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思跟張金元家在一條巷子裡,一道回去的路上聊了聊。
「金元吶,我現在確定你讀書把腦殼讀傻了,你就沒發現你往陳遇那湊的時候,隨哥的臉色有多臭?」
「朋友妻不可欺,」張金元舔小虎牙,「他追,我肯定不跟他搶。」
謝三思翻白眼,搶?你當隨哥是死的?
「隨哥那麼大的人了,平時都不看身邊那些女孩子,頭一回眼不瞎了,能看見一個,天天的盯著看,新鮮的不得了,你還不允許他有個適應期?」
張金元前一秒表示理解,下一秒就憂心忡忡的嘆氣:「你知道我擔心什麼嗎?我擔心的是,我讓隨哥追,隨哥磨蹭,最後讓別人捷足先登了。」
「那他媽就完犢子了,曉得吧。」
謝三思扭扭眉毛:「不至於,畫室男生就那麼點,咱隨哥一騎絕塵,其他人,包括我在內,都是蝦兵蟹將,翻不了什麼大浪。」
張金元並沒有放心:「畫室以外呢?」
謝三思想說也不至於,話到嘴邊,想起來前不久陳遇媽媽偵查畫室的事情。
種種現象真的像是陳遇有喜歡的人,讓她媽媽逮著了證據。
反正肯定是出現了對她媽媽來說,很不合常理的東西。
謝三思的心裡頭咯噔一下。
陳遇從不請假,每天都來畫室,結識社會上人的可能性極低。
要是真有情況,比較大可能是學校里的人。
「她三中的,跟咱們學校就隔兩條街。」謝三思說,「金元,你有空去打聽打聽。」
張金元撥鈴鐺拐彎:「三中進出要穿校服,我上哪兒弄去?」
謝三思語重心長:「學霸,你要認清自己的實力,別這麼謙虛。」
張金元:「……」
打探的結果是沒結果。張金元說陳遇是三中校花,敢追她的男生都是能叫的上名字的,各班風雲人物。
然而一個沒成,別說前男友,曖昧對象,她連關係好的異性朋友都沒有。
陳遇在學校的風評是太難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樣的冰美人,怎麼都捂不化,根本搞不定。
所以總的來說,沒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
謝三思的猜測沒成立,又有了別的憂慮,他端著飯碗蹲在張金元家門頭底下:「金元,你說陳遇那麼難追,隨哥會不會苦逼?」
張金元蹲他旁邊,跟他一起面朝巷子,思考了會,叭拉一口熱乎乎的飯菜。
「不好說。」
「什麼叫不好說,」謝三思不同意這個說法,「我偷偷觀察過,陳遇有時候看隨哥很專注,眼神里有崇拜,就問隨哥畫畫的時候,只是她自己沒發現,他倆絕對有戲。」
張金元夾起雞腿,啃的滿嘴油:「說句不好聽的,要只是畫畫方面,那以後她碰見比隨哥畫畫更牛逼的,豈不是立馬轉移目標?」
謝三思噎著了,他絞盡腦汁憋出一句:「咱隨哥還有臉!」
張金元吐掉雞骨頭,拍拍哥們的肩膀:「我看得出來,你盡力了。」
謝三思:「……」
「情情愛愛的不是數學題,沒什麼公式能套,看隨哥吧,「張金元咧咧嘴,」看他的彆扭勁什麼時候過去,什麼時候不裝逼了,到時候……」
話沒說完,被他媽喊回廚房盛飯。
謝三思心想,到時候集訓就結束了。
不止隨哥,金元一帆他們的事,謝三思也操心。
上輩子他應該是個老媽子。
謝三思操著心,他覺得那兩人一個好像還沒開竅,一個是實打實的嘴硬,真的不知道咋搞。
沒想到幾天後,江秋秋小朋友生日,陳遇也去了。
謝三思不知道江秋秋是怎麼把人喊來的,看隨哥的反應也絲毫不知情。
他難以置信,小朋友是悶聲幹大事的人。
氣氛難以形容。
江隨冷颼颼地瞥了眼妹妹。
江秋秋鼓著腮幫子,幹嘛呀,我請我的好朋友來陪我過生日,有什麼不對的嘛。
江隨喊了陳遇,下巴朝不遠處的荷花池點點:「到那邊去,說兩句。」
不等她說話,他就拽住她的手臂,強行往那邊拉。
陳遇掙脫開江隨的手。
「你還來勁了?」江隨克制著情緒,「那會在畫室,你交了畫提前走,我問你幹什麼去,你為什麼不說。」
陳遇看池子裡的大片荷葉:「我答應了你妹妹。」
江隨眯眼:「這麼寵她?」
那怎麼對她親哥這個死樣?江隨控制不住地冒酸氣。
陳遇給了答案,自己也無奈:「你妹妹很乖,我對她沒轍。」
江隨:「……」
「乖個屁,那丫頭一肚子的小算盤,她想要你……」
女孩轉頭看過來。
江隨看著她的眼睛,不知怎的,沒說實話,撒了個謊:「要你做她好朋友。」
陳遇輕挑眉:「是嗎?」
江隨心虛,下意識避開她的視線,往池子裡看:「我操,荷花呢?怎麼全是葉子?」
陳遇看白痴一樣看他:「幾月份了都。」
江隨被嗆,太陽穴有點疼,他按了按:「芩園離畫室很遠,你怎麼過來的?騎車還是打車?」
陳遇坐到石欄杆上面:「公交。」
江隨頓時沉了嗓子:「多少站?」
陳遇說不清楚:「沒數。」
江隨算算家裡的司機在路上開了多久的車,二十分鐘有了,他的面色鐵青,沒好氣道:「你是不是傻,跟我說一聲,不就能一起來?」
下一秒就不著四六地問了一句,嗓音悶悶的:「媽的,公交上擠不擠?」
陳遇被他前後的態度搞懵:「啊?」
江隨的面色說變就變,火氣大得很:「啊什麼啊?你有沒有被人占便宜?」邊說邊投過去檢查的目光。
陳遇起身走了。
江隨跟上去:「公交車上多的是鹹豬手,小姑娘出門在外,多長個心眼,懂不懂?」
陳遇突然停下腳步,身子一轉。
江隨及時剎住車,見她冷著個臉,不自覺後退一步。
陳遇又繼續走。
江隨繼續跟在她後面,嘮嘮叨叨個不停。
「以後少坐公交,能不坐就不坐,近的騎自行車,遠的,你給我說聲,我勉為其難的讓司機送你……」
躲在小花園裡的江秋秋皺皺鼻子:「我哥好像大狗喔。」
謝三思很淡定,最近隨哥一直狗里狗氣。
「待會一帆哥跟金元哥就來了,」江秋秋說,「我們去門口接他們吧,順便通個氣。」
謝三思嗯嗯,不解地詢問:「秋秋,往年你生日不都是會辦宴會嗎?今年怎麼不辦了?」
江秋秋的小臉非常嚴肅:「宴會哪年都能辦,唯獨今年不行,這次的主角不是我,是我哥跟我未來嫂嫂。」
謝三思抽抽嘴:「你爸沒意見?」
「我說我是為了我哥的幸福,我爸就沒意見啦。」
江秋秋小大人似的聳聳肩:「他巴不得有個人能管管我哥,最好打包帶走。」
謝三思:「……」
穿過小花園,謝三思又提出疑問:「那為什麼不直接去你家?」
「到時候讓陳遇去你哥房裡坐坐,看一下他生活的地方,接觸到一些個人**部分,那叫什麼歡迎你走進我的世界,多好的機會啊,千載難逢。」
江秋秋背著小手,搖頭晃腦:「不行的,要是去我家聚,姐姐就不會答應我了。」
謝三思虛心請教:「此話怎講?」
江秋秋嫌他笨:「因為女孩子是不會隨便去男孩子家的。」
謝三思不懂:「不是還有你在嗎?又不是你哥一個人。」
「那也不行,」江秋秋說,「就現在的形勢來看,姐姐去了我家,會很不自在,有顧慮,在外面就輕鬆多了啦。」
「本來我想去飯店的,但還是覺得沁園最合適,四合院,風景好,空氣好,最主要是敞亮,讓人感到自由舒適。」
謝三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秋秋啊,」他拽小孩的辮子,「你這都是哪學來的?」
江秋秋一臉奇怪:「還要學嗎?」
謝三思被八歲的小孩虐到了,想吐血。
「我哥要給我做好吃的,姐姐肯定會給他打下手,那樣他們就有機會獨處啦,我們一定要在外面多逛一會,樓上可以打保齡球……」
江秋秋嘰嘰喳喳,她哥不爭氣,只能她爭氣點了:「小謝哥哥,快點快點。」
謝三思趕緊追上自己鬼點子一套一套的小戰友。
廚房裡
陳遇掃視一圈,面積很寬敞,空氣里瀰漫著誘人的香味,炒菜的食材之類都準備好了,就差最後的下鍋。
她看向站在垃圾簍邊給藕刮皮的少年:「你要做什麼?」
江隨在跟藕較勁:「藕夾。」
陳遇聞言,聲音里透著幾分質疑:「你會嗎?」
「把嗎字去……」
江隨正說著,藕兄調皮地滑出手,掉地上了,滾了幾圈不說,還砸爛了一大塊。
陳遇眼神複雜:「我看嗎字還是不去了吧。」
江隨:「……」
那藕被江隨削的奇醜無比,他不知是跟誰發火,切藕的時候把砧板砍的咚咚咚響,聽的人心驚膽戰。
陳遇在一旁看著,沒出去。
到了陌生的地方,本能的想跟熟悉的人待在一起,那會有安全感。
「幫個忙。」江隨把兩片連在一起的藕放盤子裡,「肉餡還沒加調料,你幫我弄弄。」
陳遇手揣在外套口袋裡,不是很想拿出來。
江隨想也不想就蹦出兩個字:「祖宗。」
廚房有詭異的寂靜在蔓延。
陳遇的表情一言難盡:「你怎麼喊得出口?」
江隨這會面子掛不住了,耳根火燙,他繃著臉低吼:「快點兒好不好?」
陳遇來脾氣了:「那你求我。」
說完她的眼裡閃過一絲古怪,自己這是在做什麼?
毛病還能傳染?
陳遇欲要化解這個不該出現的小插曲,就聽見「嘭」地一聲響。
江隨將筷子往檯面上一丟,大步走近女孩,手撐著台子邊沿,俯身靠過去,微微眯著眼,似笑非笑的視線釘住她。
「小陳同學,我可是從來沒求過人,你確定要在我這裡做這麼個特殊的存在?」
陳遇被困在方寸之地,抬眼就是少年冷白的臉,深邃立體的眉眼,鼻息里是他衣服上一貫有的薰香味,隨著她呼吸,全吸進了肺腑。
她怔了下。
這距離讓她不舒服,難以適應,呼吸跟心跳都起了變化,更是有種叫做危險的信號在她腦海炸開。
不要,她說。
江隨氣息一頓,笑起來:「那就好。」
隱隱有咬牙的意味。
廚房裡的溫度不知怎麼直線下降,速度可怕至極,猶如進了寒冬。
直到陳遇幫江隨和好肉餡,順帶著調了個麵糊,那股子冷氣才有所消散。
江隨的餘光一直落在女孩身上。
做什麼都有條不紊,不徐不疾,年級不大,心態倒是很平和。
陳遇把頭轉了過去。
江隨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腦子裡定格的是她垂眼攪拌麵糊的畫面。
這他媽有一點兒賢惠啊,江隨喉頭動了動。
想到她說的不要,他垂了垂眼,操。
炸藕夾的時候,江隨過於沉迷裝逼,忘了給藕夾裹麵糊。
陳遇提醒他了,他嘴硬:「我知道。」
末了還加一句:「你別說話,影響我發揮。」
陳遇壓根就不想開口,只是心疼那些藕跟肉餡,浪費了遭天譴,她看一眼油鍋:「火開大了,油要蹦。」
「沒事,蹦不了。」
江隨懶洋洋地說完,從容不迫地把藕夾放進去,油鍋里仿佛被丟進來一個炸|彈,油花瞬間劈里啪啦,蹦的到處都是。
一通兵荒馬亂。
陳遇在江隨的咒罵聲里關火,開水龍頭,將他燙到的手推過去,開冰箱找冰袋。
「我操。」
江隨看自己紅起來的手背,臉發青:「我操了……」
陳遇拿著幾個冰袋過來,把水池的塞子塞上,等水放的差不多了,就把冰袋丟進去。
「好冰。」江隨想把手拿出來。
陳遇面無表情:「泡著。」
江隨直覺手指要凍僵了,那股冰涼還在不斷往他皮肉里鑽,他打了個寒戰:「不用了吧。」
陳遇看他泡在水裡的手,蹙了蹙眉心,冷冰冰道:「隨便你。」
她剛走一步,腳就被一隻黑色球鞋勾住了,耳邊是少年的嘆息聲,有那麼一兩分委屈。
「我都燙傷了,你還說我。」