誇讚:「首富大哥就是格局大。」
他看我臉色好起來了,轉了圈方向盤將車開上另一條與回殷家相反的大道:
「這世上,不在意這種事的男人還是有的。情侶之間所有矛盾都只源於兩點,一個是不夠信任,一個是不夠愛。
那個男人計較錦書被人欺負過,可卻和另一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勾搭成奸,曖昧不清。
同樣是被人糟蹋過,他出軌的那個女人還是自願的,他都不嫌對方髒,他自己也說他並非真愛錦書,不過是看中錦書的身份家世才願意和錦書在一起。
不愛的女人,當然處處都不順眼。
梔梔,我們沒有這方面的顧慮,我們是真愛。」
「才認識多久就真愛,老闆你真是一點也不穩重。」我嘴上是這麼說的,可心底卻高興得不行。
他邊開車邊和我聊天:「我辦事不喜歡拖泥帶水,對老婆也是這樣,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
「那你說,我們現在算是熱戀期嗎?」
「不算。」
「嗯?」
他趁著等紅綠燈的空隙,歪過身子湊上來吻了我一下,明眸熠熠生輝盛滿深情地凝望著我,軟語哄人:「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再熱點。」
我頓時面上一燙,不好意思地趕緊推他:「哎呀綠燈了,你別鬧。」
他淺淺笑著,開車越過十字路口:「老婆你有沒有發現,段鳳臣喜歡錦書?」
我點頭,卻又擔憂:「上次那個渣男說的話他全聽見了,不知道會不會對錦書……」
「不會,他今天是追著錦書去的酒店。」
我恍然大悟:「所以他不在意錦書的過去?哇,他還蠻理智的!」
「混黑道的人,什麼事沒見過。」
段總監混黑道,卻全身上下都不像是道上人,看起來分明就是個玩世不恭的富家公子哥。
更難得的是,他即便知道那些事也對錦書沒有世俗的偏見,簡直是男人們的正面楷模!
我這才對錦書放下心,昂頭看著前方完全陌生的長道,不解問他:「阿燼,我們現在是要去哪?」
他淡然道:「當然是回家過中秋節了。」
哦對,今天是中秋,早就和奶奶二叔打過招呼要回去了,今天發生這麼多事我差點折騰忘了。
傍晚五點,長燼帶我先去附近的商場給奶奶二叔買了節禮。
六點鐘,我們回到太平路的算命館,奶奶已經用烤箱烤好了月餅,還另外煮了兩籠雞蛋。
二叔在家裡燉排骨,說是等晚上給我們下排骨麵條。
我趁熱剝個雞蛋塞長燼嘴裡,奶奶瞧了眼長燼,沒忍住捂住胸口哎呦了兩聲。
「奶奶你怎麼了啊,我就餵了長燼一個雞蛋而已,你至於嗎?」我哭笑不得。
奶奶唉聲嘆氣道:「我一瞧見這孩子,我就想起了那個人,氣得我胸口疼!」
我無奈,再三強調:
「奶奶,長燼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長燼是京城本地人,殷家的家主,你要實在不信就讓二叔幫你上網搜索一下,網上有長燼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資料,就差沒公布他身份證號了。」
奶奶鬧脾氣得把手裡抹布往桌上一甩: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那個人,當年他家封棺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我是親眼看著那人下葬的。
你二叔幫你們證明過,說小殷是如假包換京城人士,小殷的家族信息是騙不了人的。
可他倆實在長得太像了,唯一不同的是,記憶里的那個人沒他成熟穩重。
不過也不能怪,那個人死的時候,也才二十出頭。」
「呸呸呸,奶奶你能不能別老拿死人和長燼相提並論啊,也不嫌晦氣。」
奶奶不悅哼了聲:「誰讓他長了這麼一張、招人恨的臉。」
「什麼招人恨,明明很帥好不好。」
我顏狗,就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
長燼不介意地牽我手笑說:「我去廚房給二叔打打下手。」
「我陪你一起!」
我丟下奶奶,欣然拉著長燼一起奔向了廚房。
奶奶見狀,無奈又長嘆一口氣,隨後拿起桌上一炷香,點燃去拜觀音。
廚房裡,二叔正在和面擀麵條。
聽我倆要去幫忙本來挺抗拒的,但長燼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兀自挽起袖子去處理旁邊水池裡的青菜了。
「你這堂堂殷家家主來我們家下廚洗菜,真有點大材小用了。沒想到殷總做起家務也這麼利落。」
「二叔也不差,竟會和面。」
「我做習慣了……只會做點麵食,炒菜還是不太行。」
長燼不許我沾水,打發我去門口找奶奶曬在外面的栗子吃。
我在水井邊找到一小筐黑殼栗子,啃了一口沒啃動,端著栗子就想去廚房騰個鍋炒一下。
剛走到廚房門口,卻突然聽見長燼沒有溫度的道了句:
「現在我是該叫你二叔,還是該叫你岳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